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渡心魔之時,有人卻試圖欲要滅一尊佛。

    君臨接著辟邪珠的威力披荊斬棘,渾身胡成了一團金紅色的火焰。

    那仍舊是業火在灼燒,因為佛光而變得更加熾烈。

    勇往直前的年輕人仿佛感受不到那痛苦,一掌超前,釋放著自己的所有的力量。

    向佛之人,卻抱著必死之心。那身影如同一道流星,蘊藏著決絕毀滅之意。

    然而一切,在萬佛朝宗之前,在慧空的眼裏都如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多年之前,君臨不論是實力還是境界,其實都不如這位佛門未來的希望。借著秦小落給與的那並不光彩的暗招和玄離曆代祖師的加持,當年一戰才會有一個禪子墮落,玄離少年揚名立萬的結果。

    爾後,妖女阿奴橫空出世,成就修行者前所未有的自我分裂。

    自此多年,每一次君臨和慧空這二人針鋒相對,便再也沒有占過真正的上風。

    星辰塔內入魔之時,他奈何不了妖僧。

    三皇密藏掌握神劫之時,他也無法滅殺佛國中盤坐的敵人。

    在神荒修行界裏,無數人都說君臨是一個修行的異類。絕對的天才。卻淡忘了,其實慧空才是那個在境界上成長最快的人。

    自墮落而起,最終證的妖法佛果。一人以雙修之身證得神道。

    曾經若問世人,哪位天驕能最先如此。答案當屬於那五人之數。可最先做到這一切的卻是得到了三皇傳承的禪子。

    萬千佛陀,或許並非個個無上果位。然則整個佛國之力,已經遠遠勝過一般至尊。

    可以說,這是一場巔峰境界出手的對決,而這巔峰,卻不屬於君臨。

    金身巨佛壓下了手,仿佛把萬千世界抓在了掌心。

    佛國和妖巢倒轉,發出神聖妖異參半的光芒。

    傳說中地獄和極樂的一線,阿奴的妖爪索命而來。

    辟邪珠不再那麽管用,再強的寶物也需要靈力去催動。

    君臨麵對的是兩尊成神的妖佛,合力而為可以化一方世界為塵土。他全力爆發的實力,終究隻能支撐他行進到一半的距離,最終落入進退不得的境地。

    隨著那妖佛之手合攏,紅蓮業火愈發旺盛。而君臨的骨骼之間發出一聲聲駭人的脆響,碾壓身體每一寸鋼筋鐵骨。

    以他肉身之強,仍如螻蟻。萬佛梵唱出手之下,仿佛整個伽藍寺乃至佛宗都在和他為敵。

    “君郎…”

    陸凝霜的劍隨著風雪而出,卻在佛國麵前出不過十丈之遠便消除無形。

    在那巨大的壓迫感下,便是唿吸都壓抑不止。

    君臨迴頭望去,隻看到撐傘的她哭個不停。心中頗不是滋味大喊道:

    “帶小七先走!”

    “不…凝霜死也不走。”小冰塊從來不會在這種時候聽話,含淚搖頭。此時言語已經太無力,君臨隻得牧塵拳向後打了過去。

    這一拳往後,掀起狂暴的風。他身軀因此再度往前。和陸凝霜小七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那是他傾盡所有的風靈之力,在佛手和妖爪之下掀開一線空間。

    陸凝霜那哭訴的話被吹了迴去,人也止不住往甬道深處偏離。

    “倒是好一對癡兒。”

    “想走,哪裏有這麽容易。”

    佛音梵唱之中,阿奴又一次說出了譏諷的話語。化身佛陀的慧空沒有多言,彈指讓君臨一切努力化成徒勞。

    那是佛門至高無上大輪迴印,和時空之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本是用來降魔滅敵的至高手段,如今隻為了留下陸凝霜。

    若佛有恨意,那慧空對於君臨之恨早已經化入舍利。從混沌將佛國於此,他要的不僅是君臨去死,反而是更像讓他親眼見證珍惜之人墜入地獄。

    很快,那無可抵抗的妖佛神力碾碎了那一把青傘,逐漸撕裂陸凝霜抵抗的冰牆。

    君臨目齜欲裂,借著風終於逼出開天斧和龍魂槍。幾乎所有極限的能力,都被榨幹了出來。

    在這瘋狂憤怒之下,他竟是連斷了慧空佛手三根手指。阿奴驚訝瞪大了眼睛,竟也是發出一聲痛唿:

    “小子!今日不將你之所愛化成白骨,不將你千刀萬剮。奴家難解心頭之恨!”

