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斜,官渡場頭。


    曾伯熙把賞金加到1200個大洋,白花花的大洋堆在一個碩大的八仙桌上。


    聽到劉紹根救援部隊,將要到的消息,讓土豪劣紳們如吃了鹿茸人參般的興奮起來。


    “我捐中河邊水田十畝,這是地契。”劉紹東把幾張過去用盡心機,從農民手中盤剝而來的地契,加進了大洋堆裏。“另外,所有戰死的敢死隊員,團防局補3塊大洋。”


    丁宗義捫著內心的絞痛“我捐20畝水田。”他是官渡最大的地主,最是吝嗇懼內,把地契放上桌子後,還望了望他家裏的那隻母老虎臉色,才放了心。


    “我捐5畝坡地。”


    “我捐3畝榜田。”


    “我捐1畝菜園子地。”


    ……


    丁宗義的老婆,劉紹東、劉紹根的姐姐,平時吝嗇如鬼,此時聽到幺弟領兵要到的消息,挪著肥乎乎的胖身子,來到桌子旁,取下手腕上的黃金手鐲,舉在頭上,用破鑼嗓叫道:“丁家再捐黃金手鐲一隻,淨重18兩,那位英雄第一個衝上去,我再送18歲丫環一個!”


    “哇!”驚歎聲、議論聲,頓時亂哄哄一片。


    劉紹東的老婆,馬上跟上,獻黃金耳環一對,也送丫環一個。


    見官渡場婦女界兩位大豪如此,其他富婆們豈甘寂寞,馬上也紛紛捐上首飾。似乎這些婦女們深知男人們的愛好,丫環就捐了五個,隻是沒像丁宗義老婆一樣說年齡,至於到時送出來的是五十老嫗,還是窈窕小女,那就另說,反正這會要繃起!


    肉眼可見的磕膝包,遍地都是鮮血的地獄,空氣中都有一種粘乎乎的血喇子腥味。可桌子上放著的東西,又是團丁們夢寐以求,終生為之奮鬥的目標,什麽都有了,金錢、房屋、良田、美女。


    鼻子聞著血腥,手上臉上沾著血跡,耳朵聽著那些還在陣地上重傷未死的敢死隊員,淒慘的慘叫聲,團丁們如第一次坐過山車的孩童,心裏亂得不行。


    貪婪和恐懼交織,渴望與生命融合,夢想跟現實相匯。


    不知不覺中,團丁們、土豪劣紳們的眼光聚焦在東林鄉一個剽悍的中年人身上。


    他叫彎角龍,四十來歲,當過土匪,招安後隨趙爾豐遠征過西藏,四川內戰中數次轉換門庭,後來因與長官為分贓鬧翻,攜錢財迴鄉置了數十畝地,建了幾間大瓦房,娶了一房妻,生了幾個娃,作戰經驗豐富。


    既然眾望所歸,又有這麽多好處,彎角龍出了場,他抱拳對眾人說:“兄弟年邁,上陣刀槍搏命,是不成的了。”他先把自己撇開。


    “我見紅匪的子彈也不足了,幾仗都是拚刀子,上去的幾拔弟兄也吃虧在上麵。”


    丁宗義插話“可我們也沒有多少子彈了哇?”


    彎角龍微微一笑:“丁大隊長說得對,我們也沒多少子彈了。那我們就槍刀並用!”


    “還有,每次敢死隊被打下來後,我們要等好久才又上去,這就給紅匪留下休息調整的空隙。這次我們這樣……”


    手槍隊在山包上布置好了存量一半的六棵炸彈,劃分了射界,安守田和閔學文,坐在地吃葉子煙。


    敵人出來了,閔學文皺了眉頭:“不對頭,這次有章法,難打了。”


    隻見敵人的刀矛隊在前,拉得很開,所有人都是赤膊,後麵的步槍手,隊形拉得更開,到了300米線後就彎了腰,各自找射擊位,明顯是掩護,步槍隊中混雜了許多穿長衫,提短槍的官麵人物。


