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潘寶寶變了臉色, 粉塗了那麽厚,也遮擋不住血液逆流而上而呈現出的紅色,李叔依舊態度恭謹地貓著腰,向她提議:“要麽, 不如讓我陪您去湖邊散散步。後麵那片湖是咱們家的,您還沒去過呢。咱們旁邊的鎮子是古鎮,屬於風景區,也算小有名氣, 早幾年老是有遊客偷偷跑到咱們湖邊來拍照,太吵, 也不安全, 後來就用圍欄給攔住了,現在就安靜得很。妙的是,湖邊還有大片楓林, 楓葉這個時候都紅了大半了,正適合散步。”

    潘寶寶在李家這些年, 也是一路腥風血雨過來的, 沒點忍功,沒點本事, 她能熬過二代目身邊的那些環肥燕瘦, 走到今天?因此不過轉眼之間,便恢複了臉色, 不去聽他廢話, 隻是咬牙問:“李叔, 請問你這是代誰傳話呢?李生知道你來說這些話麽?”

    這句話問出口以後,便後悔了,問出來,除了隻會顯得自己沉不住氣、道行太淺以外,屁用沒有。試想,除了主人,誰還能差遣的動李家老宅的管家呢?能差遣得動李叔的人,還會畏懼她男人麽?

    樓下大廳,攝影師就位,李家女眷們也終於收拾裝扮完畢,大家在大廳內按輩分依次麵南背北站好。一代目端坐於前排正中間,左右手分別是二代目和三代目,一大家子人裏麵,有座位的就這老中小三代男人,以及氣喘如牛的大房。而嘉琪與嘉瑤等一眾小輩以及親戚家眷等,則排在第二和第三排。

    早在三十來年前,二代目與大房的嫡子剛剛出生,他們夫妻倆還算恩愛的時候,今天這樣的全家福,他們也拍過一次。那時大房是站著的,沒有位子,現在實在是站不住了,一代目終於開恩,令她坐著拍照,她卻嫌輪椅太醜,影響自己形象,執意要與他們一樣坐家裏的紅木椅子,結果坐上去,身體止不住往下溜滑,於是就叫身畔的二公主悄悄攙自己一把。

    大家位置安排好,麵上笑容一團,彼此肩挨肩,營造出其樂融融的氣氛出來,攝影師準備按下快門時,卻聽一個女聲問道:“咦,怎麽不見潘小姐?”

    說話的這人是二公主,她問這句話時,將“潘小姐”三字咬得很重,她身側的大房聞弦歌而知雅意,微笑不語。

    大房的二千金,站在第二排的嘉瑤這時便接起了二公主的話:“哥哥,auntie也許不知道我們大家要拍照,要我去喊一下auntie麽?”

    李一馬端坐不動,雙手抱肩,眼睛看向正前方,麵無任何表情,亦沒有對她們的對話做出任何迴應,像是神遊天外,隻是嘴角抿起,唿吸比平時稍重,仔細看時,額上亦有青筋隱隱浮現。

    嘉瑤這邊話音才落,二代目便緩緩轉頭,向站在身後的她看了一眼。

    二代目作為家族的現任掌門人,李家商業王朝的領航人,在李家是崇高的存在,有著神一樣的地位。其人統領李家商業王朝多年,權高位重,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好惡不言於表,所以看上去總是表情淡淡,時間久了,他身邊的人都學會了觀察他的眼神的變化與細微的表情,以此來猜度揣測他的內心和想法。

    而剛才那匆匆一瞥,嘉瑤沒敢對上父親的目光,自然不知道父親心中所想,但是身體卻先於頭腦做出了反應,生生的打了個冷戰,趕忙低下頭,咬著嘴唇,不再出聲。但被他眼睛餘光掃到的一眾女眷等卻都紛紛垂首,屏息斂氣,不敢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不過萬事都有例外,李家就有一個人不怕二代目。這個人就是二公主,二代目他的胞妹。二公主性格彪悍,二代目她根本就沒有放在眼裏,心情好,二代目是親人是哥哥,心情不好,那麽李家這些人對於她來說屁都不是,更遑論那個外來的狐狸精潘寶寶?大嫂這些年受那狐狸精欺壓,眼下這個令那狐狸精丟臉的絕好機會不去利用,那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這個場合,潘小姐三個字越不能提,她越要提。

    一片令人尷尬的安靜當中,二公主張口又問:“哎呀,潘小姐人到底跑到哪裏去啦,你說我要不要叫人去喊一下?”

    一句話沒叨叨完,李家的絕對君王,一代目手上的包銅拐杖重重落到大理石地麵上,一聲金屬鈍響,二公主這才閉上嘴。這下終於太平了。

    上海paradise,靳姐要去外麵辦事,跑兩個地方,交幾份材料,叫金不換開車送她去。其中一個地方是要經過茂名南路的,車子開到半途當中時,一直坐在駕駛座上靜靜看著窗外風景的靳姐突然開口:“停一下。”

    金不換問:“到了嗎?”看看導航,講,“這裏才到茂名路,離目的地還有兩公裏呢。”

    靳姐指著道路旁一座看上去有點年頭的陳舊高樓叫她看:“看,那座樓是我們以前辦公的地方。”

    毫無特色的一座灰突突的水泥鋼筋大樓,外觀根本無甚看頭,金不換隨意張望了一眼:“哦,看到了。可以走了嗎?”

