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爬出坑後,走了很遠很遠的路。】


    【一開始,它遇到了心懷不軌的大狐狸,拚盡全力抓花了大狐狸的臉,才逃出生天。】


    【隨後,它遇到了陰沉沉的大黑雕和花枝招展的藤蔓。】


    【大黑雕悶悶地說:“我可以把我的翅膀借給你,你學會飛行後,再也不用擔心掉進坑裏了。但我餓了,你要把坑裏的那些動物給我當食物。”】


    【藤蔓也說:“嘻嘻,嘻嘻,我也可以幫你,小狐狸。但你不給我們找食物,我們就吃了你。”】


    【狐狸想了想:“好吧,你們跟我來。”】


    【它轉過身,邁開小短腿,朝著坑跑去。】


    ……


    猩紅的火焰,包裹了蘇明安身後的刀與叉。


    漆黑的雪擋住了一切攻擊,沒有任何人能幹預這一幕。


    “有誰能,有誰能阻止……”厚重的威勢下,人們連聲音都難以發出。山田町一咯吱咯吱握緊了拳頭,眼中流露出悲慟。


    諾爾凝視著蘇明安,望著蘇明安漸漸變得透明、漸漸融入自己……


    他們之間的那條河流,徹底幹涸枯竭。


    “【噢,蒼白的奧菲利婭,美麗如雪!】”第七席的虛影浮現,祂睜開流光溢彩的雙瞳,圍繞著諾爾飛舞而歌:


    “【是的,孩子,你已葬身於洶湧的河流!】”


    白鳥與赤鳥環繞而歌。


    紅日之下,“魔術師”的戲劇步入最終幕。


    ……


    無人在意的角落,蘇明安的墨金色羽毛筆失去了主人,緩緩下落,掉入了一個人手中。


    這個人雙手捧起,虔誠地捧住了羽毛筆。


    一個虛無縹緲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你好,一位思緒天馬行空、心靈瑰麗、信仰極為虔誠的孩子,你可願接過這支羽毛筆,成為第七十七代‘奧利維斯’?”


    這是世界樹的聲音。


    第七十六代“奧利維斯”蘇明安與司鵲都陷入了無法行動的狀態,羅瓦莎開始自動尋找下一任“奧利維斯”。


    “……我願意。”這個人緩緩勾起唇角,露出笑容。


    他擁有一頭燦金色的頭發,碧綠如翡翠般的眼瞳,額頭寬厚,眉眼溫柔。身著繡著金黃色燈塔的素色司鐸服,雙手戴著白手套,踏著純白皮靴。一舉一動皆透露著神職人員的潔淨與端莊。


    羅瓦莎對於“奧利維斯”的選擇標準,是極具創造力、靈性較高、擅長天馬行空幻想的人。原本最符合這個條件的是諾爾,現在則輪到了這個人。


    藝術家往往與精神病人共通,司鵲如此,此人亦如此。


    “……父神。”金發碧瞳的青年右手撫至胸口,胸口盛放一朵白色水仙花,凝望著天空中雙目閉合的蘇明安,喃喃自語道:


    “【你們若不吃人子的肉,不喝人子的血,就沒有生命在你們裏麵(——《約翰福音》6:51-56)】。”


    “父神,您所要賜的餅,便是您的肉,為世人之生所賜。您為世人奉獻至此,一舉一動皆為我心之所向,感念於您的慷慨,我將赤誠迴報於您。”


    他低頭,舔舐著蘇明安留下的血肉光點,露出愉悅的神情,仿佛這是山珍海味。


    伴隨著他的同意,一輪麥穗做的桂冠自空中聚合,緩緩落在他頭上。不過,他還沒有正式成為第七十七代“奧利維斯”,僅是暫代。


    ……


    【《最後的晚餐》】


    【故事類型:上古神話】


    【創作者:伯裏斯】


    【故事梗概:在天族的壁畫中,有一個傳說,據說,天族的祖先曾經召開過一場盛大的晚宴,眾人圍繞而坐,分食他們的神明……】


    ……


    【對於伯裏斯進隊,蘇明安完全是拒絕的。但預言者艾蘭得卻說,根據預測,伯裏斯會在羅瓦莎發揮重要作用,無奈之下,蘇明安才把這個人拉了進來。】


    ……


    對於自己的故事,伯裏斯一開始隻是打算當一個標題黨,畢竟他不可能真的吃掉父神蘇明安。


    誰知,隨著事態的發展,他發現事情開始越來越向著“最後的晚餐”的主題奔騰而去。萬物終焉之主步步緊逼,世界遊戲的真相逐步顯現,蘇明安一步步走向了自我獻祭的結局,仿佛某種命定。


    伯裏斯開始疑惑,究竟是先有了自己的靈感,猶如蝴蝶的翅膀推動了命運的洪流,讓事態逐漸如此發展,還是一開始這就是一種必然的結局,自己隻是恰好捕捉到了來自未來的靈感?


