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掠過荒原。


    那唿嘯而來的狂風,密集磅礴的雨珠,如是這千軍萬馬浩浩蕩蕩馳騁而過。


    那紛亂的雜草就如這卑微的臣子,彎起自己謙卑的腰身,止不住頂禮膜拜。


    這調轉身形的狂風就像是一雙孔武有力的大手,攥住那四散奔逃的士兵還有那驚慌失措的戰馬,放在自己手心當中肆意把玩,隨即又高高拋向天空。


    這如是利箭一般的雨珠,隻在刹那間便洞穿那粗製濫造的獸皮衣衫,可憐的步兵前胸後背掀起陣陣血霧。


    花費崇侯家族巨大的人力物力,打造出來的精良甲胄,此刻卻變成了一麵碩大的牛皮鼓,而這漫天雨珠則是化作一把把勢大力沉的鼓槌!


    點點雨珠撞擊在這甲胄上邊,霎時間細小的水花四濺開來,磕碰出足有黃豆大小,令人觸目驚心的凹痕出來。


    密集的雨珠好似無窮無盡,在這甲胄上邊敲打出陣陣密集鼓點。


    而潛藏在牛皮鼓中的士兵卻沒有身上的甲胄耐抗,傳遞開來的震顫作用到肉體當中,直是震得他們髒腑移位七竅流血!


    說時遲那時快。


    刀光裹挾八方風雨,一路橫推而去,端的是人仰馬翻。


    目之所及二三裏的路程,隻在瞬息間,便已至崇侯應彪麵前!


    可崇侯應彪又豈會輕易便就認命?


    隻見他劈手奪過隨從手中那杆造價高昂彰顯高貴身份的華蓋。


    然後毫不猶豫擋在自己麵前!


    耳際一陣刀身輕鳴之音傳來,緊接著便聽到“呲啦”一聲,舒展開來足有丈寬的華蓋傘麵隻在瞬息之間便被直接絞碎。


    傘沿瓔珞上邊墜著的翡翠美玉掛件,珍珠珊瑚裝飾,如這被斬斷細線的雨珠般,呈天女散花掉落一地。


    憑借著那股強烈到極致的求生欲,崇侯應彪完全是憑借下意識,再將那華蓋長杆抵在自己身前。


    又聽得“哢擦”一聲,那足有成人手臂粗細,上邊還纏著銅箍的傘柄,從中間直接崩碎,既又裝飾,又有固定之用的銅箍上邊濺起一連串的火星,隨即從中被直接劈開。


    崇侯應彪見事不妙,瞬間丟掉手中華蓋傘柄,刀氣破開傘柄龍骨傳遞到後者十指當中,撕裂左右虎口。


    強忍著虎口撕裂,血肉模糊的手掌當中紮滿木屑尖刺的痛楚,崇侯應彪又將身邊兩位反應慢上半拍的兩位下屬扯到身前,當起了自己的人肉沙包。


    刀光絞碎華蓋,又破開傘柄,隻在電光火石間便已至崇侯應彪麵前。


    可也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兩個人肉沙包也已就位。


    本來兩位迴過神,終於反應過來的下屬,前一秒還在死命掙紮,可下一秒卻突然變得格外安靜。


    隻感覺自己手中一輕的崇侯應彪心中為之一沉,隨即撒手向後撤去,來不及轉身逃離,隻得一腳蹬在這已成死屍的下屬腰身之上,反借後退之力飛速後退而去。


    而那兩個已成死屍的人肉沙包,身體向前傾倒而去,可還未等身體觸及地麵,一道雷霆閃過,陰影之中,就看那鬥大的腦袋咕嚕嚕從脖子上邊滾落跌下高台。


    雷霆閃過崇侯應彪的眼睛,視線頓時受阻,再迴想方才,兩位下屬那從腔子當中噴射而出的尺長鮮血,又讓他心中為之一驚。


    心中一驚,胸中這口長氣當即散亂開來,再加這雨水衝刷,高台上邊吸飽雨水的羊絨地毯濕漉漉一片,已經變得滑不溜秋。


    崇侯應彪蹬在這地毯水窪當中,當即一腳踩空,整個人直接一個屁蹲兒坐在地上。


    兩隻肥膩的大手在這空中亂抓幾下,還想再拉幾個替死鬼,卻為時已晚。


    其餘下屬早就自顧不暇,又有誰願意主動上前送死?


    再加他那龐大的身形,整個人四仰八叉隨之摔倒在地。


    這下豈有活命之理?


    可這崇侯應彪又怎是那泛泛之輩?


    越是臨近死亡,心中就越發平靜,整個人的思維就越發清晰!


    祖輩們的那些彎彎繞,攢了厚厚一本老黃曆。


    可到頭來,生意上的事情不外乎”細水長流,和氣生財”就這麽八個字。


    賺了?


