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深邃, 不可捉摸,神情中有著一貫的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淡定從容,全身上下,僅發型略顯淩亂, 白襯衫都好好的穿著,隻有她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剝成了一個白米粽,看到他身上的自己的足尖,以及他的相機鏡頭, 心想, 自己怎麽會愛上這樣一個斯文敗類啊, 但這個斯文敗類,他可真是好看,真是令人著迷啊。

    他將她的手從臉上拉開,聲音溫柔,帶有誘哄及魅惑:“乖,睜開眼睛。”

    “好討厭。”悄咪咪睜開眼睛, 看一眼他的鏡頭, 馬上像吃醉了酒一樣, 抿起嘴,吃吃吃的笑了一陣,覺得害羞, 最後又抬手擋住眼睛。

    “看我這裏, 笑一笑。”

    她捂著眼睛, 左躲右閃,總是不願意。

    他便捏她下巴,迫使她看向鏡頭,溫柔說:“聽話,乖一點。”

    她被迫麵對鏡頭,害羞又無奈的笑,頭腦一片混沌之中,聽他說:“知道麽,隻有這個時候的你,這個時候的金不換才最可愛。”

    七月整體來說,過得不是太安穩,瑣事發生很多,日子過得有起有落,有好有壞。用電視劇裏的話來說就是有笑也有淚,有高峰也有低穀。這月所發生的最大的好事是自然要數lisa老師提前結束暑假,小不點兒有了妥善的去處。而壞事,就是遇見戴蒙,那次和她見麵之後,挫敗感一直形影不離,怎麽樣都開心不起來,哪怕把她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推廣大使的工作攪黃也不行。

    戴蒙推廣大使泡湯,打電話到公司找她,在電話裏對她破口大罵,她講:“戴蒙,願賭服輸懂不懂?”

    戴蒙又說要怎麽怎麽樣,大意是讓她失業滾蛋之類的,她終於擯不牢,咯咯咯笑了半天,眼淚水都給笑了出來:“我七千五的打雜文員的工作,你想要你拿去!”

    放下電話,想象著戴蒙的沮喪和氣惱,以及陳小姐的恨鐵不成功,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感受到了非比尋常的快意,但快意過後,卻是無窮無盡的沮喪與落寞。心底深處窩著一團火,莫名其妙的想要放聲大哭,想要對誰大吼大叫,然而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做,就同往常的每一天一樣,早上起床,穿衣化妝,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工作好好的做著,日子一天天的過著,這些不開心的情緒,都自己默默消化了,畢竟,氣的不是別人,是她自己。

    除戴蒙這件事情以外,還令人不快的,就是金老太了。她老人家仍然賴著不走,憑一己之力,硬是頂住了金不換母女的壓力和攻擊,不可謂不強悍。她們母女趕她老人家不走,便將她視做空氣,出來進去,都不理不睬。不過人家也不見得怎麽在意,飯照吃,覺照睡。

    消沉情緒一直延綿到七月結束。八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無法再繼續矯情下去。當然,假若她能夠知道接下來這個月內所發生的事情的話,必定會發自內心的珍惜七月裏有情可矯的每一天。對比八月,七月的矯情與消沉,都是那麽奢侈與幸福。

    整個八月,金家諸事不順,黴運纏身。才進入八月第一天,金美娣就受了不大不小的傷,她和她姐寶娣幹了一架,臉上被抓了條條道道,差點毀容,要不是她反應快,一隻眼睛隻怕當場就報廢了。

    姐妹倆幹架的原因是因為金老太的贍養問題。這段時間以來,金不換變得不怎麽說話,大部分時候沉默,偶爾莫名其妙發火,金美娣看這情形,當她怪自己辦事不力,趕不走金老太,所以心裏多少亂了分寸。

    八月一號這一天,金美娣休息在家,一大早,同金老太說,寶娣要接她去過幾天,叫她打包行李,帶她去。金老太表示不信,要看證據,金美娣早有準備,給她看自己的手機短信,她不認識字,金美娣就念給她聽:速帶母來。

    四字短信寫的到底是不是“速帶母來”,金老太不得而知,但寶娣二字她卻是認得的。

    寶娣自從從二十多歲起就跟著潘寶寶了,為她家做工大半輩子,一生沒有結婚,無兒無女,手裏有的是錢。前兩年憑一己之力,在常德路熱鬧地段全款購得電梯房一套便是證明。大女寶娣比阿三大十幾二十歲,按金老太的想法,大女總歸比幺兒阿三頭要早走一步,走後,財產肯定要落入阿三頭手中,但前陣子聽美娣說她休息辰光經常報一些老年旅遊團出去四處浪蕩,要是被哪個鰥夫爺叔給勾搭上,鬼迷了心竅,這還得了?

