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的匪團長張曉平,命令將受傷被俘的一百多名紅軍戰士全部殘酷殺害,連同800餘名在戰鬥中的死難者遺體,拋棄在西樂坪的一個大天坑裏,並汙稱其名為“棒客氹”。


    打掃完戰場後,他將受傷被俘的三路紅軍總指揮李光華、前敵委員饒惠豐、二大隊長李次華等10餘名紅軍指戰員、迴龍寺主持惠通和尚的手腳,用鐵絲捆上,團丁4人抬一人,用抬獵物的穿心杠子方法,押送到豐都縣城。


    惠通和尚是在監獄裏,被活活折磨死的。他死後,區長冉正本命令收迴廟產充公,迴龍寺從此破敗。


    李光華、李次華、饒惠豐等同誌被關押在豐都財神廟。一個多月中,陳蘭亭用盡了各種酷刑,逼他們投降,遭到堅決拒絕。9月21日,在刑場他們高唿口號,向人民道謝,感謝人民對紅軍的支持,英勇就義。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人民政府在石柱縣王家鄉光華村修建了西樂坪戰鬥遺址紀念館。


    撤至黎家壩“八德會”的三路紅軍領導人牛大鳴、覃文、王炎離、秦伯卿等人研究,決定將三路紅軍餘部的所有槍械交給“八德會”,由“八德會”給每人發兩塊大洋當路費,分批護送迴梁山等地。


    秦伯卿帶領幸存下來的平民革命軍60餘人返迴西界沱後山一帶休整,伺機東山再起。


    似乎是暗夜,無月,無風,無雲,無星辰,也沒有鬆濤竹林響,隻有輕微的唿吸聲。


    黑暗中,吳焜慢慢地、艱難地睜開眼瞼。


    幾點昏暗厚重渺小的光,漸漸模糊成一片,明明是在發著光,卻什麽都照不見,隻是向眼睛證明,有人在黑暗裏。微弱的火點,象是一點親情,一片友誼,又是無盡思念,擬或是無盡的希望,又象是無止無盡奮鬥中的呐喊;又或者是家鄉七星觀燭火的微弱。


    不是光,也不是黑暗,是我又活過來了。


    漸漸地,一切變得清晰,吳焜終於明白,自己又一次從一個無盡黑暗的巨大蒼穹裏突圍而出!這是山洞,有特有的潮濕氣息。


    靈魂剛剛從黑暗的蒼穹衝出,來到這微微透著一點點深邃幽寂的洞裏,隻不知是在那個神仙的洞府?死亡與活著有多大的區別?隻要是有口氣,也要殺盡那些萬惡的反動派,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征——有錢人!


    “咦!焜娃,你醒了?啊啊?”


    “這是哪兒?”


    “渴不渴?嗯?”蔡奎低頭匆忙端來一個土碗。


    黑暗中,一個矮壯的身影坐在自己的身邊,正端著碗微笑著望著,大下巴輪廓分明。


    吳焜側過頭,肌肉的突然牽拉,導致左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憑經驗感覺,應該是槍傷,卻不記得這傷怎麽來的,位置好像低,在腋下。


    吳焜終於發現,自己正仰躺在一個山洞裏,躺在厚厚的稻草上麵,旁邊一碗米點般的桐油燈火。


    蔡奎的水碗遞到吳焜嘴邊,吳焜試圖自己接過來,不想讓蔡政委喂,又發現自己的左胳膊拉得很疼,仔細地感覺了一下,頭頂也疼,頸上原受傷處也疼,身上橫七豎八地纏著布條,貼著膏藥。


    改成右手接過碗,咕嘟咕嘟一氣喝幹,一邊的蔡奎又問:“餓不?飯我給你留著呢。”


    蔡奎一邊說話,一邊刨開旁邊的一堆爛草,爛草中有一個熟悉的銅鼎罐,罐裏有熱氣冒出,他小心翼翼地端出一個大碗,碗裏是米粥,沒有拌紅薯,拌的是雜海椒,也是菜。飯還溫熱,可能蔡奎怕飯涼了,一直用草蓋著保溫,等待吳焜醒來。


    一個人影從洞外麵進來,猛地:“隊長!你醒了!隊長醒了!”聲音中的狂喜,讓吳焜的痛楚也減輕了不少。


    代彪這一喊,立刻有一個麻子臉從另一邊露了出來,是唐元明。


    隨後,伍澤甫、楊革命、鼎罐和三個新隊員也驚喜地湊了過來。


    “他們呢?”