    究竟是莊周夢了蝶,還是蝶夢莊周?


    不過,無論如何,事已至此,先吃飯吧。


    伯裏斯大口吞吃空氣中的光點,本是想不辜負父神賜下的血與肉,卻沒想到意外成為了下一任奧利維斯。不過,即使不是他,也會是其他幻想力極高的人,比如山田町一、易頌等等。


    伯裏斯心情沉重地接過羽毛筆。


    ……就算他成為了下任奧利維斯,又能怎樣?他沒學過構寫故事,更對羅瓦莎的曆史一無所知。他不知道該如何移動劇憶鏡片,也不知道如何在幾百萬塊劇憶鏡片中嫁接出合理的破局邏輯,這太困難了,就算調換幾片劇憶鏡片的位置,又能改變什麽?


    但握住墨金色羽毛筆的一刹那,伯裏斯神情一怔。


    他看到了幾段文字,早已儲存在羽毛筆內:


    ……


    【你好,下任奧利維斯。】


    【不管是誰成為了下任奧利維斯,請你記住:】


    【請你開啟“世界之書”的閱覽模式,翻閱到第1241塊劇憶鏡片·“蝴蝶之死”,將它調換至目前的劇憶鏡片後。】


    【這樣做,也許可解當前的危機。】


    【當然,要調過來這麽遙遠的劇憶鏡片,你作為書寫者可能承受不住,甚至靈魂俱滅。所以,選擇權交給你。】


    【我不知道你會是誰……但願你做出自己不後悔的抉擇。】


    ……


    “……這是父神留下的話?”伯裏斯有些震驚:“第1241塊劇憶鏡片……是什麽內容?”


    他立刻打開“世界之書”看了眼,大體內容是主人公蘇明安在門徒遊戲第一關的世界棋盤,遇見了斷頭裝死的呂神,隨後又遇見了騎士千琴與眾金毛,並沒有太激烈的內容。


    哦,不,不對。


    伯裏斯睜大雙眼。


    這一塊劇憶鏡片的開頭……從始至終就有一段額外的、與主線完全無關、沒頭沒尾的,甚至不知道是誰留下的內容。


    ……


    【滅盡之火。】


    【一根漂亮的火柴。】


    【一瓶可口的飲料。】


    【這是我留給你的。】


    【——】


    ……


    這段……這段是什麽?


    誰留下的?


    第五席星火?第十一席?老板兔?疊影?至高之主?


    伯裏斯心中劇烈震動,一時間,他心中竟有一個格外荒謬的猜測——


    ——難道是諾爾·阿金妮留下的?


    不,不……怎麽可能。諾爾怎麽會事先留下對付他自己的東西,這個家夥的眼裏隻有新世界,怎麽會給自己找不痛快。


    時間緊迫,伯裏斯不再細想,他很快聚焦到了最關鍵的問題——自己要不要按照父神所說,將這枚劇憶鏡片調到現在來?


    作為書寫者,自己要是這麽做了,小身板絕對承受不住,甚至會靈魂俱滅……


    “我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這種威脅到我生命的抉擇,就該立即say no,管它洪水滔天,世界的興亡與我何幹……”伯裏斯想扔掉羽毛筆。


    下一瞬間,來自“燈塔牧師”的職業被動席卷了上來——作為神職職業,伯裏斯讓自己一直處於“極度虔誠信仰蘇明安”的催眠狀態,隻有保持最真摯的信仰,才能取得最豐沛的利益。這也是他一路走來的行為準則。


    他可以虔誠,可以迷醉,可以極度狂熱地敬愛蘇明安……但絕對不能當成是真的。


    僅僅是催眠與欺騙自我。


    每次副本結束後,伯裏斯都會通過大量的照鏡子練習,脫離病態的狂熱,恢複成原本的自己。並美美地整理每次副本的收獲——沒錯,跟隨一位“神明”,他每次都能獲得極多的信仰,快速提升戰鬥力。


    互惠互利罷了……伯裏斯如此對自己說。


    漸漸地,人們開始忘記這個病態的“狂信徒”原本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蘇明安狂信徒”這個名詞似乎成為了“伯裏斯”的唯一固化標簽。人們甚至忽略了他的俊美、優雅與強大,隻記得他在電視機裏被蘇凜狂扁的畫麵,以及他讚美燈塔的一次次狂熱舉動。


    “……我應追隨父神的腳步,踐行父神留下的指令……”伯裏斯撫著自己的心口,閉目呢喃。


    而下一瞬,他痛苦地睜開眼睛,扇了自己一巴掌:“清醒一點!你是在催眠,催眠……!”


