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諶傑的命令,李向奎急道:“行,長官,我來領頭,拿不下杉樹坪,我不姓李。”


    諶大隊長臉龐霜雪稍霽:“開始吧。”


    李向奎一陣大喊大叫,集合了一群戰士,手指山林猛叫:“機槍,射擊!”一個機槍手雙手抱起機槍,對著山林就是一個長點射,接著就是三發點射,借著火光,可以看清,機槍手竟是陳銳陳大漢,他是徐允士從手槍營調來的機槍組。陳銳一打完,另一機槍手早就順登峰路衝了一段,也是雙手抱握,“噠噠噠”不斷的三發點射,第三名機槍手早已向前運動了。


    站在前麵的虞財、王軍等人率先吼叫著衝鋒。


    莫湘中隊的戰士,均是獨立旅中非土匪出身的青年進步軍官,這幾個月,在校長身邊耳聞目睹、課堂學習、政治討論,初具革命信仰,再說中隊長帶上峰的幾人,有徐允士和胡洪疆兩個小隊長,生死未明,怎不牽掛?一個身軀粗壯如盒子、滿絡腮胡子,綽號“煙盒子”的小隊長,進校前已是營長,怎聽小連長李向奎的招唿,待第二挺機槍將射完,大喊一聲:“兄弟們,跟老子衝。”喊完,操起上了刺刀的步槍衝上了大道,莫湘中隊的人一哄而起,向杉樹坪快速衝去。幾個機槍組跑步方才跟上。


    機槍壓製下,二中隊一路順風順水衝上了杉樹坪,煙盒子指揮各小隊,迅速以坪邊樹木、山石為掩體,向梯道路兩側射擊壓製。


    周明大喜,在步兵的幫助下,扛著迫擊炮,抬著水機關槍到了杉樹坪,在三挺輕機槍和眾多步槍手的掩護下,迅速建立了機炮陣地。


    指揮部也上了杉樹坪,諶傑大隊長先對韓四葉令:“吹號,占領陣地,增援已來,升軍旗。升軍旗,加吹一遍。”


    接著表揚二中隊:“很好,你們不愧是朱德校長的警衛隊,已經具備革命戰士的優秀品德和勇敢精神。”


    這話一出,二中隊“煙盒子”等人如飲醇酒,笑顏綻放——這可是軍校政治部主任兼政工大隊長的表揚肯定。


    全身汗水的煙盒子,對二中隊的人吼:“脫衣服,我們打頭陣,衝上去了,要徐同學請客,吃迴鍋肉,喝流杯酒。”二中隊的人一聽,二說不說,把上衣脫了個精光。


    這時,許文乾報告:“大隊長,峰頂道觀和碉堡處有火光。”


    韓四葉報告:“吳焜迴號——知道。”


    諶大隊長高聲下令:“進攻開始,炮兵向土匪隱藏處開炮,重機槍掃射。”


