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被這斬月嗜血殺伐之氣機所牽引,南宮適一身氣勢越發殘酷冷血,恍惚之間可見其沙場之上縱橫捭闔之雄姿英發。


    隨南宮適視線流轉,姬旦一扭頭看向方才還乘涼避暑的那顆銀杏樹。


    寢宮門前庭院占地頗廣,其中培育琳琅滿目花卉種植不計其數。


    花卉繁多如人一般千人千麵,因種類、習性、喜好不同,故栽種培育手法也不盡相同。


    諸如萬紫千紅賞心悅目,但不耐水澇懼怕暴曬的戎葵。


    有芳香撲鼻沁人心脾,但嬌嫩脆弱易招蚊蠅的鳳仙。


    有花色純正雍容華貴,但周期略短喜陰畏陽的鳶蘿。


    好在姬旦身邊丫鬟傭人不計其數,精諳此道者亦不在少數,根據水源、土壤、日照等諸多因素,鬆土施肥澆水除蟲,故庭院之中一年四季花卉常開不敗,令人嘖嘖稱奇。


    而此中魁首則是那一前一後相互照應,充當寢宮照壁之用,以保庭院當中風水氣機流轉,自成一體的桂樹與銀杏莫屬。


    除卻姬旦與南宮適第一次見麵,便慘遭毒手,之後更是連連摧殘,現已成禿子的桂樹外,那麽隻剩下先前遮陽庇蔭的銀杏可以折騰罷了。


    銀杏樹生長周期極其緩慢,號稱二十年窺日後形,五十年可見其果兒,上百年則可見葉形奇特雄偉壯闊之相。


    但移種於此處不過十二年的光景,卻已生得鬱鬱蔥蔥亭亭如蓋,即便是那經驗豐富的老園丁,對此也嘖嘖稱奇。


    所謂人傑地靈,身邊草木生長繁茂,不過如此。


    ————


    “我,隻教一遍,你且看好了!”


    隻見這南宮適緩緩唿出胸腔當中的濁氣,右腿向後撤出半步,腳尖輕點地麵,左腿向前稍微彎曲,閉上眼睛口鼻之中吸進一口清氣。


    驀然睜開眼睛,整個人與斬月刀勢融為一體,右腳腳尖猛蹬地麵,旋即整個人身體向前略微傾斜衝刺而去。


    等南宮適一動身,姬旦便隨之跟在身側,死死盯緊前者,力求不放過每一個動作細節。


    可等那尖銳的破空聲,裹挾南宮適那一往無前的震懾壓迫力充斥開來。


    明明針對的是那顆銀杏,卻讓離前者還在五步開外的姬旦心中莫名一寒。


    仿佛此時此刻,天地之間僅有一道朝自己而來,麵對那淩厲一刀,自己心生恐懼下意識便想要逃離此處,可雙腿卻如陷沼澤當中,已是避無可避。


    隻見此時的南宮適,右手持刀右臂內旋上舉,刀尖下垂,刀背沿左肩繞過右肩,自右向下劈至左肋。


    卻是一記砍刀!


    如果說南宮適之前一刀猶如猛虎下山,帶著那一往無前的勇猛與剽悍。


    那麽接下來這一刀,則是由猛虎變靈蛇,角度刁鑽匪夷所思!


    南宮適手中刀勢反轉,由下向上力達刀刃前部,手心朝上前臂外旋,刀刃沿身體右側貼身弧形向前至身體前方。


    乃是一記撩刀!


    刀尖裹挾殘存之勢又化作那桀驁不馴的鷹隼,借機便要衝天而去!


    卻被南宮適一把攥住鷹爪,重新拽迴凡間。


    刀勢再轉,手臂與斬月形成一條直線,運力之間力達刀尖!


    南宮適反借其力,斬月殘勢已去,新勢再生,刀柄微端稍稍翹起,右手持刀由上向下,又是一記劈刀!


    南宮適浸淫刀道頗久,再加這“三分歸元氣”重拾小周天,陰陽兩道維脈悉數全開。


    此時此刻又受斬月殺伐之氣感染,心中慷慨激昂豪邁非凡,隱隱這陽喬脈隨之都顫動開來,仿佛隻差這一層窗戶紙便可捅破!