    虧了?


    有這麽重要?


    還有那暗戳戳煽風點火自己,甚至不惜許以重利的王叔子幹。


    這個老東西,我已經把他想的夠厲害了。


    可是沒想到他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厲害且更加致命!


    若我不曾豬油蒙心。


    若我能夠重視自己的對手。


    若我從一開始就下重手下死手。


    是否,情況會和現在截然不同?


    在這生死存亡一瞬間,心中閃過無數畫麵的他,突然有些後悔起來。


    可隨後,心中的這絲後悔之意,就被他強行壓下。


    我崇侯應彪,身上流淌著的是上古神獸貔貅的鮮血,肩上扛著的是祖輩們用血汗澆築而成的榮光!


    我崇侯應彪身為當代崇侯家族長子,未來的北伯侯繼任者,說出去的話,做出來的事情,說了就是說了,做了就是做了!


    在我們的人生字典裏,就沒有後悔這兩個字!


    就像是我那日在媧皇宮受辱一般。


    哪怕,頭可斷血可流。


    但,絕對不是搖尾乞憐認慫服輸的懦夫!


    崇侯家族的男人,哪怕是死,也不會低下自己的頭顱!


    跌坐在地的崇侯應彪,稍稍抬起自己那似乎因為肥胖,被那滾圓的腦袋壓縮到胸腔當中的脖子。


    即便是再來一萬次!


    我崇侯應彪也依然要宰了你姬旦!


    哪怕最後力有不逮為你所殺,也絕無一句怨言!


    隻聽“咻”的一記刀聲。


    崇侯應彪肥碩而又粗短的脖子上邊突兀出現一條紅線,緊接著點點血珠滲出。


    可那顆腦袋,卻還是安安穩穩抗在肩頭!


    而遠處,姬旦再次力竭,刀氣能行至此處已是強弩之末,再無殺傷力可言。


    這迥異於“長夜”的一刀,來自姬旦觀道那好似磨盤一般的天道,還有那數次瀕臨死亡而又險象環生之後的一絲感悟。


    今日一刀揮出,雖刀道大勢已定,卻仍覺施展開來猶有阻塞,不似“長夜”之時那般運轉圓滿流暢。


    仿佛就隔著一層窗戶紙,隻需自己輕輕一戳便可捅破。


    可這種玄之又玄的感悟稍縱即逝。


    歸根究底,隻能說是自己關於這一刀的底蘊還是稍顯不足。


    隻覺從鬼門關上討得一條性命的崇侯應彪,擦去脖子上邊的那一條血線,麵色陰沉不定的他開始整合自己僅存的一些蝦兵蟹將。


    自己出門之時猶帶著上千人馬,前兩個月折損不過一百來人多為步兵,尚且還能勉強接受。


    可就在今日今時,隻剩下不到六百多人,且那花銷無數整整二百騎兵,現在隻剩下稀稀疏疏三十餘位。


    這比當場殺了他崇侯應彪還要難受!


    麵色陰沉的他突然泛起一陣潮紅,隨即又變成蒼白一片。


    原是將那湧上嗓子眼的一口老血,又重新逼迴肚中。


    “四公子一氣破千甲,佩服佩服。”崇侯應彪皮笑肉不笑的恭維一句,隨即又說到道:“今日要殺要剮,小王悉聽尊便!”


    而西秦雍州方麵的援軍,呈一線排開式平推而來。


    大喇叭副官還有那將軍武吉策馬,站於南宮適身後。


    而南宮適則是站在姬旦身後。


    現在隻等姬旦一聲令下,便能將這幾百遊兵散勇還有那崇侯虎的寶貝兒子崇侯應彪全部斬於馬下。


    而殺氣騰騰的姬旦,此刻也是心中猶豫不決。


    這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可就這千鈞一發之際,位於騎兵陣形後方,一架馬車上邊,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因長途跋涉勞累不堪,此刻麵色萎靡,卻仍舊帶著驚天喜悅的嬌小身影,一路小跑穿過千軍萬馬。


    姬旦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這小家夥不是小荷,還會是別人?


    見到小荷,姬旦立馬收斂起那渾身殺意,右手持刀,左手將佳人摟入懷中。


    隻不過那支不肯老實的左手,順著那越發誘人的腰身曲線摸索。


    大喇叭副官還有那武吉扭過頭去裝作沒有看到。


    南宮虧翻了翻白眼咳嗽幾聲,現在兩軍對峙,能不能克製一點。


    而此刻,姬旦佳人在懷,狹刀在手,大軍在後。


    左臂用力將小荷摟在自己懷中,右手抬起狹刀,直指崇侯應彪。


    你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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