    話音剛落,大蓋帽緊扣、興奮得滿頭大汗的周明教官,手一揮,早就等得不耐煩的炮手,對著密林中、剛才火力密集處“咣咣”就是兩炮。


    水冷式重機槍“哐哐哐哐”地響了起來,叢林裏頓時煙霧彌漫,枝葉亂飛。


    李向奎經不住煙盒子長官學員的威脅,讓出了先鋒。


    煙盒子一聲怪叫,光著油汗淋漓的上身,挺著上了刺刀的步槍,踏上了梯道,一群同樣赤膊上陣的二中隊軍官學員,睜著圓眼,嘴裏不斷的喊著殺,跟進。


    二中隊擔任警衛任務,沒有機槍,但有兩支當時最新式的俄國花機關槍。


    煙盒子在前,身邊是諶大隊長安排來的一挺機槍,不斷向前射擊,兩支花機關槍也適時地填補機槍射擊的空隙。


    走在前的煙盒子,戰鬥經驗豐富,他測估山勢,揣摩一口氣衝不上山,就壓著步子走,一步兩梯,石梯小而窄,估計跟山峰上取石難有關係。


    李向奎不甘示弱,親領一個排,跟在二中隊後麵,邊走邊指揮兩挺輕機槍,向兩側叢林裏的可疑目標射擊,步槍手們也不斷的射擊,打得樹林裏烏煙瘴氣。


    衝鋒在繼續,叢林裏響了幾槍,可真是一槍一命哪,每聲槍響,密集的衝鋒隊伍裏總有一人倒下,有一槍,從煙盒子腋下縫隙穿過,連傷數人。


    土匪的每一次射擊,收到的都是密集的彈雨還擊。


    接近碉堡所在台坎還有五六十步時,煙盒子大喊一聲“衝啊。”猛地發力,飛快向前衝去,兩支花機關槍隨後跟進。


    衝上了碉堡一線的台壩,一個側撲,躲進一個大鬆樹和碉堡間的角落,兩支花機關、機槍和二中隊的學員,也不斷湧上。


    煙盒子大喊:“中隊長,中隊長。”


    胡洪疆從碉堡上層,伸出頭來,見了:“何營長,中隊長在上麵道觀裏,不要誤傷哈。”


    上麵,道觀壩沿,徐允士漫不經心的慵懶聲響起“同學們辛苦了。”


    巴陽小學指揮部裏,朱德手揮著諶傑的報告,笑對江亞中和冉秘書說:“諶傑鬧了個擊潰戰,傷亡大於殲敵人數,很不舒暢呢。”


    江亞中也笑:“他一個基本沒打過仗的百多人政工大隊,配屬兩個排的川軍,僅用一晚,強攻下幾百年都無人攻克的天險,還有什麽說的?何況還繳獲了一千多大洋,解救了十多名婦女。”


    冉秘書也笑道:“最大的收獲,應該是我們政工大隊學員們,經受了戰場的鍛煉,掌握了初步的戰場經驗。”


    江亞中:“冉秘書看問題入木三分啦,不愧是黃埔精英、朱校長帳中高才。”


    冉秘書笑:“兄台,俺是窮人喲,別打主意,酒錢莫有。”


    朱校長說:“巴陽事了,我們指揮部也上山吧?”


    江亞中勸道:“上山的路旁,還有雙寶寨未拿下,有些危險,是否……”


    “正是因為雙寶寨、天星寨沒下,這是難得的現場實戰教學的機會,難得的攻堅戰,所以我們要上去,讓學員們邊打邊學,這樣才提高得快。”


    室外有人喊報告,送信下來站立在旁的吳焜應聲去後,遞給朱校長一封信,朱校長看畢,轉遞給江、冉二人“又丟了一個現場教學的機會,天星寨上的土匪,被諶傑昨晚的炮聲嚇著了,下山投降,可惜了。”


    等二人看完信,朱校長道:“通知部隊,明早上山,具體事務,你們安排,我去給夏鑄九先生辭行。”


    江亞中請示:“是不是送個信,叫諶大隊長派點人,明天來接應一下。”


    朱德笑道:“用不著,看樣子這些土匪真土,組織不起來大的埋伏,最多打個冷槍,這個難以防備,明天我穿士兵服,扛支步槍,混在隊伍裏,土匪認得個毛。”


    冉秘書笑:“那還不如背個鍋,圍個圍裙,裝成夥夫。”


    朱、江一齊伸出大拇指:“高!”