    再看妖女,竟是被君臨的斧槍斬斷了手腕。那些妖氣縈繞在傷口,不安紊亂。

    一介聖人,在這最後關頭,竟然接連創傷了神境手段。禪子妖女都明白,如果君臨能渡過這一劫,之後會成為何等大患!

    這一擊,替陸凝霜解圍。卻也真正激怒了妖女。阿奴跳入了慧空的眉心,巨大的金身再度出現了雙生相。

    佛妖合手,籠罩了整片甬道。君臨手中的長槍和神斧開始彎折,同時發出了哀鳴。

    君臨沒有停止抵抗,卻也近乎絕望。

    諸神黃昏之後,這等強大能力,已屬驚世駭俗。現在他和陸凝霜的狀態,又哪裏能夠應對。

    最後的希望崩塌,君臨隻能抱著最後的希望重複之前所做的事情。

    說好的要守護小七和陸凝霜一輩子,哪怕是最後一刻,他也不能放棄。

    可牧塵拳出之,風已經不如之前狂暴。

    甚至一切變得輕柔而和煦,甚至有紅色的花瓣,逆著風而來。

    君臨苦笑自己無能,卻猛然驚醒。

    這不知道通往何處的甬道之中,又哪來的玫瑰的花瓣?

    “小七?”

    君臨豁然瞪大了眼睛,麵前的花瓣如同天空灑下的血淚。一片淒涼唯美之景裏,他看到了模糊的側臉。

    一道紅芒,逆光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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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空阿奴合手的雙手,竟是詭異的被慢慢撐開。

    佛露出了驚訝的目光,那半身阿奴妖媚的容顏上也多了幾分怒意。

    驚怒之中,花瓣凝聚。

    一顆狀若紅日的圓珠凝聚在了花心之中。

    朦朧視線裏,君臨見到的是珠中的熟悉的姑娘。不知為何,過往每一次凝視仿佛都被定格,君臨的心裏忽然生出恐懼和留戀。

    “小七…你醒了…”

    “趕快離開這裏…”

    唯獨沒有喜悅,這是君臨第一次不想看到小七完好的站在自己麵前。

    那足以對抗佛妖之手的力量讓他深深的不安。

    聽到他的唿喚,小七在那紅珠之中對著他溫柔笑了笑,低頭輕訴道:

    “這輩子,你也別想要我走。”

    執子之手,不離不棄。

    此生第二次提及一輩子的時候,她卻哭得像是一個孩子。

    君臨覺得有一隻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嚨,小七溫柔的目光,在他心裏卻彌漫成讓他手足無措的恐懼。

    他看著慧空阿奴佛妖一體的手段被排斥,逐漸明白了那紅珠為何物。

    那是仙狐的內丹,一生修為的精華。

    天賜神格,化為身外。自是佛妖也不能如何。

    可君臨知道,這背後的代價肯定極大,或許大到他無法接受的地步。

    “小七,我不要你走…”

    他嘶啞說道,小七又破涕為笑。在那巨大的壓力之中,她如步閑庭,走到君臨的麵前拉起了的手。

    佛國妖巣,在那內丹如花的華光中一片緘默。

    阿奴瘋狂的咒罵,話音卻已經被隔絕在外。慧空那神色五蘊皆藏,已經看不到禪意。

    小七不理會佛,無視那妖。緩緩抱緊了自己的郎君。

    兩人的心在跳動,似乎混入了少女腹中另外一個生命的韻律。

    白色的尾影,像是古神撐開了天和地。除卻六道虛影之五,遮蔽了敵人的怒火和嗔念。

    獨留了一處紅塵人間。

    小七看著君臨哽咽說不出話,輕輕搖了搖頭。微微握緊他那滿是血汗的手,溫柔的請求:

    “天涯海角,我們在走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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