    眾人低下了頭。


    還是蔡奎這個領導來說,雖知吳焜特別重感情,可總要過這一關:“楊勃和大多數新隊員犧牲了,新隊員隻剩下楊柏、肖先普、肖良清。陳銳和你在掩護我從山梁上撤下來時,被槍打中後背犧牲了。顧之祥犧牲在要到八德會會部的峽穀裏,其他的全受了傷,你的傷最重,額頭上被子彈掛花了,頸上被子彈穿了個眼,沒傷到骨頭,可血流得太多。吹軍號時流得更多,團防兵的子彈在你的脅巴骨上又穿了個眼。是鼎罐把你背出峽穀的。現在你的身體到處穿風透氣的,八德會裏麵的我黨同誌,聽說了你的身世,帶著鼎罐捐出的兩塊錢,去求黎家壩上的一個草藥醫生,醫生不願來,同去的鼎罐和閔學文給他跪下了,他才來給你塗了藥,說這個天氣,槍傷一定會化膿,爛掉肉,再長新肉,傷才能好。我們就把你抬到這個山洞裏,代彪又把藏著的消炎藥給你吃了,你才醒過來。你的傷不重,是流血太多了。楊革命去給你洗衣服時,紅了半條溪。”


    “絡腮胡呢?”


    唐麻子答:“他聽醫生說你要補,大家又沒錢了,連子彈也沒有了,就找八德會裏說得來的弟兄,要了一發子彈,上山打野物去了。”


    看到吳焜欲言又止的神情,蔡奎咬咬牙“索性給你全說了吧,免得你尋思捉摸。這次我們東征的第三路軍,算是全軍覆沒了。西樂坪上被張曉平機槍打死的就有八百多人,被俘虜的戰士也有一百多,全被殺了,跳崖突圍時摔死的,摔斷腿的也有幾百人,都被殺了。西樂坪周圍敵人布下了天羅地網,把逃出來的紅軍大多數捉去殺了。隻有我們這一路,有八德會幫忙,逃出來了不到百人。一大隊手槍隊,是所有單位中突圍出來最多的。這和你平時對手槍隊的訓練分不開的。


    撤至黎家壩後,八德會裏的黨員和我們第三路紅軍剩下的領導人牛大鳴、覃文兩個特派員,王炎離副主任、秦伯卿副總指揮研究,決定將三路紅軍餘部的槍械暫交八德會保存,八德會給每人發兩個大洋作路費,由八德會分批護送迴梁平等地。秦伯卿副總指揮和他的平民革命軍60多人,不願交槍,自行想法迴西界沱後山一帶休整去了。領導們已經離開了,去重慶、成都向省委匯報工作。”


    “為了黨的利益,為了安撫虎南大隊犧牲同誌的家屬,我也要盡快趕迴去,楊柏,肖家兄弟,隨我先迴去,大山坪來的同誌留下跟你一道返迴。好在你們幾個都不是重傷,當然重傷也突不出來,外麵情況複雜,你們要盡快返迴。”


    “你身邊再增加幾個手槍隊員吧?”


    “用不著,安全由八德會的同誌負責,有把握,還有李雲程、金方勳、劉興科等幾個同誌同行。你身邊要人手,實在不行,他們可以抬著你。”


    “政委,我不想迴虎南了,我想到大山坪去,為根據地建設出把力。”不知怎的,吳焜腦海中出現馬丹那抿著紅紅的嘴唇,帶著期盼的眼神。


    “怎麽?你對虎南印象不好?”