    從這次開始,朱德在戰事危急時,夥夫的打扮延續到抗日戰爭時期。


    雙寶寨位於四十八槽進山後的節點——風門坳後山,兩座山峰,一大一小,一高一低,形如親親的兩弟兄。在大寨上,用足量火藥的鐵炮,能控製從風門坳經風車柳進山的大路,對山梁上的幺店子看得一清二楚。這種幺店子,類似現代的高速公路服務區,為路人提供食、住、商貨服務。


    一大一小的兩個寨子,是亂世中徐、張兩家所建,大寨是徐家,小寨是張家,築了堅固的寨牆,大寨內有關帝廟,小寨內有觀音廟。說是廟,不過是一間房的規模。


    傳民國初年,土匪猖獗,某日,一股土匪從山外搶劫而迴,經風車柳迴山窩,坐在幺店子外大路邊歇息,守大寨的徐家的一個後生,名叫莽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性,見狀,無聊中,把一門鐵質土炮灌足了藥,塞進一些小鐵條,一炮轟去,在一個土匪的小腿上鑽了個眼,駭得土匪們屁滾尿流。從此,土匪們知道雙寶大寨炮厲害,從不打它的主意。


    滄海桑田,雙寶寨換成了劉、佘兩姓,從過去以農為主以匪為輔,轉變成以匪為主,以農補充的生存模式,擄掠頻繁。畢竟搶別人的糧吃,比自己背太陽過山種出來的香,別人的婆娘要乖些。郭大奎崛起後,兩寨土匪被迫投靠,積極參加各種搶劫虐民活動,深受周邊老實農民、過路商人、騾客腳夫的厭惡。


    天星寨投降後,東邊危險解除,雲陽縣長得以親帶兩個中隊團防兵參戰。團防兵以大刀梭標為主,每個中隊有十餘支老舊的快槍。


    這次攻打雙寶寨,參戰的有五大隊,四大隊一中隊,二大隊二中隊、曾李連的兩個加強排,團防兩中隊,加上觀戰的人,把雙寶寨周邊大路、坪地,山頭站滿,可能逃跑的地方都有人值守,多年寂寥空廓的雙寶寨,今天迎來了它的高光時刻。


    巴陽鄉鄉長沒來,被朱校長留下負責防衛,這裏的事情,由黃策副鄉長在協調。巴陽防衛的兵是夏鑄九從縣裏要來的一個排的正規川軍,排長是夏家的子侄。


    朱校長的指揮部設在幺店子煙鋪裏,隻有煙館可以擺下兩個並排的方桌。


    吃盡了這個寨子土匪虧的農戶們,聽說官軍要打雙寶寨,背著當口糧的紅苕洋芋來勞軍,男人們在空地上砌起大灶,婦女們忙著為大軍做飯切菜,老人們忙著劈柴燒火,孩子們忙著瞧機槍大炮、大蓋帽、紅帶子的兵。


    非軍校部隊已經展開,軍校的三百多名學員站列在幺店子前的地坪,朱德校長在拄文明棍的縣長陪同下,手持一根荊竹細棍從煙館出來,到學員隊列中的一塊空地,空地中有一塊大石頭,朱德站了上去,準備講課。


    江亞中、諶傑等人神情緊張,這裏距雙寶大寨頂直線僅五百來米,如果有好槍手,危險很大。


    朱德站上石頭,觀望著四周,諶大隊長命令學員向校長靠攏,人與人之間不留空隙,這樣可以聽得清楚,講課人無須嘶吼,不累,才講得到位嘛。


    學員們興奮,湊得比大隊長說的更近,可苦了矮瘦的吳焜小同學,仰著脖頸望天,才看得到校長,當然也仰慕到唾沫。


    朱德手中的棍指向雙寶寨,正要開講,突然,雙寶寨外響起歡唿聲,圍寨的隊伍潮亂起來,有幾人向這邊瘋跑。


    “報告,雙寶寨裏土匪開了寨門投降,曾全連長和李副連長帶隊進寨去了。”


    “啊?呃,呃,風好大。嗯,江亞中,帶隊進寨,我就不去了。”


    諶、江暗笑,校長好失望,失去了一個難得的攻堅實戰教學機會。這些土匪太可惡,早不投降晚不投降,少了校長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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