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才來…

    君臨很多次做夢的時候,其實都重溫過蘇洵的話語。也很多次在夢中看到過相逢的場景。

    可是沒有一次,他想象中的話,會和這一次這般簡單,而且讓人難以迴答。

    你怎麽才來…這是彼此相熟的兩人常常可能說出口的話。

    我路上耽擱了時間,我起床起得太晚…

    我沒有想到今天會下這麽大的雨。

    作為被問的一方,上麵的每一句話,都可以用來這這一聲問的答案。

    可是君臨說不出口。

    因為他並沒有耽擱在路上,也不知道自己最終會走到這裏。

    他也不需要睡懶覺,更沒有因為外邊的大雨而誤上哪怕一瞬的時間。

    他之所才來,之所以才見。不如說成是終於來了,終於看到了很久很久都隻有夢裏才會見到的這個男人。

    多少次用他或者那個家夥才表達心中對這個男人的不滿,多少次偽裝著不屑。而當真正站在門外,看到那清晰的麵容之時,他所有的冷漠都崩潰,鎮定變成了手足無措。

    “如果你還要在外麵傻站著,那這杯茶我就先倒掉了。”

    蘇洵看著門外的年輕人,對他久久不說話表示了些許的不滿。現在是風雨天,他從來都不會用涼了的茶來待客。哪怕外麵站著的人是君臨,他也不想破了這個例。

    君臨被一語驚醒,終於恢複平靜走進了竹門。

    屋內茶香四溢,夾雜著古樸的書卷氣。黑衣年輕人隻覺得每一個唿吸都有著熟悉無比的感覺。

    是啊,怎能不熟悉。

    除卻還是小乞丐顛沛流離的短暫人生之外,他這一輩子最重要的時間,就是在這間屋子裏度過的。

    雖然這間屋子總是會變成別的模樣,門窗的一年四季隨著時辰變幻,可熟悉依舊熟悉。

    君臨走進屋內,也沒有在茶案的對麵坐下,他緩緩在屋內走動著,伸手去撫摸每一寸角落。

    整個過程,蘇洵也沒有幹涉君臨。青衫男子自顧自的喝茶,直到看見君臨從書架上拿下幾本書,眼皮才抬了抬。

    “這六本書,選好了哪本告訴我。”

    “可是…我又不識字…再說換名字和書有什麽關係?”

    “為何無關?正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自有顏如玉…”

    “顏如玉不好聽,不如就叫我黃金屋吧…”

    那一年的玄離山上,蘇洵挑了六本書給名字還是小油條的小乞丐,讓他從中選出自己的名字。

    最終小男孩做出了選擇,蘇洵也從那書中提煉出一個其實早就安排好了的名字。

    “天意賜姓,喚你君臨如何?”

    “君者禦物,君子立身,可並非皇帝二字可以概括。臨字居高而下,正配君姓,雖有些張揚,卻對得上我的胃口。”

    從那天起,小乞丐搖身一變成了君臨。至今他也從來沒有看過那本為自己定下這個名字的那本《蒼山歧雨》

    後來再想去看,已經沒有了機會。而今日也許這也是一種上天的恩賜,君臨坐在了蘇洵的對麵,自然而然的端起了茶杯,翻開了書。

    窗外雨聲不斷,君臨安靜的翻閱著手中的書本。時不時拿起那茶杯的時候,裏麵的茶水總是滿杯而溫熱。

    而蘇洵也很悠然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他一會兒提筆寫上幾個字,一會兒又拿起手帕輕輕擦著無念劍。

    唯獨有一件事情也和君臨保持著同樣的頻率,那就是給對方沏上滿杯的茶。

    漸漸地,雨停了。一縷彩虹的光芒從窗外照了進來。那些茶具中的茶葉已經快要被煮幹,再這麽下去,便會失去原由的韻味。

    蘇洵輕輕咳嗽了一聲,好像是在問君臨還要不要添。

    年輕人忽然合上了看了一半的書,深吸一口氣道:

    “這書裏的故事,很長,很像是一場夢。”

    “每一個故事都很長,隻不過看它從哪裏著墨而已。”

    關於要不要添茶葉這件事情,君臨沒有給蘇洵一個答案,青衫男子便隻好是自己做主,慢條斯理的切著茶餅邊搭著對方的話。

    “那如果關於我們的故事也是一本書,是不是所有的命運都是注定不可能逆轉的?”

    君臨看著男子手上的動作,雙眼有些迷惘。他很少說出命運兩個字,而現在,卻想要問一問他的看法:

    “你和師娘都是與時空並進之人,可為什麽不能改變一切?是不是我們所有的經曆,都和這書一樣,不管如何,你翻到最後總會是同樣的文字,同樣的結局?”

    “這很重要麽?”

    聽到君臨連番所問,蘇洵嘴角牽起一絲笑意問道。也不知是不是這輕描淡寫的態度激怒了君臨。黑衣年輕人直起身來,手拍在茶案上道:

    “自然重要!”

    “既然是重要的事情,那就應該你自己去尋找一個答案。我在這裏等你,是為了喝茶和交一樣的東西給你。而不是看你耍男子漢的威風。”

    蘇洵對君臨的激動不以為意,依舊平淡說道。隨後飲了一杯茶,看著滿臉說不明白的憤怒的年輕人,忍不住輕歎一聲道:

    “你何時見過,一本書囊括過誰的命運?又什麽時候見過有誰配寫一本這樣的書?”

    “一切,都不過是發生過了。才流傳成了故事。而不是誰定了一個故事,讓一切枯燥的運轉。”

    “至於,你想問爹娘…”

    蘇洵說道此處,又咳嗽了一聲。眼中出現了殊為難得的尷尬:

    “我如此稱唿自己和卿紫雨你應當沒有意見?”

    “我能有什麽意見?”君臨乍聽此話,直覺又可氣又好笑。蘇洵亦是尷尬掩飾過去道:

    “為何我們最後都走到那一步,其實隻有一個原因。”

    “什麽原因。”君臨深吸一口氣,雙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這一份答案,他尋求了很久。現在終於可以讓蘇洵親口去證實。

    如同過往的每一次出乎意料,蘇洵這一次的迴答也不在君臨的意料之中。可最終那解釋讓他很滿意,滿意到一股暖流從心中散開,最終在嘴角化成了微笑:

    “因為你的娘親一生都愛胡鬧,而你的爹爹,也就是我…”

    “這一輩子,也一直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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