    “嗯!梁平同誌裏叛徒太多了,層出不窮。我是個軍人,不怕當麵的刀槍,最怕身邊的戰友叛變革命。”他的神情變幻了好一會,終於鼓足勇氣說道:“也許是叛徒見多了,有經驗了吧?我在虎南時間雖短,但我感覺虎南大隊裏就有可能出叛徒,而且梁平縣委裏麵有的領導,生活作風不正常,鬼鬼祟祟的,不像真正的共產黨員。”


    “有證據嗎?”


    “沒有,我是憑感覺,你不要追問我。”


    蔡奎摸著寬大的下巴考慮後“好吧!吳焜同誌,既然你有這種想法,我也不強迫你在虎南工作了。曾經在萬縣獨立旅工作的同誌,目前隻剩下我倆在一起了,多想同你在一起工作,幫助恢複虎南的武裝。算了,傷好後,你們直接迴大山坪吧。為便於路上的行軍作戰,我現在以第三路紅軍前敵委員會委員的名義,宣布大山坪黑天池遊擊隊恢複建製,吳焜仍擔任隊長,唐元明任指導員。同誌們聽清楚了嗎?”


    “堅決服從!”鼎罐和黑熊反應最快,異口同聲,其他隊員立即。


    蔡奎摸出金冶平同誌遺留的《共產黨宣言》遞給吳焜:“這是冶平同誌留下的!他告別時說的話,我會永遠牢記:同誌們!我慶幸我能走上共產主義的革命道路,能夠成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能夠為我的理想流盡最後一滴血,能夠實現入黨時的誓言!我堅信,中國革命一定能夠成功,共產主義一定能在中國實現,自由之花一定會在神州大地盛開,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的社會一定會在中國出現!”


    吳焜和唐元明、楊革命等人,當時,都聽到了金冶平堅定而高昂的遺言,此時跟著蔡政委複誦,禁不住熱淚盈眶。


    蔡奎又說:“這本書留給你,希望你加強學習,做一個勇敢的紅軍戰士,革命到底!”


    吳焜含淚接過書。


    看到周圍手槍隊員們因大敗仍頹傷的神情,蔡奎啟發道:“同誌們,雖然我們四川工農紅軍第三路遊擊隊從建立到失敗,僅半個月。但是我們第三路紅軍,在探索“以革命的武裝反對反革命的武裝”的正確路線,不值得懷疑。局部的失敗,不代表整個路線的錯誤。當然,這次東征,省委任務來得急,倉促出發,隊伍沒實戰經驗,沒有對戰士進行正確處理革命與家庭關係的教育,導致嚴重影響戰鬥力的發揮,結果使革命遭到嚴重挫折。


    但是中國革命一定會勝利,我們一定會推翻蔣介石的獨裁統治,不管時光流逝,浮雲隨風,我們英雄的第三路紅軍將土,拋頭顱灑熱血,頑強的鬥爭精神,都是一座曆史豐碑,將永遠鐫刻在中國革命史上,展現在中國革命的曆史長河中,樹立在西樂坪上,永遠激勵我們這些未犧牲的黨員戰士,自強不息,奮鬥終生。”


    “隊長醒了沒有?鼎罐來燒水,彪子,來,把鹿子的皮剝了。”外麵響起絡腮胡閔學文粗豪的聲音。


    至此,四川第三路工農紅軍的武裝鬥爭,在當時從中央到地方黨委的左傾路線指導下,遭到徹底失敗。


    秦伯卿當年底率領平民革命軍衝破敵人圍追堵截,到鄂西投奔了賀龍紅軍,可惜不到三個月就被紅二軍團中“左”傾路線代表夏曦殺害。覃文同誌兩年後在成都被劉湘抓捕殺害。王炎離當年9月被捕,次年病逝於獄中。牛大鳴不知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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