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12月1日和3日,瀘州和順慶分別舉行起義。12月9日,順慶起義的部隊7000多人在順慶果山公園,舉行慶祝起義勝利大會,劉伯承宣布就任國民革命軍川軍各路總指揮,隨後指揮起義軍抗擊四川反動軍閥部隊的圍攻。12月15日,為避開優勢敵軍的進攻,在楊闇公的部署下,劉伯承率起義軍撤離順慶,轉移到開江整頓,22日到達開江,起義失敗。


    迴到萬縣的朱德,更加忙碌,軍校的教學之外,整日與人談話、開會。


    二中隊擔任朱校長警衛,輪值上崗。


    吳焜迴軍校上課,他要補上這段時間耽誤的課程。


    這段時間,隨著朱德到重慶、到宜昌、到武漢、到瀘州,耳聞目濡,加上朱德、陳毅、劉伯承的言傳身教、耳提麵命,吳焜的思想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他已經能認識到反動軍閥的醜陋,基本樹立了為勞苦大眾謀利益,奮鬥終身的人生目標。


    因為有了信仰,不再象過去為活下來訓練,積極性更加增長。


    這天午後,楊森的軍部送來了兩個沉重的大皮箱,冉秘書叫徐允士牽來五匹騾馬,將兩個皮箱拴在一匹最壯的騾子上。


    朱代表嚴肅地從房裏出來,低聲叫道:


    “徐允士。”


    “到!”


    正在扣馬肚扣的徐營長,幾大步,“啪”的在朱代表麵前立定。


    “胡洪疆。”


    “到!”


    胡洪疆從廊下疾步過來,站在徐允士身邊。院子裏其它人明白要出任務了,都把希冀參加的目光投過來。


    “吳焜。”朱代表似乎有短暫的沉吟,隨後“莫湘。”


    “到!”,“到!”前者的聲音倉促而興奮,後者單有沉穩。


    朱代表從兜裏拿出兩封信:


    “你們四人隨冉國平同誌出一趟差,目的地由冉秘書在路上適當時候給你們說明。你們的任務是保護冉秘書,將這兩箱貨、兩封信及時送到目的地。路上聽從冉國平同誌的指揮,如有意外,接遞指揮順序是莫湘、徐允士。能不能完成任務?”


    “能!堅決完成任務。”


    看著幾人激動的麵孔,聽著整齊的迴答,朱德對自己幾月來的教學很滿意,“嗯,帶好武器,出發吧。”


    不一會幾人從房裏出來,冉秘書是腰挎六輪手槍、水壺,武裝帶上子彈閃爍,背著一個帆布挎包。


    莫中隊長背一支八成新的漢陽造,子彈帶裏裝了百多發子彈,刺刀吊在皮帶上。腰上還掛了一支盒子炮,武裝帶上掛著幾個牛皮彈匣,看樣子手槍彈也是百來發,一個水壺斜披在肩。


    徐允士直接在腰上插了兩把大鏡麵匣子,發亮的寬皮帶上,彈匣累累。


    胡洪疆的裝備,跟中隊長莫湘類似,隻是他和徐允士的綁腿上有點鼓,估計裏麵藏了匕首。


    冉秘書看了一笑,四川的武裝人員,一般都有這個裝備習慣,是近身肉搏時的利器。


    吳焜背盒子炮,挎了軍號和水壺,擔任牽馱馬的任務。


    大家都騎馬,莫隊長怕吳焜鬧情緒,說貨物重要,你牽馬是重要職責;


    徐營長說你人最小,你不牽誰牽;


    胡洪疆直接,說:你騎馬?哼,你娃從馬上摔下來,整擺起了,算誰的?那個來抬?牽馬吧!


    川中的道路少有縱馬奔馳的平坦,曲曲折折,爬坡上坎才是常態。輕裝、興奮的吳焜,牽著馬走得飛快,前有黑大漢徐允士、黑漆臉胡洪疆騎馬開路,後有莫中隊長和冉秘書衛護,在中間的馱馬走得快捷。


    可惜12月晝短夜長,出城向西走出十多裏後,天就昏昏蒙蒙了。


    徐營長圈住馬,等冉秘書上來,請示行程,冉秘書說了目的地:“開江縣觀音岩。”


    莫中隊長說:“再趕十裏路後找客棧吧?”


    徐允士答:“好,洪疆注意,遇到人戶,找個火把,走路大方些。”扭轉馬頭當先走了。


    冉秘書彎腰提住吳焜的衣領,用力把他扯上馬來,坐在胸前,製止了吳焜的扭歪,把馱馬的韁繩扔給莫湘,莫湘將馱馬的韁繩拴在馬鞍橋上,一踢馬肚,上前去了。


    吳焜不好意思,要下馬去,冉秘書伸手進他衣服裏,摸了個滿手汗:“你出大汗了,趁這會天還沒全黑,在馬上休息一會,涼個汗,等會再下去,就有勁了,這樣我們可以多走一會。”


    “嗯,好吧。”


    “冉秘書,冉大哥,你叫冉國平?”