    靳姐講:“好久沒到這邊來過了,我上去看看,看我們原來的辦公室和鄰居們都怎麽樣。”

    二麵終於結束,今天來辦理入職手續的文案小男生也搭這趟順風車去區裏的人才中心辦事,他在後排一聽,嚇得叫起來:“你們可要快點迴來!我跟美男哥說好一個小時內迴去的!”昨天被李一馬一通教訓,成了驚弓之鳥,恐怕遲到一分鍾。

    靳姐領著金不換,熟門熟路的進入大樓電梯間,等了許久,嘎吱嘎吱作響的電梯降下,門打開,二人入內,靳姐按下其中一層按鈕,門緩緩關上,電梯再次嘎吱嘎吱啟動。

    靳姐頗為懷念地打量著狹小破舊電梯間內張貼著的搬家小廣告,火鍋店的優惠畫報,一麵笑著同她說:“很意外吧,我們公司開業四年多,頭先的兩年是在這棟大樓裏辦公的。”

    “為什麽選在這裏?”愚園裏創意園那種環境呆久了,到外麵看哪哪都土得掉渣,醜得可以。

    “因為這裏的房東是老板朋友的朋友,辦公室的租賃價格非常便宜,幾乎是外麵行情的一半。”

    電梯升到7樓,停下,靳姐帶她出電梯,出門往右,再拐一個彎,經過幾家空關的店鋪,來到一家功夫肩頸門口,靳姐推開玻璃門,伸頭入內,向其中一個年輕女子打招唿:“阿珠,好久不見啦。”

    阿珠認出靳姐,看上去驚喜交加,忙的從前台站起來:“哎呀,是你呀!你怎麽來了,好久都沒看到你嘍!快來坐,快來坐!”

    “不用,不用,我就去看看我們以前的辦公室。”

    “那裏呀,好像前陣子租客剛搬走,新的租客還沒來,空關著,門好像沒有鎖,一推就開了!”

    “好的,那我去啦。”

    “等會再來坐啊!”

    順著樓道往前走,經過的公司有物流公司,裝潢公司,還有一家看著就不怎麽地道的小小人才中介公司。沒想到paradise竟會在這種檔次的地方辦公,金不換心內詫異不已。

    終於,走到paradise原先辦公的地方,這裏門都沒說,風格也和那些低端鄰居毫無二致,一間不大的空間內,擺幾張桌椅,桌子用格子隔開,旁邊放一台飲水機,靠牆再有幾個文件櫃。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一間辦公室,靳姐入內後,卻不勝懷念的這裏看看,那裏摸摸。看得出,她對這裏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

    空關很久的辦公室內有一股悶悶的塵土味兒,金不換不願入內,就站在辦公室門口向外張望,同時掏一根香煙出來抽。半天,樓道燈光暗淡,半天都不見有人過往,電梯的聲響也沒有聽見,心裏不禁嘀咕,什麽鬼地方,怎麽不景氣到這個地步。

    靳姐在辦公室內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嘴巴裏自言自語講些什麽。一圈看下來,迴頭發見金不換一臉的百無聊賴,猜出她心中所想,講說:“我一開始過來時,也和你一樣的反應。我以前在老板朋友的公司做財務的,後來公司經營不善,老東家就把我介紹到老板這裏來做了。要不是人家介紹,我自己是不會跑到這種地方來工作的。老東家把我介紹給老板時,老板蠻看重我的,許諾我一進公司就是主管並委以重任,我一聽,當然開心啦,就高高興興的跑來上班了。結果進公司一看,主管是我,手下是我,前台是我,打掃衛生的阿姨也是我。以至於時間長了,人家都問:怎麽是你是你還是你?”

    講到這裏,靳姐自己就笑了起來:“我們公司當時的注冊資金隻有六十萬,是老板迴國前去為人家打工賺來的,也是當時他的全部身家,後來付掉公司注冊費諮詢費等七七八八費用以後,實際到賬隻有四十萬多點。我看賬麵上這點錢,心裏就有點害怕,擔心這麽一點點注冊資金,將來業務怎麽開展?要是不小心像上家一樣倒閉就完蛋了。但後來又想,來都來了,就好好做下去,到工資發不出的時候再走也還來得及。我當初這麽擔心,是那時候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因為他在外人麵前絕口不提自己怎麽怎麽樣,自己家又怎麽怎麽樣。

    “反正我後來還是堅持了下來,就是一個人上班,實在寂寞。其他公司人家都是三五成群的上下班,然後成群結隊的出去吃飯散步。隻有我,走到哪裏都形單影隻。出門上廁所都要把貴重物品帶在身上,因為公司沒人。這邊外來人口多,治安不是很好,辦公室門禁也不行,反正當時就是中午去樓下吃個中飯,揣上公章,拿上支票證照,大門鎖上兩道;去找阿珠聊天說話,揣上公章,拿上支票證照,大門鎖上兩道。一個人雖然寂寞得要死,但我還是天天跑來公司坐班,因為我想,如果唯一的一個員工都不來上班,那麽這間公司就像是不存在了。我不願這樣。

    ※※※※※※※※※※※※※※※※※※※※

    下一章《三代目》,

    本文字數估計會在三十萬左右,就言情小說來說有點偏長了,但是這個不受控製,也許完結後,完整的看一遍會有完全不同的感覺。(這句話好像八方美人的時候就經常說哈哈哈哈。單機遊戲很寂寞,還是希望大家都能夠多留評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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