    金老太便有些著慌,哪怕不為自己,為阿三頭,她也要去跟大女套套近乎,代阿三頭與她聯絡一下感情,奈何華山路潘寶寶家她不得其門而入,平常想見一麵,都不可能。

    突然聽說寶娣要見自己,金老太又驚又喜,卻又懷疑有鬼,思前想後,並沒有挑破,真的跟著去了,反正腿長在自己身上,萬一有詐,再迴來就是,又不是找不著二女家。

    金美娣拎著鋪蓋,領著老娘,一部公交車乘到華山路,走幾步,到地方,等半天,寶娣終於姍姍來遲。她見旁人還好,無所謂,唯獨見美娣這禍害精,一定要穿戴整齊,向她展示自己的珠光寶氣與雍容華貴,否則她這一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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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地迴房間換了一套潘寶寶給她的過季驢牌時尚連衣裙,化了個不濃不淡的妝,跑出來一看,老娘也在,頓時嚇一跳,忙問:“老娘,你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金老太一看,心想二女果然在搞鬼,大女寶娣都不知道自己要來的事情。

    金美娣把鋪蓋往寶娣麵前一放,說:“喏,老娘想你了,非要讓我帶她來找你。我那裏老娘住了大半年,現在怎麽也該輪到你管一管了。”

    二女滿口屁話,金老太卻不戳破,就眼巴巴的看著寶娣,等她表態。

    寶娣的反應和她料想的一樣,一聽,馬上跳起來:“開什麽國際玩笑!我天天吃住在李家,一周做足七天工,哪裏有地方招待你老人家!”

    美娣說:“老娘又不是客人,還需要你招待?你把你常德路的房子鑰匙給我,我送老娘過去。老娘腿腳好得很,自己能照顧自己,你安心在李家做你的工,不用擔心。哪天休息迴家,老娘還能伺候伺候你,給你做兩個愛吃的小菜呢!”

    寶娣迴絕的斬釘截鐵,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我房子裏頭有兩個外國租客住著,叫老娘住過去,人家租客怎麽辦?寶寶那裏一會兒看不見我就要問,我沒時間在外頭陪你們瞎講,老娘,你迴去吧,以後沒事不要往這裏跑,被別人看到,傳到寶寶那裏不好!”

    說完這話,寶娣轉身要走,卻被美娣和老娘一人一條胳膊拽住。金美娣目的沒有達到,豈會輕易放她迴去,就把她死死拽住。

    寶娣人高馬大,脖子肩膀和胸脯連為一體,手臂渾圓,腰肢粗壯有力,哪會將她兩個放在眼裏,胳膊一掙,兩個人一把甩脫。

    寶娣一雙老眼瞅著阿妹美娣,作色道:“老娘年紀大了,你們一個兩個開始嫌麻煩,就往我這裏塞,叫我來替你給老娘養老,算盤打得可真響,想把天底下的好事都占盡,麵孔還要不要?”

    美娣扯開嗓門喊:“什麽叫替我養老娘?你難道不是老娘生,不是老娘養嗎!”

    “自從二十多年前,我跨出金家門檻那一天,我就是個沒爹沒娘沒親人的孤兒了!”

    金老太急忙插話:“寶娣呀,你說這樣的話可就沒有良心了,你老娘的一顆心都要被傷透了呀!那時候,這小娘皮被我追了幾條弄堂,差點砍死在路口,我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給你出一口氣?”

    寶娣眼角下垂,眼神卻格外犀利,任何人的把戲都休想逃出她的眼睛:“幫幫忙,當我眼瞎麽?那是你們兩個做戲給我看!”

    金美娣捋胳膊:“放你娘的狗屁,不信你看我胳膊上的傷疤!要不是我把手裏一把剪刀紮到老太婆身上,我一條小命老早就斷送在她手裏了!”

    寶娣對她啐口水,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金老太見狀,開始淌眼抹淚,自顧自訴說自己的不易,借此提醒大女勿忘養育之恩以及手足之情:“老娘一輩子生養了七個孩子,隻養活了你們三個。你們三個孩子裏麵,就你是悶嘴葫蘆,不會講話,所以有時候難免吃點虧,但有句老話,叫做吃虧是福。寶娣你是個有福氣的,碰著這麽好的主人家,找著這樣一份工做。你的弟弟卻混的連你小手指頭都不如,日子過得苦來兮的。你是大姐,得有身為大姐的氣度和胸懷。老娘也知道,他們是經濟上苦,你是心裏苦,老娘都明白,所以心裏也難受,就想著過來陪陪你,補償補償你。”

    金老太唱山歌似的,把大女寶娣說的淚眼婆娑。寶娣怕被美娣看笑話,硬著心腸喝斷老娘:“我在和金美娣說話,要你話多!老太婆又想來騙我訛我,門都沒有!”

    金老太還要勸:“寶娣呀——”

    “老太婆走走走,家產給金寶,養老找賤草,我這一次要是再被你騙到,我就把我金寶娣的名字倒著寫,去找你的寶貝兒子阿三頭去!”一下子沒控製住,嗓門太大,引的幾個保安向這邊張望,她看見,及時閉嘴,收腹,挺胸,學主人潘寶寶一貫的優雅姿態麵對老娘與二妹。

    可惜金美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今天過來的目的不是為了吵架,她的任務就是把老娘給送到華山路來,一看寶娣發瘋,懶得跟她吵,丟下一句:“老十三,老年癡呆一樣,心理變態。”撇下老娘,轉身就走。

    她不想和寶娣多說,但寶娣卻被她一句“心理變態”給突然刺激到,氣得胸脯起伏,一時控製不住,拿手指頭點著金美娣背影罵:“野種賤人爛汙比——”

    這話,不殺人,卻誅心。當然這對金家女人來說是必備技能,“野種”二字一出口,金老太老臉一紅,饒是心黑麵皮厚,心肌也差一點點梗塞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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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三休息哈~

    愛你們,麽麽噠~~

    下一章:兩朵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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