    “呃,是啊,我叫冉國平,你娃還不曉得嗦?”


    “我那曉得,我隻聽叫你秘書。啷個你也會說我們四川話也?”


    “哈哈,我也是川老鼠呀。我是酉陽人,在成都的四川講武堂畢業後,又考上的黃埔軍校,上級派我跟隨朱代表迴四川工作的。”


    “哦,你也是四川人,難怪你也愛吃辣。”


    “焜娃子,莫扯閑篇了,注意觀察,這些山裏,土匪雜毛太多了。”


    “放心,冉秘書,這些毛強盜,火銃就沒得幾支,來了也莫關係。不過我要下馬去,真有了事,馱馬跑了不好找。”


    “好吧,等你的汗幹了,你就下馬去,任務完成,迴來時我再教你騎馬。”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天黑盡了,胡洪疆在路邊一個農戶家要來兩捆火把柴,一捆是竹蔑條割青皮後的幹蔑,一捆是向日葵杆杆,都是做火把的好貨,徐允士見了,咧開大嘴笑:“再走十裏,吳焜奈得何不?晚上請你吃燒紅苕。”


    “營長,莫談頭,隻管衝。”


    又走了十來裏,當晚歇在耳子山腳,大路邊一戶客棧裏,這裏到開江縣界隻有二十多裏的山路了。


    店家打火,飯做來吃了,莫中隊長守著貨物,冉秘書和吳焜燙了腳,合抬洗腳盆到院壩倒水,見徐允士、胡洪疆二人佇立在馬棚外,緊盯著對麵山道上一星移動的火光。


    冉秘書問:“怎麽?”


    徐允士冷笑哼哼,迴頭才微笑答道:“有點不清靜,還不隻一拔,不過問題不大,估計明天上午路上有點小麻煩,最早也在今晚下半夜才來找事。冉秘書,你們先睡。”


    一夜無事,客棧早飯早,吃過了,天才放亮。吃飯前,徐、胡二人早就把幾匹馬的鞍子、馱子備好了。


    出了客棧,客棧旁的農戶牆角邊,有人頭猥瑣,對麵山頭樹林裏也有人影憧憧,徐營長冷笑連連。


    後麵幾人早就子彈上膛,胡洪疆、莫湘還把刺刀掛上了。


    走不到三裏,翻過一道梁,是一個樹木蔥鬱的山穀,大路從茂密中穿過,遠處又是一道梁,兩山夾一穀,好一個李逵、李鬼喜歡的地方。徐營長說了句“就是這裏了!”縱馬上前,後麵幾人沒他的騎術好,急忙下來,持槍在手,牽馬而行。


    剛到穀中,茂密裏一陣枝葉亂響,驚起一對斑鳩夫妻,在樹梢上撲騰。一個瘦得像幹雞子似的漢子,手提一把鏽跡斑斑的鬼頭刀,從叢林中蹦了出來,站在路邊,拉開兩胯,大吼“此路是我開,此樹是……”


    徐允士從腰間拔出他那兩把大鏡麵匣子,隨手一指正在戀戀不舍飛離山穀的斑鳩夫妻,“砰”,暴厲的槍聲在山穀裏來迴撞蕩。左手又揮“砰”,暴厲槍聲再響,那對斑鳩夫妻如斷線的石頭,掉進茂密。


    瘦成“幹雞”樣的土匪,開幕詞還未致完,空剩下目瞪口呆,傻傻地望著徐允士,手腳失措,叢林裏一片死寂。


    徐允士兩腳一壓馬腹,上前一步,虎眼暴瞪,麵貌猙獰,聲如響雷,大喝:“那個兄弟,你剛才唱的啥子歌?老子沒聽清楚。”


    “我……我……”


    徐允士用槍點著土匪:“你個幹雞子,去,給老子把中午的下酒菜撿來,不然,老子把你跟斑鳩一起,擺在我桌兒上當菜。”


    那“幹雞”連忙點頭“呃,呃。”撇下刀,竄進茂密,一陣樹搖草倒,提著兩隻血淋淋的斑鳩出來了,臉上被刺括出了血,草鞋掉了一隻,跪拜在徐允士馬前,雙手捧著斑鳩,嘴裏呢喃:“謝好漢不殺之恩。”


    徐允士卻不下馬接:“你,有點臉色嘛!”朝後一揮手:“走。”


    後麵幾人牽著馬過了山穀,徐才拍馬而行,過山梁時,吳焜迴頭望,那“幹雞”仍跪在那裏,手托斑鳩,象樹樁,樹林裏仍是死一般的寂靜。


    耳子山愈來愈高,路越來越險。


    這是一片石坡,石坡上土壤稀薄,植被也稀疏矮小,石坡以上的山頭上,卻是參天樹木,古鬆巍巍。


    翻過山的大路,恰也從石坡中穿過。


    徐允士和胡洪疆下馬,撲在三萬般石坡坎上,仔細觀察山頭樹林裏的動靜。後隊上來,莫中隊長看了地形,好不懊惱:“四川這山,真他媽邪乎。”


    冉秘書笑道:“打吧?我們四個拉開,互相策應,攻上山頂,吳焜當馬樁子守貨,待我們發信號後,牽馬過來。”


    莫湘道:“冉秘書,用不著您上,徐營長在中,佯攻,我和小胡兩杆長槍在兩側,左右交替而上。”


    徐允士道:“中隊長,我有一個辦法。我們四川的土匪跟外省土匪不一樣,一般不輕易要人命,我們現在上去,他們應該不會朝人開槍,隻會跟我們上去的人講禮,劃盤子,說不通了才會動手。”


    冉秘書“嗯。”


    莫湘“咦,劫道也玩過家家?”


