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摸著顧箏的頭,一臉慈愛的勸慰道:“傻孩子,祖母也舍不得你,可祖母不能把你拴在身邊一輩子啊!祖母能看著你出嫁、過上稱心如意的好日子就心滿意足了……”

    這一刻顧箏的內心真的有著許多的不舍,眼前這個一直關愛她、寵愛她的老人,是這個時空她最最在乎的親人,但過了今天她就不能像以前那樣日日陪伴在她身邊了……一想到這裏顧箏不由鼻子一酸,紅著眼眶說道:“祖母您放心,我即便是嫁為人婦,也會常常迴來陪您說話解悶。”

    太夫人刮了顧箏的鼻子一下,笑吟吟的拿了個比喻來打趣她:“嗯,祖母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不會‘娶了媳婦兒忘了娘’!”

    顧箏紅著臉嬌嗔道:“祖母……”

    這一夜顧箏和太夫人便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一直聊到深夜,她們聊了這些年來一起度過的喜怒哀樂,也聊了已經去世的顧麗娘,言語間滿是感歎和不舍。

    因梁、岑兩家在不同的州府,雖離的不遠、但走起來也要小半日的功夫。因此為了不耽擱拜堂的吉時,第二天天還沒亮透,顧箏就被太夫人從被窩裏拉了起來,且勺兒才剛剛服侍顧箏洗漱完畢,太夫人專程為顧箏請來的全福人、陳夫人便準時到了。

    所謂的“全福人”,顧名思義便是指有福氣的人,一般是指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夫妻恩愛、兄弟姐妹和睦相處的有福氣之人。新人成親請全福之人前來打點瑣事,便是希望能夠沾沾全福人的福氣,婚後的日子能像全福人那般有福氣。

    陳夫人如期而至後,太夫人便使人奉上嶄新的鑷子、五色絲線、錢幣、白粉等物,請陳夫人替顧箏開臉,替顧箏完成出閣前最重要的一道儀式。

    這些出閣前的必要儀式顧箏早就被提前告知過,因此她對開臉一事倒也不算是陌生,知道開臉乃是古代的一種美容方法——具體是指去除麵部的汗毛、剪齊額發和鬢角的儀式,乃是古代女子嫁人的標誌之一。

    陳夫人細心的替顧箏開了臉後,太夫人便焦急的詢問丫鬟:“時候不早了、得趕緊梳頭換嫁衣才行……一早說好的梳頭娘子來了沒?”

    紫蘇趕忙答道:“來了、來了,太夫人您別著急,玳瑁正把她往這兒領呢!”

    紫蘇話音才落,玳瑁便正好掀了簾子將梳頭娘子領了進來,那梳頭娘子也是城裏有名的巧手,進了屋不消人催促便主動上前、手腳麻利的替顧箏梳頭,嘴裏也按照規矩說著一些吉利話兒……待把規矩做足了,梳頭娘子才往木梳上抹上頭油、替顧箏梳了個婦人發式。

    梳過頭顧箏先用了碗蓮子百合湯,吃完方才在勺兒、琉兒的服侍下換上大紅的嫁衣,隨後又被勺兒按到了梳妝台前,開始描眉點唇、抹粉塗脂、插釵掛珠,一直折騰到酉時方才打扮妥當。

    顧箏打扮妥當後梁家迎親的隊伍還沒到,太夫人便趁機吩咐紫蘇去替顧箏下碗麵,還不忘囑咐顧箏待會兒多吃點:“出門前先在自個兒家裏吃碗麵墊墊肚子,轎子抬到梁家後還得鬧騰上好一陣子呢!若是你一直忍到鬧騰完才吃東西,準會餓壞!”

    顧箏雖沒成過親,但卻知道這新娘子一旦蓋上紅蓋頭上了花轎,想要吃東西或是喝水多少都有些方便,因此為了不讓自己挨餓受罪,顧箏一麵乖乖的接受太夫人的安排,一麵不忘對勺兒吩咐道:“勺兒姐姐,你趕緊去替我備上幾包小點心,一會兒我塞一包到袖子裏,路上若是餓了也好偷吃幾塊……”勺兒應下後自去準備不提。

    且先不說顧箏這頭如何,卻說梁家那頭梁敬賢也是起了個大早,鄭重其事的祭拜完祖先後,梁敬賢便騎著馬頭綁了紅繡球的棗紅大馬,領著抬著大紅花轎的迎親隊伍,一路浩浩蕩蕩的前往岑家迎新娘子過門。

    梁敬賢一行人一路上又是敲鑼奏樂、又是點放炮仗好不熱鬧,才進了桐州城城門就引了許多人出來看熱鬧……梁敬賢和抬新娘子的花轎剛剛抵達岑家大門外,就被顧風帶著一群人不客氣的攔了下來,陪著梁敬賢前來迎親的羅錦明上前摟住顧風的脖子,替梁敬賢說了不少好話、有幫著梁敬賢破了顧風設得難題,最後又塞了不少利錢給顧風一群人……如此折騰了一番後,顧風方才勉強放過搶走妹妹的梁敬賢,讓梁敬賢一行人順利穿過大門、前往垂花門處迎新娘子。

    垂花門處也是早早的就有一群女眷候著,那群女眷又攔了梁敬賢這個新郎官一迴,梁家陪同梁敬賢前來請親的人見了趕忙分了些彩緞、利錢與她們,那些女眷收了彩緞、利錢後方才笑嘻嘻的讓路,準梁敬賢帶著吹鼓手進院子裏作樂催妝。

    而外麵一傳來“劈裏啪啦”的炮仗聲和喜氣洋洋的樂聲,性子活潑的勺兒便一臉興奮的跳了起來:“準是新姑爺來迎親了,奴婢替姑娘出去瞧瞧!”

