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行船非常危險,指揮船被放在中間。各船的船頭,點起了一些碩大的火把,被夜風吹得獵獵直響。


    朱德校長在大周鄉、小周鄉各布置四中隊一個中隊後,親率江亞中的四大隊部和一個中隊,五大隊全部,以及充當警衛隊的二大隊二中隊,曾全、李向奎連兩個排,四百多人的剿匪部隊主力,到巴陽登陸時,晨曦初露,窄小的巴陽街上,早已人流如潮,店鋪開門的不多,就是人多。


    巴陽鎮是古代巴國人聚集之地,是巴陽峽中的險關隘地,曆朝曆代有專門的軍隊駐防。在巴陽碼頭外,水府三官的雕刻上,有“善溢巴陽”四字,此地民眾,以善為美!


    上岸後,諶傑指揮他的二、三中隊迅速展開了警戒,鄉場後的集賢觀、從三國劉備時期建立沿用至今仍在使用的老營盤等製高點,迅速被學員們占據警戒,出鄉場的大小道路全被封鎖,看熱鬧的,要鄉丁們證明,才準出場。


    巴陽稅站夏站長,聽說是留洋歸來的北伐軍高官朱德校長親自來剿匪,率全家,頭頂孝帕、身穿孝衣,跪拜在碼頭上,哭喊著迎接。


    朱德和幾個高階軍官,在夏老爺子靈前行禮拈香畢,拒絕了夏家把指揮部設在夏家的邀請,讓隨行軍部參議官熊必貴與鄉長交涉後,將指揮部設在了巴陽小學內,其餘各部,分駐巴陽後山的集賢觀、老營盤、觀音廟和幾個大家族的祠堂內。


    昨天淩晨夏家被搶,孫女被擄,街中百姓一傳十、十傳百,都說恐怕是兇多吉少,八千大洋打了水漂,好好的學生妹兒,一朵鮮花,要遭!


    誰知今晨就來了剿匪的兵,這夏家太厲害了吧!


    咦,這些兵卒,行伍嚴整,槍械齊全,難道要動真格的?對巴陽百姓來說,哪家沒吃過土匪的苦?上次土匪大白天上街來,稍好一點的衣服,糧食、鹽巴、雞鴨豬搶了個精光,跑得慢沒躲藏好的婦女,吃了悶虧,受了辱也不敢吱聲。場邊的付遠傳家,全家省吃儉用,存了五年多的錢,剛置辦了一個新鼎罐,平時愛如珠寶,用了就藏起,也被搜出搶跑,累得付家老娘哭了多次。


    這次剿匪,看這個陣勢,即使是如過去幹打雷不下雨,也能讓土匪消停一下子。


    街兩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男人們頭上裹著諸葛白帕、身穿薄棉袍,老婦們在前襟下攏著烤手的炭竹籠,笑眯眯地朝進場的軍人一個勁地微微點頭。


    青年娃兒們敲鑼打鼓,還有人“嗵嗵”地放著三眼銃,熊、夏、付、曾幾家大戶門前放起了鞭炮,象正月初一過大年。


    巴陽街上的商戶,驚奇的發現,這些槍兵與過去來的剿匪軍隊,大不一樣!不進民戶門,不向年輕女子假裝問路搭訕,更不強拿硬賒。商戶們試著開了門,可那些槍兵,進了駐地後,就不見有多人出來。於是,更納悶了,一打聽,才知是朱校長的軍校學生兵。


    議論聲蜂起——難得的熱鬧呀,不多擺擺龍門陣,怎對得起這樣的稀奇事。


    朱校長和江大隊長在指揮部,剛欣賞過郭大奎留下的墨寶——勒索信,諶大隊長就派人來報告有了收獲:果然如朱校長所料,捉了郭大奎寨子上的兩個土匪,已經經鄉丁和群眾證實。


    朱校長下令:各中隊輪換警戒,其餘休息,不再放一人出集市。又附耳江亞中,授了機宜。


    四個麵相兇暴的稅丁,奉命各喝了半斤燒酒,抱著燦亮陰森的鬼頭刀,墩在指揮部所在的教室裏。


    兩個身著對襟服、鬼頭鬼腦的鴉片人被拽進來,嘴裏不斷地喊著:“我不是棒老二啦,我什麽都不曉得。”進門,見幾個臉如冰霜的軍官,還有那四個臉如豬血、怪眼圓睜、殺氣騰騰的稅丁,頓時,聲音溫柔了許多,麻杆般的腿兒抖了起來。


    一個軍容嚴整的軍官,轉過身,兩道鷙鷹般地眼神望過來。


    土匪心想:有這種眼神的人,如果不是久經沙場、殺過多人的話,我就他媽的不當土匪了!


