蘭苕:“是了,從前看夏氏是個膽小安分的,也會給自己尋靠山,何寶林有寵,家世也過得去,她倆交好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就是這商氏……夏氏這一下叫奴婢心有不安。”


    琉璃:“是了,上迴嫣寶林來咱宮裏就給咱惹來好生麻煩,一天天上門的人都多了,私下要討好奴婢的也多了,諷刺針對奴婢的也不少,多多少少都有其背後主子的意思,想從奴婢這探聽婕妤探討雲玉殿一二。”


    “還有,那到底是誰推的誰,也沒個準話。商氏身邊的初喬,看著柔柔弱弱的,但很是要強,奴婢偶爾見著她,她的麵色有時過分蒼白了。”


    銷雪咋舌:“怎麽,晴雨閣的人身子都要弱些?”


    琉璃:“奴婢與魚尾私下聊天時,魚尾說晴雨閣時常向禦膳房要些紅棗、豬肝、豬血之類,都是補血的。”


    銷雪:“小產失血過多要補補也是有的。”


    琉璃咽了咽道:“似乎一直以來皆如此,或許是個人口味也是有的。”


    銷雪微頓:“這咱們也猜不出來,夏氏確實得盯著些,就恐防不勝防。隻怕,商氏是怨上本婕妤了。”


    琉璃眉頭緊皺:“為何?上迴去鬧晴雨閣,著實是商氏沒眼力見在先,婕妤走在明處,更沒暗中打壓針對,上迴還救她一命,怎麽能怨咱們?”


    銷雪歎:“怨恨有時不需要理由,商氏看本婕妤的眼神總叫本婕妤難受。是本婕妤錯覺也好,若非本婕妤錯覺,隻怕,上迴她小產來雲玉殿也是算計。琉璃,本婕妤說過,要不憚於最大的惡意揣測人心。或許,在這後宮,本婕妤單是存在就夠招人恨了。”


    蘭苕定定地看著銷雪:“婕妤……”


    銷雪:“好蘭苕,無礙,本婕妤早就說過的,一入宮門深似海,否則,本婕妤不必在初始時就三番同你們推心置腹了。讓大風多吹一會,本婕妤倒要看看夏氏與商氏是意外還是蓄謀。”


    銷雪再見淳祈帝時,是一個不算美好的雨天。


    夏秋交接時,暴雨驟然至。


    雨聲嘩嘩,銷雪並不喜歡空氣裏濕漉黏膩的感覺。


    百無聊賴,執棋自弈。


    赤烏:“婕妤,陛下於禦花園著人去華陽殿抬轎輦了,想來是雨來急,困住陛下腳步。”


    銷雪聞言,擲下棋子,“月白,青玉,多拿幾把雨蓋。魚尾,去煮上薑茶。蘭苕,琉璃,準備著巾帕熱水。”


    幾人應聲,銷雪提起裙擺,撐著羅傘就急急出殿。


    遙遙見得皇帝儀仗,銷雪不由得加快腳步。


    沈貴嬪著一身鵝黃儒裙踩著地上水窪,淳祈帝竟也不覺沈氏無儀,反而在她身側看她笑鬧,不顧滂沱大雨,不懼風寒料峭。


    雨水嘩嘩,羅傘搭起水簾,水漬浸染裙擺,黑雲當頭,天色難看。


    銷雪停住腳步,月白一行人自然見得此番情景。


    雨聲遮去言語聲,但鬆弛的笑貌隱約可見。


    赤烏訕訕不敢說話,恨不得拔了舌頭。


    月白擔憂地看了眼銷雪:“婕妤,咱們迴去嗎?”


    月白的擔憂不無道理,淳祈帝素來知禮,為了帝王威儀,想來也不願叫人見了這般濕淋淋模樣。


    那是他和沈貴嬪的帝妃情趣。


    原來,私下裏,沈貴嬪也是這樣跳脫性情。


    活潑、生動、直快、明朗,想來是淳祈帝這種久困深宮不自由者欣賞的。


    皇帝表妹,又有沈太後庇護,也算皇親國戚,和銷雪無甚差別,甚至比銷雪更得天獨厚些。


    再遑論沈貴嬪入宮數年,雖隨沈太後禮佛,但終究早於銷雪。


    銷雪雖自忖美貌,可沈貴嬪姿色亦為上乘,更何況審美是有個性的,而美貌更不能決定一切。


    沈貴嬪年十九,最是好顏色,淳祈帝總不會將人當小孩。


    若單開一本書,銷雪想,沈貴嬪也能是女主配置了。


    銷雪掩去眼底神色,淡道:“迴去吧。”


    這也就是銷雪閉門不出的原因之一了,她是玻璃心,也是小心眼。


    和誰爭她都不屑,但看著總是礙眼,再者以她的人設,裝也得裝得在意。


    即便她對淳祈帝是不甘與怨恨,可淳祈帝終究是她兩輩子唯一男人。


    月白頷首,幾人匆匆折返。


    金尾幾人守在殿內,見銷雪隻一人,麵色淡淡,都不敢多言。


    蘭苕助銷雪更衣,琉璃給銷雪拭發,“婕妤,您的頭發都濺濕了,這等天氣最容易得風寒,魚尾的薑湯您可得喝一碗。”


    銷雪點了點琉璃腦額:“好琉璃,本婕妤看你是愈發操心了,都要成老婆子了。”


    琉璃嘟嘴:“奴婢關心婕妤嘛,奴婢曉得您不喜薑湯味道,可有蜜餞不是?要叫長公主曉得了,可又得說婕妤任性呢。”


    琉璃推推蘭苕:“蘭苕,你說是不是?”


    銷雪笑笑:“好琉璃,小管家,本婕妤聽你的便是。”


    轟隆一聲,幾乎是電閃雷鳴。


    這場暴雨竟有愈發強烈之勢,雨水打在窗欞,頗有力道。


    月白給殿內點上燭火,金尾招唿著人仔細檢查,要把窗關得嚴實。


    風唿嘯,樹葉沙沙。


    銷雪無奈,叫來赤烏。


    她去禦花園沒避諱人,淳祈帝著人抬輦更沒避諱,既如此,她更不能當作沒看見。


    季楓一直留意著殿外動靜,急急求見銷雪。


    季楓的衣袍全濕了,帽簷積著雨水,季楓擦擦腦門:“稟婕妤,陛下的儀仗往雲暉宮來了!”


    銷雪蹙眉:“隨本婕妤去接駕罷,季楓,去換身衣裳,同魚尾領薑湯。”


    季楓低眉應聲,心神微動。


    這後宮娘娘不把奴才的命當命,不打罵奴才就是頂好的。也正因在主子前奴才要趨炎附勢,在主子後奴才間就更為階層分明。


    季楓入宮也多年,同一隊入宮的死的死,傷的傷,他也算看過肮髒,所以,格外珍惜難得溫情。


    你說呀,在後宮,要收買一個人很難嗎?


    有些人,隻要一點點溫暖就情願肝腦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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