    徐允士再道:“我和洪疆先牽馬上去,能談則談,不能談我們就上馬衝過去,然後迴頭,從山梁上進攻,中隊長你們再從下麵,擺出人多槍多的架勢上來,趕走他們。”


    莫湘即答:“執行。”


    徐、胡二人牽馬上坡,果然平安,過了石坡,樹林中響起:“站住,那路弟兄?”


    “萬縣楊軍長的部下,外出公幹。”一邊答話,一邊急忙把馬拴在低凹處。


    “不認識。”


    “猛張飛孟青雲大當家的部下。”


    “他的地盤在川南,遠得很,不認識。”孟青雲原來占山為王時,地盤確實在川南。


    “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黨代表朱德的部下。”


    “聽說過,也不認識。”


    “你要怎樣?”三個“不認識”後,徐允士曉得必須動手了,給胡洪疆一個眼色。


    “我們耳子山場麵大,人多槍多開銷大,貨、槍、馬各留一半,莫得商量。”土匪見來人是硬茬,怕多傷人命,直接報出了搶劫的市場優惠價。


    徐允士早看好了地形和對方的大致方位,當即大叫一聲:“上菜!”


    他縱上一道小石梁,對著聲音發出的那片灌木,兩支大鏡麵匣子“嘩啦啦啦啦”,四十發子彈傾瀉。打完就是一個驢打滾,縮到了一塊大石後。


    灌木裏頓時鬼哭狼嚎,胡洪疆倚在一個大樹後,對著哭喊處一槍接一槍的補射。


    樹林裏開始還擊,徐允士邊聽槍聲邊射擊,然後笑對胡洪疆說“隻有兩隻短槍,四隻長槍,還有火藥槍幾杆,他們的彈藥不多,多玩一會,就要斷糧了。”


    忽然,石坎下響起兩隻盒子槍連續的點射聲,一支沉穩,節奏有力。一支明顯慌亂,象過山的雷陣雨,一陣就沒了。


    徐允士偶爾伸出打一槍,然後滾動,笑對匍匐在旁的胡洪疆說“第二個彈匣時要慢下來。”


    “誰?你說誰?”


    “吳焜,焜娃子嘛!他今天是第一次玩真火,不曉得尿濕褲子沒得?”


    “這娃膽大,不可能喲?你聽,他這一個彈匣就打得有些意思了,慢了,莫中隊長在用長槍了。”


    當聽到吳焜的第二個彈匣,打到一半時,莫湘對吳焜:“這會有點感覺了吧?記住,槍是殺人的,打飛十槍,不如精準一發。”


    “像這種仗,射擊是沒有明顯目標,全靠聽覺和感覺。”


    “火力壓製,要同戰友默契配合,不但要自己打得準,還要隨時注意到戰友槍膛裏的子彈量,何時換裝子彈,互相填補空缺。不然,當你和戰友同時換子彈時,就會很危險。剛才還是冉秘書在幫你配合我。”


    “你在射擊時,還要注意同其它槍類的配合。你聽出來沒有?徐營長已經判斷出土匪的彈藥不多,所以在消耗他們的彈藥,而且快達到目的了。這些土匪是野路子,打了半天,連我們的毛都沒有沾到,還是埋伏方?算了!準備衝鋒,咦,你空著槍膛衝鋒嗎?找死!換彈匣,備用彈匣也要準備好,看好地形,衝出去時,先盯一個躲藏的窩凹,遇到機槍掃射,或者近距離的火銃,隨時有地形可藏。”


    對射,不,基本是壓著對方打。不專業的土匪們,可能是第一次經曆到武器性能上的差異,而且是在這種稍遠距離上的遠射,而且麵對的兩個方向的交叉射擊。


    伏在草叢裏的火銃手們,早就體會到這種差異,聰明的已經挪到遠方去“裝填火藥”,無槍的土匪,也爬了一些過去“幫忙”。更聰明的人,聲稱迴老窩 “報信”去了。持快槍者,最多的人子彈也沒超過二十發,早已打過大半,唿嘯而來的子彈,打得樹林裏枝葉橫飛,槍手們蜷縮在樹根下,嫌樹木太細、樹根不夠寬大。許久才伸出槍去打一發,十來分鍾後,土匪們更吝惜珍貴的子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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