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挽著潘寶寶手臂, 笑道:“你要是再晚來一分鍾,我就丟下朋友們,親自去馬路上找你去了。”

    因為林太口氣熱絡得像是多年的知交朋友,話裏話外對自己頗為看重的感覺, 剛剛刻意稱唿自己為小姐的事情像是不存在一樣,潘寶寶心裏暗罵她可惡,嘴上卻笑著抱怨說:“哎呀,林太你不知道, 路上堵,咱們家的司機這邊沒大來過, 導航也導錯, 氣得我,路上就把他給說了一通。”

    主與賓睜眼說了半天瞎話,總算客套完, 才落了座,然後就是重新上茶上咖啡, 再由林太牽頭, 將諸闊太一一介紹給她,最後一個年輕闊太從英國搬到上海沒幾天, 剛進入上海社交圈, 本想重點介紹的,誰料人家一開口就來了個:“hi!”, 接下來就是咿哩哇啦一大段英語, 目的很明顯, 就是看潘寶寶不起,要看她笑話。

    這個開口說英語的年輕闊太是嘴毒闊太的侄女兒,國外出生國外長大的,正宗abc,最近迴國,正好養著隻漂亮的英短,就被嬢嬢帶過來一起來參加茶會。

    年輕闊太給她爸媽嬌慣得過了分,眼高一切,沙子都容不下一粒。早前從別人那裏聽到點關於李家的傳言,非常同情李家大房。今天一見,果然,氣焰囂張到不行,一個姨娘罷了,竟敢讓有頭有臉的闊太們幹等?年輕闊太當時就生氣了,決定要給潘寶寶好看,心是好的,卻有點莽撞了,都沒想到先問問潘寶寶的出身。

    潘寶寶是什麽人?這些年,她在李家又什麽場麵沒見過?比這更難堪的場麵她都不知道遇到多少,豈會怵一個不知道哪旮遝冒出來的香蕉人?當下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與她用英文寒暄了起來。

    年輕闊太失算,麵色就有些難看起來。不止她一人,另外一些原本準備出暗招要潘寶寶好看的人也都頗為驚愕的樣子。隻有一些對潘寶寶知根知底的闊太太們暗笑:用這麽低級的招數,就能殺此狐狸精的威風?唉,一個兩個,太傻太天真。

    林太適時站出打岔,笑著同二人道:“哎呦,知道你們英文好了,不就一個英國腔,一個美國腔嘛。”

    一句玩笑話,就把危機給化解了,還把闊太們逗得咯兒咯兒的一齊笑。大家笑完,林太又問:“對了,你家養的那些鳥兒狗兒們帶來了嗎?”

    潘寶寶經她提醒,忙說:“哦喲,差點給我忘記了,我帶了我們leon來,家裏還有jeffery養在我那裏的貂,今天送去醫院美容了,就隻帶了狗來。”把鱷魚皮包放到腳下,拉開手柄,包裏就露出一個漂亮的小狗腦袋來。把狗從包裏抱出來,放到地上,嫌那隻包包在腳旁礙事,順腳一踢,就把包包給踢到桌腿旁去了。

    此景此景,看得一個苦出身的闊老太太血壓飆升,差點要去找降壓藥吃了。嘴毒闊太也看到了,眼珠子幾乎要離不開這隻美到令人窒息的包包,本想裝作看不見,奈何眼睛自己就要瞄過去,實在忍不住,同潘寶寶道:“你這隻birkin,我前兩天在恆隆也看到過,當時剛到貨,被我一眼相中,sales卻說已經被人給預定了。”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就是我訂的呀。”

    檳榔闊太笑說:“沒想到這個包包用來裝狗倒正好。”

    潘寶寶說:“我就看中它空間大,裝得下我家leon才入手的呀,否則這個顏色我是看不大上的。”

    同矯情教教主潘寶寶比矯情和做作,下至金姐上至闊太,她們這些人的水平隻能算垃圾。

    林太身為主人,少不得要捧捧伊:“哎呀,你皮膚比上次見麵又嫩了好多,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也教教我們呀。”

    潘寶寶曉得她們一個兩個火眼金睛,加上耳報神眾多,所以也不隱瞞過,坦坦蕩蕩說:“我們女人一過三十,別人再怎麽誇,但細看還是能看出的,首先皮膚狀態就不行了,所以還是要靠平時保養的呀。我是上周才打的水光針,這個水光真的是神奇,一針下去,立竿見影,祛痘祛皺都有效,我現在連麵膜都省了。你們要是有興趣,下次我把我醫生介紹給你們。”

    當場就有幾個闊太比較感興趣,紛紛要她介紹醫生,氣氛就比剛才活躍了很多。

    嘴毒闊太看她不下去,約檳榔闊太一同去洗手間補妝,二人一邊照鏡子一邊咬耳朵:“矯情什麽勁兒。”

    後麵跟來的一個塗口紅的闊太聽見,知道說的是誰,便笑著接話:“這樣在你們眼裏就算矯情了?曉得伐,據傳她當年生好孩子,叫護士舉著鏡子,在手術台上補完妝後才肯出手術室,我猜她男人至今都沒見過她沒化妝的樣子。”

    檳榔闊太瞠目結舌。嘴毒闊太卻笑了起來:“想她一個做外室的,表現不好,男人怎麽會給經費?想撈錢,就不能鬆懈,可不是要時時刻刻美給男人看?”