    那鷙鷹說:“巴陽街上,誰都知道,你倆爺子是土匪,殺了你們不冤枉。我隻問你們一句話,如果你們不答應,就把你倆交給夏家的人,夏老爺子的靈前還差人頭行祭。”聽口音是下江人,學說的川話,學得還不錯呢。


    跪下了,抖顫蔓延全身,止不住的發抖篩糠:“我說!我說!隻管問,不說是龜兒子,隻求您老饒命。”


    江亞中匯報審訊結果:果然又如校長所料,土匪有內應,是夏家開的鴉片館管事袁全民,已經拿下了。


    朱德皺眉點頭。諶大隊長到門外喝了一聲,馬上,一聲暴喝響起,一聲槍聲傳來。


    江亞中繼續:郭大奎原是黔軍袁祖銘部下的一個營副,貴州六盤水人,十幾歲就當兵,行伍約二十年,現在有三十七八歲,身材粗壯,會打仗。兵敗流落下川東,給萬縣城碼頭袍哥當打手,邂逅到萬縣銷贓的四十八槽匪n代郭大臣,因姓名中一字之差,結為同姓兄弟,來到四十八槽郭家老巢野水溝。


    郭大奎到野水溝後,整合訓練了郭家三十多條人槍,控製了平新村的小地主崔家、佘家的雙寶寨,降服了高坎子的王家,人槍發展到八十餘,然後在幾條道路上設卡,坐地收錢,逐步在四十八槽的勢力中脫穎而出。


    郭大奎在萬縣、雲陽布了暗窩子當眼線,每次官兵來剿,事先早一步得到消息,作了應對。窩子和眼線,隻有他和郭大臣等數人知道。不過,這次軍隊前來,不知什麽原因,眼線沒送信來。


    郭大奎現住在高坎子,夏玉瓊也關在那裏,土匪還沒為難他,不過因夏玉瓊美貌,又是識字的洋學生,很多的單身土匪找郭大奎申請,贖期滿後,娶來當堂客。山上的女人很多就是這樣強扭的瓜。


    江大隊長傳校長令:巴陽街上戒嚴升級:居民不得出門,有人、狗、鳥出街,一律射殺。羈留在街上的人,到夏老爺子靈堂前,請夏家管飯。


    冬日天黑得早,晚上約九時,朱德親率主力部隊到了風門坳和高坎子之間的大路轉角處。這裏與對麵半山腰上的高坎子寨,隔空相望,中間是數裏空曠,長著稀疏灌木的大石壁,近處坡度較緩,但近高坎子寨時,岩崖升高,陡峻峭立。


    部隊無聲的坐在路邊歇息,喝水,三個多小時的靜默夜行軍,沒上過戰場的學員們,累得夠嗆,好在大多是農家子弟,走夜路尋常事,雖心裏砰砰跳,也要裝作無事樣,免得被同學看輕。


    一門七十毫米的山炮,在教官的指導下,無聲的組裝完畢,麵朝高坎子,做了工事,進入射擊狀態。


    江大隊長高挽衣袖,露出精壯的小臂,跑到在愣坎上借微弱月色觀察地形的朱校長和諶傑麵前,請示。


    子夜將近時,朱校長站起身,向前揮手,江亞中敬禮,又和諶大隊長兩手交握後,帶著他的一中隊,瞬間衝進了夜色中。


    隨即,迫擊炮、重機槍組也隱進了黑暗中。


    淩晨二時,白霜凝結在鬆針上,晶瑩發亮。諶大隊長向朱校長無聲的敬禮,朱校長摸出懷表看了,點頭。


    諶傑帶五大隊和曾全、李向奎連的一個排上去後,莫湘迅速指揮曾李連的一個排和本中隊重新填補警戒線,控製周圍製高點。


    這時憨娃吳焜才發現,怎麽徐營長、胡軍需和那兩個臨時組成的班不見了?


    朱校長身邊,是軍部來的參議官熊必貴,他稟性正直,厭惡軍閥之間的不義之戰,辭去帶兵的職務後,在軍部當個參議,實際是退隱在楊森的軍部,靠名望和資曆混生活。平時沉浸在酒杯中、牌桌上,與楊森、劉建藩私交很好。此君年逾四十,保定軍校畢業生,軍中資曆深厚,曾是能征善戰的驍將。這次得劉建藩推薦,來協助剿滅四十八槽土匪,為民除害,鬥誌很旺,來巴陽後,諸事安排得妥妥帖帖,顯見能力不弱。今晚他強烈要求觀戰,過打仗癮。


    熊必貴低聲對朱德說:“朱將軍,您不愧是留學德國、俄羅斯的高手,剛訓練的新兵也能做到靜默行軍這麽久不被發現,不簡單啦。”


    朱校長微笑道:“快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虎將吳焜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byz少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byz少負並收藏虎將吳焜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