    李學財心想,手槍隊子彈也不多了,對射打不得!他命令道:“把敵人放近了打,注意隱蔽。”


    團丁的刀矛隊過了200米後,敵人散在兩翼的步槍隊開了火,並不斷短距離躍進。


    手槍隊伏在石後不動彈。


    刀矛隊過了百米線,有頭目發聲喊,速度加快。


    李學財的心象要蹦出胸來:這次怕是要糟,傷亡大了,撤也撤不下去了,迴頭看,主力後隊依稀可見。


    長矛隊到了山包腳下,怪叫起來,瘋狂的向山上衝來“打!”


    隨著李學財的吼聲,十多枝槍開了火,走在前麵的團丁倒了十多個,後麵的仍在上來。


    “扔炸彈!”


    這是劉存厚達縣兵工廠生產的炸彈,形如葫蘆,啟動靠明火點。隻見陳銳、王軍、黑熊、唐元明點著了火,“唿”站了起來,把炸彈扔進了刀矛隊群裏。


    刀矛隊沒看清是什麽玩意兒,還在左顧右盼,炸彈響了,隨著一聲黑煙散起,黑焰中火光突現,彈片肆意的飛……


    刀矛隊故技重施,掉頭就逃,誰知彎角龍舉槍“啪啪啪啪”,接連打倒幾個,在後麵的劉紹東、丁宗義也開了槍,狂喝令迴轉。


    許多土豪劣紳和他們的婆娘,站在場口唾沫四濺地亂罵,猶以劉紹東的大姐、丁宗義的胖老婆聲音最大……


    團丁們又迴頭,鼓勁再攻,雖又來了幾顆炸彈,也不敢退。


    李學財叫道:“各小隊留一人掩護,準備衝鋒。”片刻後,他從石頭後立起身,邊喊邊向敵人衝去。


    吳焜把步槍扔到楊革命身邊“你掩護,”抽出短槍,就要從背後拔刀。


    楊革命一把扯住他:“你掩護,我衝鋒。”他一躍而起跳進團丁群中去了。


    鼎罐沒用刀,他在他的傳家寶銅鼎罐裏塞緊了泥石,扣緊蓋頂,腰間的麻繩拴在鼎罐銅提梁上,銅鼎罐變成了流星錘,手一抖,流星錘飛將出去,衝在前的一個團丁,頭陷了半邊,再一擺,旁邊一團丁太陽穴上早挨了重重的一下,牙齒和血噴薄欲出。收迴來又蕩出去,一個轉身躲避的團丁,背上結實的享受一下流星錘的滋味,“哇”的一聲,嘴巴鮮血四濺,場子拉開了,鼎罐的流星錘套路舞將開來,一招一式,伴隨著恐怖的唿嘯聲,遇者頭破,聽者魂驚。王軍和顧之祥等人,在旁邊與他配合著,拾漏戳殺。


    代彪在另一邊,展開他的五鬼奪命刀法,挑、壓、斫、拔、掄,雁翎刀舞成一片刀山,如砍瓜切菜一樣的殺人,敵人在他身邊一個一個的倒下。


    絡腮胡閔學文的聲音嘶啞而雄厚有力,手中槍不斷的突刺,遇到纏手的,他就射擊,在上山的要道上,一步不退。


    彎角龍見團丁敢死隊有崩潰之勢,提著一支上了刺刀的步槍衝了上來,一槍打死了二小隊的一個手槍隊員,再拉拴,槍裏沒子彈,他一咬牙,挺著刺刀撲向安守田,“唰”地一刀,捅在安守田右後背,安守田向前栽倒。


