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吳焜和旅部號兵向東、樊軍在茶館,從說書人那裏聽到了駭人聽聞的消息。


    3月24日,北伐軍占領南京時,攻擊了洋人們駐在城裏的機構,打死了金陵大學副校長文懷恩等人,英國軍艦借機開炮,無差別猛轟南京城,炸死了許多軍民,南京駐紮的北伐軍,連楊森也不如,沒敢開炮還擊。


    3月31日,為抗議英美軍艦炮擊南京,由共產黨實際掌握的重慶國民黨蓮花池黨部,組織重慶工人、學生、市民2萬多人,在城內打槍壩舉行大會。劉湘在蔣介石的授意下,縱容手下堅決拒共的師長王陵基和旅長蘭國彬,指揮軍警包圍會場,向集會群眾開槍射擊,大肆屠殺,把會場變成了血肉屠場,當場打死打傷數百人。民眾驚慌,紛紛跳下城牆逃避,重重疊疊,又踩死踩傷數百人,接著,劉湘取下革命的麵具,在重慶全城戒嚴,公開大肆捕殺共產黨人,造成了震驚全國的“三三一”慘案。


    劉湘、王陵基等軍閥恨之入骨的第一人,就是中國共產黨四川省委書記楊闇公,現場並未捕捉到,查到當時他從城牆上跳下後逃脫了。


    ……


    吳焜發如雞窩,柳條眉散成了一叢亂草皮,逐漸形成的鷙鷹眼,鼓出框外,薄嘴唇緊抿如鐵,低著頭,從石梯街巷,一步一挪從茶館迴來。


    剛進營部,一聲暴吼如雷,震在耳邊:“你個小雜皮,不學好,這麽小個玩意,也學會了坐茶館,信不信老子搿斷你的腿?”


    轉過身子立正看,徐營長坐在臨門一條寬寬的板凳上,一腳踏板凳,正惡狠狠地吼著,黑漆臉胡洪疆佝僂著身子、頭埋腿間,小木椅上癱,李德彬屈肘扶頭,身如泥,伏在營長大人的辦公桌上,聞聲慵懶的抬眼,無精打采把吳焜看,突然眼增光:


    “焜娃,你過來。”


    吳焜近前。


    “你在茶館、街上聽到些什麽?”


    徐營長側頭望,胡軍需抬頭觀察。


    “哦呃……”


    徐營長怒罵:“龜兒扯拐,吃了啞藥麽?”


    李德彬如斷脊病狗,癱伏桌案不動彈,伸手對徐擺:“你莫吼嘛,看他從街上聽到了什麽。”


    吳焜低垂不答,胡洪疆從椅上起來,手撫吳焜肩,餘光瞧,門外靜,低聲喃:“你跟朱代表幾個月,我知道,坐茶館是假,打聽消息是真,徐營長也是心情煩悶,才找你出氣的,你不要多心。”


    徐允士低聲訓斥:“格老子的,是不是聽到重慶上頭的什麽消息?”


    李德彬坐直身子,再用手止住徐營長,三雙眼睛望著低頭人不眨眼,突然,幾顆大大的水珠,濺落塵埃。


    “茶館裏有人說,楊闇公先生……,昨天在重慶碼頭,輪船上……遭抓住了,頭被剁了下來。”


    ……


    一聲撕肺裂肝的怒吼,伴隨著徐允士的哭腔,衝得屋頂上瓦片顫抖“王陵基,你個龜雜種,老子跟你不共戴天,老子要把你撕成八辨!”


    ……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


    中共四川省委書記楊闇公,在較場口脫身後,立即組織公開的黨員,分批撤離,安排黨組織人員轉移到地下工作。在劉湘軍閥部隊對他的搜捕越來越嚴密的情況下,4月4日他化裝登船出川。


    剛上輪船,誰知狡猾的王陵基派人押著一些叛變革命的叛徒,對出川的乘客進行檢查,叛徒認出了他,4月6日王陵基和蘭國彬殘酷地把他殺害後,剁下了頭。


    接著,四川黨的領導成員們不斷被抓、被殺,個別的經受不了嚴刑拷打,叛變革命,成了可恥的叛徒。為在新主子麵前表現,他們對搜捕原來的同誌非常賣力,也非常內行,使四川的黨組織遭受了更大的傷害。


    四川形勢繼續急劇惡化,反動軍閥們搜捕達到喪心病狂的程度。


    在合川軍隊裏工作、身份公開的共產黨中央代表陳毅,受到公開的通緝後,處境異常危險。4月5日陳毅化裝成商人,秘密到了重慶朝天門,機智地混過了劉湘軍隊的檢查,登上輪船去了武漢。


    4月9日,劉湘聯絡包括楊森在內的四川軍閥首領,聯合發表凡共擁蔣通電,新舊軍閥勾結在一起,共同鎮壓革命。


    4月12日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政變,到處殘殺共產黨人,四川軍閥立即再次紛紛通電擁蔣。四川陷入更深沉的白色恐怖之中。


    4月13日,在瀘州與四川軍閥對壘的劉伯承,率起義軍各路司令聯名通電討伐劉湘,嚴厲譴責蔣介石叛變革命、屠殺共產黨人的暴行,決心義無反顧,奮戰到底。


    4月18日,蔣介石在南京成立了中央,跟在武漢的國民黨政權分庭抗禮。


    劉伯承的通電惹惱了蔣介石、劉湘等反革命頭子,劉湘在蔣介石的授意下,增派重兵進攻,5月23日,瀘州失守,堅持了近半年的瀘順起義失敗,劉伯承在舊部和好友的幫助下,逃出了四川。


