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 和往常一樣,金不換下午五點準時下班。五點一到,一秒都不耽擱,立即關機,然後拎上她的小包飛跑下樓, 下到一樓, 毫不猶豫右轉, 在五點零五分的時候跑到餛飩店裏去,要了兩碗餛飩, 交代老板加蔥不加香菜打包, 在老板煮餛飩的時間裏,再跑去隔壁烤串店裏,買上幾串烤肉串。

    下午五點三十分的時候, 餛飩到手,她拎起來往迴走。這個時間, 是下班高峰, 園區裏所有的公司幾乎都在這個時間點下班,路上都是來來往往的行人。今天天氣很好, 初夏傍晚的小弄堂,行人往來,熙熙攘攘, 太陽的餘暉落在人的肩膀上和臉上, 感覺異常的溫暖。

    她把小包斜挎在身上, 很小心看著路上行人, 小心托著餛飩碗,一手捧著碗邊,她這樣是怕餛飩湯水撒出來,弄髒自己的襯衫和包包。她是下雨天會把心愛的鞋子脫下來抱在懷裏的那種人。

    經過公司門口,快要進入小弄堂時,發現一個賣梔子花的老婆婆。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都到梔子花開的季節了。

    她捧著餛飩蹲下來,問老婆婆:“幾鈿一朵?”

    老婆婆說:“兩塊銅鈿。”

    她說:“阿婆,花的價錢太便宜啦,賺不到什麽錢的啦。”

    “勿要緊額。”老婆婆笑眯眯說,“阿婆不為錢,阿婆為來世。今生賣花,來世漂亮。”

    她便笑,蹲下去,叫老婆婆到自己牛仔褲兜裏摸出兩隻硬幣來,又請老婆婆幫自己別在鬢角,然後開開心心往他家去。

    到他家樓下,按他家的門鈴,被梔子花香熏的都快要醉了,暈乎乎的,忘了取手機照一照臉蛋,塗一塗口紅,就仰臉望著他家住的那一層,傻傻笑著。

    金美娣第二天偷看她日記,看她上寫:“時間過得好快,不知不覺,在一起都第三個月了,真想時光停留,永遠都這樣過下去啊!”

    氣得日記本往旁邊一甩,不禁又罵一句:“小十三點一隻!”

    四月吵吵鬧鬧,五月安安穩穩。兩個人在一起後,就覺得日子過得飛快,昨天才感慨過:“今年一轉眼都過去四個多月了!”,結果一迴神,發現日曆已經翻到了五月下旬。

    從月頭到月尾,沒什麽特別值得一提的事情發生。五月以來,也就是小不點兒開始去讀書以後,兩個人奇跡般的不再發生爭吵,其實她脾氣火爆依舊,主要是李一馬,對她忍讓包容多了。和他吵不起來,那她就和他朋友吵。五月最後一天,就把他的朋友給罵了一頓。

    五月底,李一馬一個朋友打來電話,請他去為自己的美容院開業典禮捧場。這個朋友是從前還在茂名路時結識的,他開廣告公司,朋友則在他們辦公大樓旁邊的橋洞下賣二手、盜版影碟,後來彼此事業都有了發展,他把公司搬到愚園裏,朋友也存了一筆錢,開了一間理發店,幾年過去,理發店規模愈來愈大,現在終於擴大成了美容院,提供理發美容造型一條龍服務。

    因為開業那天是周末,李一馬問金不換要不要一起去,金不換當場拒絕:“我才不要去,沒空。”然後又責怪他,“都是因為他這種人,我們阿森的唱片才賣不出去,才被搞到飯也吃不下去的地步,你為什麽要和這種小癟三交朋友?”

    李一馬解釋說:“我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因為我交朋友從不看對方的身價和家世,我隻看人是不是有趣,大家氣場合不合。而且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選擇。在一個一日三餐都不能保證的人這裏,談賣正版或盜版太過奢侈。”

    到那天,酒沒喝到一半,她就發飆了。朋友來敬酒,又是擁抱又是開玩笑,一臉的意氣風發。可能是個醉酒就話多的人,坐在二人身旁,笑著講了半天的從前往事,後來又遊說李一馬,希望他也可以投資自己的美容院,講說現在女人的錢非常好賺,好兄弟有錢一起賺,雲雲。

    開始時,金不換就不停的翻白眼,等他說起好兄弟一起賺大錢的時候,終於生氣了,酒杯一丟,拿起桌上小包包就走,朋友尷尬,問她為什麽,她說:“你賺傻女人們的大錢是開心了,美容院的老板也做起來了,可是被你害到正版唱片賣不出去、連養活自己都困難的歌手呢?樂隊呢?誰又來管他們!”

    朋友莫名其妙,當時打了個哈哈,笑著揶揄李一馬:“沒想到這趟找了個小辣椒。”迴頭叫收下小姑娘跟著,看她跑去哪,把她給拉迴來。迴頭看李一馬站起來拿外套,也要走的樣子,著急,忙問,“哥,你幹嘛?”