    他碧綠的瞳孔反複在清醒、朦朧、清醒、朦朧之間轉換。


    一個人若是沉睡過久,那麽他將再也無法醒來。


    “嗬,嗬嗬……嗬嗬嗬嗬……”他發出恐怖的笑聲,凝望著天空中逐漸融入諾爾體內的蘇明安。


    他的父神、他無比崇敬且耀眼強大的父神,即將消失於他眼前。父神從未真正瞥過他一眼,大多都是淡漠、輕微鄙夷、嫌棄的視線。


    “……”


    他將羽毛筆抵至唇邊。


    隻要不動筆,自己就不會落得靈魂俱滅的下場,說到底,這世界和自己有什麽關係。如果它真的很美好,為什麽母親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你這個婊子,丟人現眼的爛貨”?


    沒錯,這隻是催眠,隻是催眠。


    ……


    “【——因為那從挪威高山上吹來的風,】”


    “【曾向你傾訴過苦澀的自由】。”


    ……


    世界樹下。


    伊鳩萊爾從世界樹走出。


    她渾身染血,素裙破爛,手上拎著一個紫發金眼的頭顱。


    隨手將頭顱拋到一邊,伊鳩萊爾飄上天空,她的心口是一顆完整的世界樹之種。


    心跳鼓噪,仿佛牽連著整個世界。


    她素手一指,指向紅日之下的諾爾·阿金妮:


    “我以‘世界樹下的守望者、司掌秩序的叩鍾之手、羅瓦莎的牧羊人’的名義,燃燒己身,將你封印——”伊鳩萊爾冷然道。


    頃刻間,天幕仿佛化為了米黃色的書頁,然而極為虛幻,仍然無法阻擋熾烈的紅雲。


    諾爾根本沒有理會伊鳩萊爾,她隻不過是半高維,根本不足夠封印他。


    諾爾的身後,刀與叉熠熠生輝——諾爾已經成功取得了蘇明安的“吞噬”權柄。


    與此同時,諾爾的雙瞳完全轉為了漆黑,散發著一股毀滅與腐敗的氣息。


    萬物終焉之主與第七席支配了諾爾的軀體,諾爾的意識短暫地縮成一團,僅僅占據一點點。


    “吞噬”權柄化作猩紅的流光、化作熾烈的火焰,從蘇明安的腿腳開始吞噬,一路向上,蔓延至胯部、腹部、胸口。


    黑霧劇烈地暴動,第八席憤怒於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不地道行徑,卻被第七席與萬物終焉之主聯合壓下,猶如熄滅一盞微弱的燭火。


    隻要吞掉了蘇明安,不僅吞掉了第八席的主要力量,甚至那可能存在的死亡權柄……也會落到祂們手中。


    即使沒有情緒,萬物終焉之主也體察到了類似愉悅的滿足感。


    “你放心。諾爾·阿金妮,根據我們之間訂下的契約,等吞掉蘇明安,我幫你即刻升維,從此以後,你便是周遊宇宙的冒險家。天下之大,任你可去。你要找的終結一切的答案,也遲早會映入你眼中。”萬物終焉之主說。


    “嘻嘻,對的!等到世界遊戲最薄弱的時候,我火速跑路,諾爾哥哥你跟上就好啦!我們一起去宇宙盡頭旅行!”第七席咯咯直笑,繞著諾爾飄了幾圈。


    ……


    【“你可不要耍滑頭!小狐狸,等我吃掉了坑裏的動物,我就會送你翅膀。到了那時,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黑雕望著前麵的狐狸,威脅道。】


    【“嘻嘻。我相信你會做出聰明的選擇,小狐狸。你可聽見了咯?”藤蔓笑著說。】


    【月光下,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搖了搖。】


    【它緩緩側過尖尖的臉,彎彎的瞳孔眯成一條線,笑道——】


    ……


    “當然。我答應你們了,自然不會反悔。”


    “魔術師”如此笑道。


    他唇角勾起,帶著神秘的微笑。


    他褪去掌控力,將軀體完全轉讓給了萬物終焉之主與第七席。隨後,他靜靜等待著一切結束,凝望著吞噬的火焰舔舐上蘇明安的胸口,火焰逐漸蔓延向蘇明安的臉頰……


    這時,他感到自己肩膀突然一重。


    一隻蒼白透明、猶如水晶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


    隨即,近在咫尺的,是一雙漆黑的眼瞳。


    漆黑的發絲與金黃的發絲交錯飄動,仿佛不斷匯聚又分散的黃黑色溪流。


    諾爾霎時毛骨悚然,身上的萬物終焉之主與第七席也注意到了突然睜開雙眼的蘇明安——


    紅日之下,蒼白如紙的麵容,猶如一條從九幽之下爬出來的鬼魂。


    他的漆黑眼瞳冷靜又癲狂,幾行殷紅血跡順著眼眶流下,眼尾染上鮮烈的緋紅。


    毫無氣息的“死人”,恢複了唿吸,凝望著他們,緩緩張開了蒼白無色的唇——


    “【我以我的生命、靈魂、權柄為永恆載體】。”


    “魔術師”聽到了一段始料未及的話。


    “【永無期限、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將你我永恆封印。】”


    ……


    ……他憑什麽?


    他憑什麽以為自己能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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