    南宮適一口長氣未曾斷絕,自然刀勢亦不曾停滯。


    身前無人之地,身後自可放心交付,短短片刻時間,南宮適卻已達人刀合一之境界。


    手中斬月爭鳴不已,卻見那凜冽刀光暴漲三寸有餘。


    當即心有所感,似有所悟。


    斬月脫手而出。


    刹那間,姬旦隻覺眼前一道亮光飛馳而過。


    卻見那南宮適亦步亦趨跟上前來。


    鋒利無比的斬月,再加那無物不摧的刀光,直接釘入銀杏樹身。


    旋即一把粗糙大手按在刀柄末端,氣海當中淬煉過後的氣機,猶如蠢蠢欲動的火山,尋到契機徹底噴發!


    一股赤色霞光自南宮適氣海當中蓬勃而出,自掌心位置洶湧澎湃,縈繞刀身熠熠生輝!


    隻見這南宮適須發皆張怒目圓瞪,腳下一跺,這地麵之上鋪就的青石板生出道道裂縫,空隙之中的碎石子不受控製,直接被高高彈起。


    再看這通體銀亮的斬月,刀身之上斑斑血色霞光渲染,越發神異攝人心魄!


    南宮適一聲怒吼,寬大的便服鼓脹如球,花壇之中的碎石塵埃落葉殘渣受氣機牽引徐徐轉動開來,卻是那滾滾蒼龍漫卷狂!


    南宮適身體每往前邁出一分,斬月便彎曲一線,五步邁出,斬月彎曲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


    “開!”


    隻見南宮適鼓脹便服驟然縮緊,二十多米高,需要常人一抱之粗的銀杏轟然崩碎!


    姬旦看著碎屑當中,手持斬月的南宮適,心中震撼不已。


    起手第一記劈刀,應當是脫胎於斬馬刀,膂力驚人之士,一刀揮出對麵人仰馬翻。


    轉手第二記撩刀,千鈞一發兵行險招,糅合摻雜了劍客背劍,反手製敵。


    反手第三記砍刀,則是頗有些宣花斧,大錘等重器鈍器的味道,勢大力沉力求一招斃敵。


    如果說前三記刀法隻為殺人斃敵尚在凡塵之中,那麽這第四記,似戳非戳,似刺非刺,似挑非挑,似顫非顫,竟然讓姬旦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槍法戳刺之道?或是劍挑之法?全部似是而非!


    姬旦腦海之中不斷迴想先前,滾滾蒼龍漫卷狂,這一記頗有些超凡出世之意的刀法。


    這,這還真是一個修仙的時代!


    姬旦看了看南宮適手中光滑如鏡一塵不染的斬月,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粗造濫製滿是倒刺的木刀。


    隻感覺心中暢快淋漓酣暢無比的南宮適冷冷問向姬旦。


    “我這四刀如何如何?”


    “超凡出塵,自是不同凡響!”


    南宮適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


    大致講解了一下先前四記刀法,同時又在心中不斷迴味鞏固,這最後一刀。


    畢竟人刀合一的寶貴體驗,對於他南宮適而言,亦是不可多得的機緣所在!


    ————


    任何兵器,隻要肯下功夫登堂入室不難,真正難的是能夠登峰造極化腐朽為神奇!


    先前三記刀法。


    俗嗎?


    俗!


    簡單嗎?


    簡單!


    可就是這俗不可耐,簡單通透的三刀,卻是南宮適行軍打仗幾十載,無數次與敵人生死搏鬥,融合數種兵器之變化,靠劫後餘生命懸一線,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


    無論是兵中君子的劍,兵中之王的槍,在最初都隻是都是為了殺人而存在。


    而這三刀,正是實實在在的殺人之法!


    也在無形當中無比契合,姬旦這個短氣的三板斧。


    至於這第四刀。


    是心血來潮玄之又玄的一記妙手,不提也罷。


    至於姬旦能領悟幾分,也就看他的悟性和機緣了。


    南宮適停下腳步,看著跟在身後猶如小雞啄米一般的姬旦:“我怎麽看之前好像某人還挺不樂意的樣子?”


    姬旦嘿嘿一笑,還是太年輕,太草率了啊!


    南宮適神色一肅,問向姬旦。


    真想學?


    我教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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