    李一馬無奈說:“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去追小辣椒。”

    又過幾天,因山椒精華素的推廣頗為成功,各大社交平台的軟文硬廣鋪天蓋地的投放出去,銷量蹭蹭蹭的往上漲,甲方爸爸對廣告效果頗為滿意,給paradise送了一堆禮品來,其中有幾張上海迪士尼樂園門票加住宿的套餐禮券。

    迪士尼大家都感興趣,都想去,但人多券少,美男哥就把全體員工分成兩隊來猜拳,剩到最後的幾名算贏家,方法簡單粗暴,卻能保證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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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不換手氣一向不好,第一輪就被淘汰下來,毛都沒一根,但到早會開完,小九九贏的一張禮券到了她手裏,李一馬贏來的一張也到了她手裏。

    成為最後贏家的金不換美滋滋,準備周末抽一天時間帶上小不點兒和姆媽去迪士尼來個兩日遊。下班後,把禮券放在床頭,結果一轉眼就到了金老太的褲腰裏。

    這一天,小不點兒去水族館夜宿,晚上不迴來;金美娣和小妖三率領由六七十個老頭老太組成的考察團,前往寧波的一個保健品生產基地參觀考察;阿三頭去超市試吃時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迴來後發了一身紅疙瘩,臉腫的跟豬頭似的,被送去醫院住院吊水,金老太剛藏起了金不換的迪士尼禮券,生恐夜長夢多,於是連夜去送券,順便帶上鋪蓋,醫院裏照顧寶貝兒子去了。

    金老太一走,家裏清清靜靜,可說天時地利人和,這個清淨機會千年難得一見,金不換頗為珍惜,就邀請李一馬來她家過夜。

    李一馬起初是拒絕的,她那些鄰居們,一個兩個令人吃不消,走在弄堂裏,牆根下永遠不缺冬天曬太陽,夏天樹蔭下乘涼的老頭和老太,人一過去,他們眼睛就肆無忌憚的往你身上直勾勾的看過來,多數目光呆滯,麵無表情,僅腦袋隨著你的腳步轉動。房間隔音也不好,稍有點聲響就有人敲牆抗議。這些也都算了,主要是她家那張床,讓人受不了,一家幾代人都睡上麵。他自從那天白天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想法了。別說住一夜,光是想起,身上都會發麻。

    他當場拒絕金不換的邀請,說不太方便,問他哪裏不方便,他講:“我要是想野外露營,我會去森林公園。”

    “你話幫我說說清楚,什麽叫野外露營?”

    “沒有洗澡也沒有衛生間的地方,和公園的野外露營有什麽區別?”

    她不開心,在電話裏大發脾氣:“開玩笑,森林公園有房頂嗎!來不來隨你,老子自己睡!

    就這樣大吼大叫把他給吼了來。

    金不換下班健身完畢,先跑迴家打掃衛生,李一馬則從公司直接迴家去跑步以及練肌肉,洗好澡,在家裏打了幾局遊戲,拖延到天晚,拎了瓶紅酒,抱著抱臉蟲來了。

    她家,他總共隻進去過兩次,但弄堂每天來來迴迴,對這一塊的風情也算是略有所知。這條弄堂裏老頭老太尤其多,除去阿炳這樣的奇葩,大家都習慣早睡早起,所以晚上九點一過,外麵就沒什麽人了。但現在不行,現在才七點出頭,弄堂裏人多眼雜,不想給她家那些奇葩鄰居們的兩隻探照燈輪番掃描,而且公司也有加班晚歸的同事會走這裏抄近道去地鐵站,所以又戴了鴨舌帽,另外還以一個黑色口罩覆住大半個麵孔。

    到她家弄堂口,金家斜對門一家人家的門口擠著很多人,鬧哄哄的,一個婦女坐在門檻上拍腿哭叫,聲音尖銳,如同死了親媽。李一馬沒見過這陣仗,好奇心爆發,擠到人群裏聽了下,原來真死了媽。

    婦女是三毛婆娘,前天剛死了媽。媽是死在家裏的,死法有有點蹊蹺,據說死時全身皮膚發黑,像是中了毒的樣子,更為可疑的是,她媽死後沒兩天,存款都被她給提了出來,她妹妹沒分到一分,就懷疑她是謀財害命,報了警。

    三毛婆娘剛剛是哭她媽,現在開始罵:“那個女警察,真是心狠手辣!要我頭發做檢測就做唄,我讓她自己來我頭上拔,結果呢,一把薅掉三百根!”

    “wow!”李一馬不禁驚歎,“頭發交出前,你都數過嗎?正好三百根?”

    三毛婆娘被捉去配合調查,才被放出來,哭的眼淚鼻涕糊滿臉,當這頭戴鴨舌帽、麵覆黑口罩的年輕男人是在同情自己,就連比帶劃嚷:“我估算出來的,那麽多,三百根隻多不少!”

    李一馬圍觀半天,了解了這婆娘哭訴的大致來龍去脈後,重新擠出人群,才要到對門金家去,弄堂那頭,三毛婆娘她妹她妹夫帶著一群披麻戴孝的親戚從弄堂那邊殺將過來,一路疾走,一路哭喊。

    一個哭:“媽呀媽,你走的好慘呀,誰能料想,你辛苦一世,卻不得善終?這世間有千蟲百蠱,哪一樣,有人心歹毒!”

    一個罵:“三白眼!你這個心腸歹毒的女人,人在做天在看,你要下地獄,遭報應!”

    李一馬站在原地,再次表示驚歎:“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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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改名字了。。。。

    周末夜裏發。工作日早上發,然後周三一般會休息。

    其實不管幾點發,大家都可以按照自己的節奏來,幾點有空幾點看,無需熬夜傷神。

    “今生賣花,來世漂亮”是上海一個真實存在的賣花的老奶奶說的,當時有記者去采訪,老奶奶說了這樣一句話,感動了很多人,所以請江蘇路弄堂裏的老奶奶也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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