    勺兒說完不等顧箏開口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片刻後便折了迴來,捧著一捧討來的利錢、興高采烈的說道:“沒錯,是新姑爺來迎親了!”

    陳夫人聞言笑吟吟的代替顧箏出去,不一會兒便挽了個大紅繡金色龍鳳舞的包袱走了進來,打開包袱取出梁敬賢送來的紅蓋頭,小心翼翼的替顧箏蓋上。

    顧箏見自個兒都被蓋上紅蓋頭了,心想應該差不多該出去上花轎了,於是便下意識的扶著陳夫人的手往外走,不曾想陳夫人卻重新將她按坐迴床上,笑著說道:“不急、不急,新娘子可不能出去得太早,得擺足了新娘子的架子,晾一晾新郎官、讓他著著急才顯得尊貴!”

    顧箏聽了隻能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一直到外頭響起更加響亮的炮仗聲、以及吹鼓手更賣力的吹奏,陳夫人才笑著說了聲“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扶起顧箏,一路引著她去給太夫人、岑老爺、羅夫人等長輩磕頭拜別。

    磕完頭後陳夫人才扶著顧箏往外走,才剛剛踏出門檻、喧鬧嬉笑聲便撲麵而來,顧箏隻隱約聽得有人興奮的高喊了聲“新娘子出來了”,走了幾步又聽得一陣震耳、接連不斷的炮仗聲……一直到被陳夫人扶著上花轎,顧箏的耳邊還被炮仗震得嗡嗡直響。

    而顧箏上了花轎後,那幾個抬花轎的轎夫卻還是一動不動、不肯抬轎起步,隻笑嘻嘻的立在原地衝梁敬賢這個新郎官擠眉弄眼、做十分明顯的暗示,甚至還有大膽的轎夫直言這利市錢給的太少了,讓他們沒力氣抬花轎、送新娘……這轎夫嚷嚷著要錢倒不是故意刁難新人,而是按照大豐的規矩習俗行事,這在大豐叫做“起擔子”,意思就是給足了喜錢轎夫才肯抬轎起步,也隻有給足了喜錢這轎子才算是抬得吉利。

    梁敬賢自來便不是個小氣的人,一見轎夫討厭利錢便拍手讓小廝搬了幾筐貼了“囍”字紅剪紙的小籮筐過來,抓了裏頭的銅板兒爽快的往花簷四周撒去,幾個轎夫見狀立刻身手敏捷的接起了喜錢來……幾個轎夫得足喜錢了才喜笑顏開的把花轎給抬了起來,隨行的媒婆立刻十分有眼色的高喊了聲“起轎——”,媒婆聲音才落、花轎便在絡繹不絕的炮仗聲中晃晃悠悠的走了起來,一路往梁家而去。

    轎夫的腳程很快,顧箏不過是在花轎裏打了個盹兒、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就聽得陳夫人小聲的在外頭提醒道:“快到梁家了,新娘子可得打起精神來,待會兒入門時一定要聽我的指示、萬萬不可出錯,否則可就不吉利了!”

    顧箏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知曉了,隨後果然隻再行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花轎便停了下來重新落到了地上,顧箏在轎子內隻聽得有人興奮的高喊“新娘子到了”,緊接著轎簾便被人撩開,陳夫人和梁家請的全福人薑氏一起將顧箏扶了下來。

    陳夫人一邊指引顧箏下腳,一邊小心的在顧箏耳邊叮囑道:“新娘子的腳必須踏在青布條上不得踏地,否則便不吉利。”

    顧箏不敢有絲毫馬虎、馬上乖乖照做,隨後有人捧鏡倒行,引著顧箏跨過馬鞍、草墊以及金秤等物事,最終才將她引入梁家大門。

    兩位全福人一直把顧箏扶到拜堂的廳堂,才將她交給同樣穿著一身吉服的梁敬賢,由梁敬賢牽著紅綢布的另一端,在媒婆的高唱聲中完成拜堂儀式,最後在喧鬧嬉笑聲中被送入新房。

    一進入新房,熙熙攘攘的喧鬧嬉笑聲便被隔在了門外,周圍突然恢複安靜讓顧箏一時間有些不適應,恍惚間覺得自己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直到被人扶到新床上坐下,耳邊傳來一個陌生、但卻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顧箏才慢慢的迴過神。

    “請新郎官挑蓋頭。”

    那聲音才落、顧箏便覺得眼前一亮,讓她下意識的抬了抬頭——她一抬眼便望進一雙燦若星辰的眸子裏,眸子的主人臉上有著她從未見過的溫柔神色,大紅的吉服將他襯得比往日還要英俊幾分,讓顧箏目光一落在他身上便像是著了魔般忘記移開,隻怔怔的看著眼前那個玉樹臨風的俊郎兒。

    他看她的目光那麽的專注認真,就像是在凝望一件絕世珍寶般……而在顧箏為梁敬賢的風采感到驚豔著迷的同時,梁敬賢也被紅蓋頭下的顧箏給迷得失了神——她的杏目裏似有著一泓秋水,緊緊的將他的心神攝入,讓他的雙眼不由自主的一眨不眨的凝望她,下意識的目光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還有她那紅菱般誘人的櫻唇細細的描繪一遍。

    如此嬌俏動人的美嬌娘讓他怎麽看都覺得看不夠……他的彎彎穿上大紅嫁衣後真的很美,美得讓他忘卻唿吸、隻想將她狠狠的摟進懷裏,用一個炙熱纏綿的吻來證明這一切不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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