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哢擦——”,破罵戛然而止。


    老漢的頸子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弧度,被安樂侯的屬下折斷了。


    “哪兒衝出來的瘋狗,”權貴厭惡地做扇手狀,“本侯與白大人好好的雅興都被破壞了。”


    “屬下一時不察失職,求侯爺饒命!求侯爺饒命!……”


    “行了,下不為例,迴去自己到刑司領板子罷。”


    “謝侯爺饒命,謝侯爺饒命!……”


    那疏忽大意的武官似乎乃安樂侯挺倚重的一心腹,明明已殺心升騰了,見乃心腹,又硬生生地憋了迴去。


    繼續沿路途巡察。


    隻是靜默了許多。


    那小插曲,打壞了所有權柄者的好心情。


    “白大人……”權貴欲言又止。


    “侯爺不必多做解釋,該明白的,下官都明白。”我溫和地笑,安撫他道。


    權貴雍容地挑眉,闌珊的興致掩蓋著難以察覺的神經繃緊。


    “哦?白大人都明白些什麽了,不妨給本侯說道說道聽聽?”


    我定定地道:“有人設計侯爺,往侯爺身上潑髒水。”


    權貴:“……”


    權貴有些懵。


    懵許久,漸漸勾帶起邪惡而玩味的笑意。


    絕非善意。


    “本侯真的沒想到,清似水、明如鏡的白大人,竟然真的如此信任本侯。”


    “白大人乃京畿要員,難道就沒聽聞過,本侯紈絝的大名?”


    我側開眸,不去看他。


    看道路兩旁的青草微微,以及綠意微微之下,這半年來可能埋藏的無盡餓死骨。


    音色低低,但又極為平靜地道:


    “聽過又如何,沒聽過又如何?相信和事實本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更何況下官對侯爺之信任,乃源於令尊大人,而與侯爺您並無任何幹係。”


    “因為恩師相信自己的孩子,而下官相信自己的恩師,所以下官必須得相信侯爺您。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不管事實究竟如何。”


    恩師之子:“……”


    邪惡的笑意漸漸消失,轉作沉默。


    沉默不知多久,忽而又哈哈大笑,眼睛裏燦若星光,大力拍著我的肩膀,拉著我,帶著手下往迴走。


    “走!迴去,喝酒!不醉不休!白大人,你這個朋友本侯交定了!”


    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


    風刀如割,殘陽成血。


    ☆、犯上


    我是真不太會喝酒。


    被龐昱這廝活生生灌醉後,套去了不少話去,最後還是由武扛迴來的。


    “大人……大人……大人清醒了沒?……”


    “沒……”我迷迷糊糊迴道。


    武拍了拍我的臉,我借著酒勁齜牙咧嘴作狗狀要咬他,咬空了。


    武又逗了幾次,邊逗邊忍不住在旁發笑。


    “大人可真多變。”


    “……多變……多變是一種能力……”


    武不笑了,嚴肅起來,掰正我的臉,直視我的醉眼。


    “大人可還記得安樂侯帶您去了什麽地方喝酒?”


    “……什、什麽地方?”


    “阮紅堂。”


    “……阮、阮紅堂是什麽玩意兒?”


    “是紙醉金迷的銷金窟,挪用賑災官銀大部所建而成,裏麵無盡奇珍異寶,無盡民脂民膏,更甚者,還有這大半年來從陳州民間搜刮來的無盡美貌女子,皆囚禁於此,成禁臠。”


    “安樂侯邀您在阮紅堂內飲酒,灌醉您,套您話,飲酒作樂,極盡奢靡,最後安樂侯令美嬌娘們侍候您的時候,屬下把大人扛了迴來……”


    “哎,等等,關鍵時候你把本大人扛了迴來?”


    “大人……”武陰惻惻了男聲。


    “快把本大人送迴去!”


    武不理,扭頭就走,向外麵揚聲吩咐:“大人醉了,吩咐下去,讓廚房熬碗醒酒湯過來——”


    “是。”


    醒酒湯不多時便送過來了,武給我喂,我不喝,反倒推他:“大老爺們的餵什麽喂,讓本大人心心愛的青娘過來……”


    武:“……”


    “醒酒湯都堵不住大人您撒酒瘋的嘴。”


    我被他一勺接一勺的快速餵搞得有些嗆,咳嗽連連,連推帶拒:“……夭壽嘍,這麽不尊重你家的大人,你這是以下犯上……”


    終於餵完,迷迷糊糊地頹倒在了床榻上,半昏半沉,似已在夢鄉,又似猶在現實。


    床邊有道高瘦的人影,灰濛濛。


    “……”


    “有時候,屬下還真想試試以下犯上。”


    “……可又,每次有這種念頭的時候,莫名總有些毛毛的。”


    嘟噥聲,漸漸遠去了。


    腳步與背影共消失去不知名的遠方,迷濛,模糊。


    我從床榻抬起頭來,盯著他的背影嘿嘿地笑。


    ☆、發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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