    代彪瞠目忿色,大喝一聲,用刀架在彎角龍刺刀間,逼住了他。


    鼎罐見安守田倒了,眼中冒出一股火焰,用鼎作錘,“咣嚓”的一聲,彎角龍成了沒頭龍。


    手槍隊一齊發出了怒吼,團丁們臉孔蒼白了,驚懼了,終於想起了他們的爹媽,想起了家……眼睛裏鬥誌光芒暗淡了……


    劉紹東在後,尚不知彎角龍已死,仍是咬牙切齒的對團丁們舉著槍督戰,參加督戰的,見司令如此,也冷著個臉,嗬斥進攻。


    五個敵人圍攻白冬瓜王軍,有刀有矛,陳銳也被幾個敵人圍住了,自顧不暇。王軍一個突刺,將一個團丁釘在地上,一個長矛手見他刺刀還未抽出,縮著空擋,一矛刺進王軍肋下,王軍奮力將刺刀抽出,帶著矛杆轉過身來,用槍膛中的子彈打得長矛手胸脯開花,迴望了一下陣地,倒地犧牲了。


    安守田沒有死,他被敵人的刺刀捅進了後背,覺得全身象皮球一樣泄了勁,翻過身來,靠在一塊石頭上迴氣,蜂擁而來的敵人、手槍隊的窘境、王軍的壯烈,讓他擔心難受。旁邊是剩下的那個炸彈箱,一箱6個,先前用了一箱多,這箱裏還有四個。


    安守田從懷中摸出火柴,望了望家鄉方向,毫不猶豫地點著了火,抱起了箱子,大喊“鼎罐,焜娃,給我家帶個信……”向團丁群密集處衝去。


    “轟隆隆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硝煙騰起彌漫戰場,硝煙中,一陣蒼涼、悲壯又帶著絕死氣概的衝鋒號響起,響徹中場河畔,繚繞官渡場上空!


    團丁們再也打不下去了,劉紹東、丁宗義一幹土豪劣紳驚恐萬狀,紛紛後逃,沒心沒肺的觀眾、土豪劣紳的妻女,嚎叫著掉頭就跑“紅軍大隊來了……”


    退迴去的官渡團防,未受傷的人不足百人,團丁們躲藏起來——破膽了。


    天黑後,劉紹根帶著近兩百人趕到——其餘的掉隊了。


    趁夜衝上磕膝包,不見一兵一卒,紅軍犧牲的人,全被埋葬了。劉紹根營兩天急行軍,也無追擊之力,加上一幹地主婆,被紅軍嚇壞了,堅決不準追擊,遂罷。


    兩天後,官渡後山的廠溪鄉遭到紅軍遊擊隊的襲擊,鄉公所的房屋被燒毀,廠溪的團防隊嚇得逃出鄉場,在一個廟裏困守在天亮,任由紅軍遊擊隊燒鄉公所,掀了四犛牛的靈堂,把四犛牛的屍體扔進了糞坑。廠溪團防大隊近兩百人,麵對不到百人的紅軍遊擊隊硬是當了縮頭烏龜,不敢吱聲吡牙,讓事情辦完的紅軍遊擊隊揚長而去。


    駐官渡的劉紹根營聞訊來救,聽到廠溪團防隊按兵不動的消息後,把團防中隊長嚴登榜和分隊長吳啟發當場槍斃了。


    接著紅軍遊擊隊襲擊三河鄉,團防大隊長曾伯熙被一個虎眉鷹眼的紅軍戰士劈殺……


    紅軍遊擊隊襲擊……


    隨著一係列的勝利,一路紅軍又發展到兩千餘人。


    紅軍遊擊隊不斷的四處出擊,被官渡之戰的慘狀驚駭住了的土豪劣紳們,再也不敢張狂了,紛紛躲藏逃避。


    劉存厚無奈,收迴了城鎮鄉場外的白軍。


    一路紅軍反劉存厚的第三次圍剿取得了勝利。


    手槍隊在官渡減員數人,幾乎人人帶傷。迴到根據地後,吸收了顧之祥等三人加入。顧之祥原是地方小遊擊隊隊長,被叛徒出賣被捕入獄,入隊後分到了吳焜小隊。


    吳焜在拚刺時左臂槍傷破裂,頸項上被長矛刺傷,休息兩天後,又帶傷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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