    令劉湘、王陵基這些反動軍閥意想不到的是,正是因為他們充當蔣介石叛變革命的急先鋒,客觀上促成了川籍共產黨人吳玉章、朱德、劉伯承、陳毅、劉安恭、張愛萍、陳伯鈞等一批四川優秀人才、堅強的共產黨人,被迫出川,從而登上了更大、更寬廣的革命舞台,為中國革命發揮了更大的作用,承擔了更大的責任,煥發了更加燦爛的人生光芒,收獲了更大的人生成果。


    最直接的作用是,僅幾月後,朱德、劉伯承、陳毅三位同誌齊赴南昌,參加指揮了偉大的“八一”南昌起義,締造建立了中國共產黨的革命軍隊——中國工農紅軍。


    下川東,楊森“變臉”後,公開大量屠殺革命誌士,瘋狂殘殺共產黨人,血雨腥風籠罩萬縣城。


    國民黨黨內的分裂、國民黨和共產黨合作的分裂,導致中國形勢大變,出於軍閥墮落生活的本性,四川軍閥從骨子裏趨奉實行軍閥獨裁統治的蔣介石,對堅持三民主義的武漢國民政府嗤之以鼻,深惡痛絕。這種變化,對於反對國家統一、沒有政治信仰原則、靠軍隊生存、靠魚肉百姓享樂的四川軍閥,是他們夢寐以求的,這種變化,讓軍閥們如魚得水。


    重慶“三三一”慘案後,四川軍閥指責中共為“異黨”,大肆搜捕、屠殺共產黨人,在省外,更是急於尋找新的靠山。


    深諳腳踏兩邊船,慣會左右逢源的四川軍閥,任何時候,也絕不會把話說斷說盡。劉湘因“三三一”慘案,屠殺了大量的共產黨人,特別是聲名遠播的中國共產黨領袖級人物楊闇公,他自知跟共產黨已經仇深似海、冰火不容,於是清共更加不遺餘力。抗戰中劉部被蔣調出川肢解,劉湘帶病出川參加抗戰,病死武漢,新中國成立後名列抗戰將領。但在成都的墳墓仍被四川人毀壞,殊非偶然。


    除劉湘外,滑不溜手、滑得泥鰍也自慚的劉文輝、劉存厚、楊森、鄧錫侯、田頌堯等川軍軍閥,雖然列名,暗地裏卻還在左顧右盼,通電語氣含糊,書不盡言,話不說死,事不做絕。“愉快的玩耍”,永遠是軍閥生活的主旋律。


    如楊森一麵列名誓死擁蔣、反對武漢國民政府的通電,一邊又悄悄地令駐武漢代表周建侯出麵,在武漢通電辟謠,說:


    “發現有措辭離奇之通電,並聞楊森軍長亦列名在內,建侯等深知楊森軍長係絕對革命之人,絕對不致有違背黨的言論行動,恐道遠傳聞失實,用特先行代電聲明。”


    就這麽兩扳手,楊森既是“擁蔣死士”,又是“絕對革命之人”,兩套裝束,隨時更換,川劇的“變臉”絕技,用得得心應手,連川劇大師也汗顏。


    汪精衛的武漢國民政府,對陳兵武漢上遊的楊森,高度關注,專門發電給楊森,查問楊森列名“擁蔣”的真偽,得到了楊森事出有因,“絕對革命”的答複,嗯,滿意!


    武漢政府中的唐生智,出身軍閥,北伐前僅是一個兵不過三千、少槍缺彈的湖南地方軍師長。北伐中他所轄軍隊如吹氣球般膨脹起來。他對四川軍閥師兄的套路,相當熟悉,心生一計,密派手下保定軍校出身的宋增福,作為武漢國民軍的代表潛入四川,利用保定同學這層關係,策動保定軍校的校友、同學——鄧錫侯、劉文輝、田頌堯等,出兵東下進攻劉湘,打擊劉湘這個蔣介石的鐵杆粉絲。


    宋增福路過萬縣時,順便以“革命大義”動員楊森。當然,楊森又是滿口答應,何況是對付死對頭劉湘,表決心拍胸膛時,用力過猛,差點吐血。


    劉湘不久前有過一次江浙行,得到了蔣介石的召見,並獲贈了一台當時在國內僅三台的大功率電台和資金、軍火補充,堅定了追隨蔣介石新軍閥的決心。但是,他哪會想到武漢政府中唐生智也擅長四川軍閥的“峨眉拳”,絲毫沒有覺察到楊、鄧、劉、田等的暗地操作,4月18日蔣記南京政府宣布成立時,他急忙又聯絡川軍各部通電表示竭誠擁戴。


    蔣介石為爭取民意,高調繼續北伐,重新宣布北伐軍編製,自己是總司令,把擁護自己的地方軍閥們編進北伐軍序列:


    第一路粵桂總指揮粵桂李濟深、黃紹竑;


    第二路湘黔總指揮湘黔王天培;


    第三路總指揮閩浙何應欽、白崇禧;


    第四路總指揮蘇皖陳調元、柏文蔚;


    第五路四川總指揮四川劉湘;


    第六路貴州周西成。


    蔣介石這一手特別厲害,此時,全國人民正迫切希望徹底鏟除賣國的北洋軍閥,有誰能取得北伐勝利,誰就是有革命派的民望。武漢政府雖也在北伐,但兵弱將稀,進展緩慢。


    蔣介石擔任了前期的北伐軍總司令,進展神速,戰果輝煌,深孚眾望。他這次把擁戴自己的軍隊編進了北伐軍,未編進的軍閥,頓時成了另類,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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