    陽光房內,林太看氣氛差不多了,開口問道:“你們家jeffery的廣告公司現在怎麽樣?”

    不論窮與富,女人們碰頭,特別是上了點年紀的女人,衣服鞋子男人孩兒永遠是千古不變的議題,而李家行事作風一貫低調,講究悶聲發大財,潘寶寶那麽愛炫的一個人,至今都不被允許開設網絡社交賬號,否則照她這個性格和炫法,早就名揚天下了。而李家越是如此,內宅事情便越顯神秘,女人們就越是感興趣。所以林太問出這句後,全體女人都來了精神,心想鋪墊那麽多,終於要切入正題了。

    潘寶寶一說起兒子的事情,笑容掩都掩不住,嘴上卻說:“哎呀,他那點蔥薑生意,員工也就三四十人,也值得林太你過問?”

    林太笑道:“啊喲,你也太謙虛了,李生虎父無犬子,他的兒子不會差到哪裏去。”說到這裏,便趁機同眾人,主要還是嘴毒闊太的侄女道,“李生我就不說了,就算潘小姐,她要是還工作的話,我看都不會比你們這些國外讀書的人差。”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更何況是被闊太的首領林太恭維,潘寶寶不說身體發飄吧,臉上的得意與喜悅還是很明顯的,但嘴上卻越發謙虛起來:“哎呀,都是些陳年往事,說出來隻會令我不好意思。”

    林太道:“潘小姐三十年前是做空姐,你們現在叫ca還是空乘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會兒,距我們中國人吃飽飯還沒幾年,潘小姐就已經乘飛機滿世界跑了。”

    某闊太長長的“哦”了一聲:“就是空中服務人員呀。”

    潘寶寶看她一眼,麵上略顯矜持,口氣略顯不快:“是的呀,就是端茶倒水的,和餐廳服務員沒什麽兩樣,非要說的話,就是當時我們這些服務人員是按照飛行員標準招的。”

    林太說:“我家有親戚當時在航空公司工作,那個時候招空姐,說是萬裏挑一也不奇怪。所以我說潘小姐工作能力不比你們差。”

    潘寶寶亦笑著追憶往事:“我們那會兒把客人一律稱唿為首長的,現在你們聽了要發笑的。”

    一個家做能源生意的闊太插話說:“我記得那時好像飛機還可以抽煙的。”

    潘寶寶講:“不僅抽煙,連安全帶都愛係不係,飲料裏麵提供白酒,然後下飛機時再另外贈送一瓶茅台。這種事情,現在怎麽能想象得出?”

    一個年輕闊太說:“所以我爸爸到現在都還說以前乘飛機舒服又自由,安檢也沒有的。”

    嘴毒闊太已迴到陽光房內,此時便笑問:“想來,潘小姐和你們家首長,大概就是在飛機上偶遇的吧?”

    林太給她遞眼色,對於李家內宅事情,不宜閑話過多,以免傳到李生耳朵裏,讓他誤以為自己率領闊太們為難自己家的小娘子。現在大家都對李家選兒媳的消息比較感興趣,那麽今天隻要打聽出個準確消息就足夠了。

    兩年前,李家長子為情所困,燒炭自殺後,大家那個時候才想到,其實李家還有個二兒子的。不過二兒子乃是外室潘寶寶所出,從小就被接到香港祖父身邊撫養,然後又去了美國讀大學,因為刻意低調,所以外人連名字都不得而知。直到長子自殺後兩年,李家放出選兒媳的消息了,大家才得知原來李家二公子早已來了上海,廣告公司也都開了幾年了。

    當然這些套路大家都懂,有錢人家的子弟,想繼承家業,往往要從底層幹起,經過種種曆練,做好準備之後,才能正式接手並掌管家業。

    剛剛那個差點吃降壓藥的闊老太太最近家中有點不太平,打完小三罵小四,和老頭子時不時的也要幹一架,然後新婚不久的兒子去泰國旅遊時,被損友慫恿著叫了個群p套餐,結果被人家全程錄下來勒索錢財,錢財無所謂,他們家有,不心疼,問題是兒媳婦太年輕,修養不夠,脾氣太大,天天吵著鬧分居,親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反正最近家宅不寧。此刻看著麵前儼然成為談話中心的潘寶寶,不禁長歎,同林太悄聲道:“哎,這小潘命倒好的,跟了李生,馬上生了兒子,兒子長大了,然後對手自己就死了。一輩子順心遂意,姨娘裏的戰鬥機呀。”

    順心遂意?林太聽到這個詞兒後,不禁笑了。別人家不好說,李家內宅的那些事兒,光是她知道的,拍成宅鬥劇的話,少說也得60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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