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要麵對的兩個人,自然都不弱。

    哪怕是非要分割高下,那一線之隔,對於君臨來說其實都沒有任何的區別。

    不論是大象還是犀牛,要踩死螞蟻都是那麽的簡單。蘇洵知道自己的弟子並不是想真的求一個答案,而是在大戰之前給自己一個信心。

    誠如異魔皇所言,人需要為信念而活。蘇洵沒有給君臨一個準確的答案。卻拋給了他一句話讓人詫異的話:

    “這兩個人,都是我的。”

    “那我呢?”

    君臨不解問道,心想自己已經做出了赴死的決定。你老人家卻忽然說沒算上我。

    蘇洵還是不搭,指了指腳下。年輕的徒弟順著他劍垂下的位置,看了一眼,目光變得無比凝重。

    腳下時空之需,默然出現了一個個黑色的漩渦。那漩渦中心身影閃動,讓人戰栗的氣息傳蕩向了四方。

    這是一個不期而遇的訊號,也是君臨從上山以來就想象過無數次的畫麵。

    亂世已至,群魔亂舞。靳墟的出現又怎麽會沒有魔族的相隨。

    “這些,都是你的。”

    蘇洵對著君臨說道,毫不可憐他臉上要命的震驚。在那連綿成片的漩渦之中,最先出現的九道身影,讓君臨欲哭無淚。

    師父選擇一人對戰異魔皇和天道聖主,那是一種驕傲和自信。

    而君臨看著那傳說中的九聖,實則是一種無奈。

    “師父,那就永別了。”

    無奈至極,便是苦笑。君臨轉身對著蘇洵作揖行禮,傻傻的說道:

    “要是我先死,你可得護好你徒弟的媳婦。”

    “我連自己的媳婦都沒有護住,你就不用指望為師了。”

    讓君臨沒想到的是,蘇洵二話不說直接拒絕了這份囑托。聽聞話中之意,君臨沒有覺得師父無情,反而頗為感觸。

    “想要保護他們,就好好活著。”

    “也許麵前的路對你來說很難,卻也未必是一片黑暗。”

    蘇洵饒有深意對著君臨說道,而君臨的麵前就是一片黑暗。異魔九聖陸續而出,曾經橫掃神荒的力量,從山腹之中蘇醒過來。

    而現在,阻擋他們的責任,就在一個玄離山年輕弟子身上。

    “我會自己創造光明。”

    君臨忽然突兀的說了這麽一句話,隨後握緊了手中的龍魂槍。蘇洵欣慰的看著自己唯一的弟子,點點頭道:

    “那就去吧。”

    至此,時空分離。蘇洵仍舊向天際而去。而君臨下沉到了無數漩渦的麵前。

    天有世間最強之神,地有曾毀天滅地之魔。師徒分道揚鑣,守護的卻是同樣的東西。

    時空之墟外,即將落入尾聲的戰局,卻因為禁地之中散開的氣息而慢慢止息。

    除了無法停止的神劫之外,無數人目光投向了那住在眾生命運的地方,在神雷滾滾之聲中,更顯得人聲寂靜。

    哪怕是一名小卒,也是諦境界別的修真者。

    那些氣息,對於他們影響太過強大。如同兒時聽過無數次的恐怖故事,忽然在靈魂深處冒了出來。

    “那…那是什麽氣息?”

    天穹之上,黑色迷霧四散而開,無數靈力潮水般的往仙島湧去。被黑霧所吞噬。

    “那是異魔…神皇大典上那些現身的異魔就是這樣的魔氣…”

    “難道是君臨?”

    哪怕是聖人,也無法看透魔氣的來源。可因為隱隱的畏懼,他們更願意相信那熟悉的氣息是來自於那個玄離弟子的身體中。

    可事實卻遠遠不如他們的意。天空中黑色死氣蔓延之時,被籠罩的大地出現的陰影上,也慢慢化成了黑色的泥沼。

    一雙雙幹枯的手,從泥沼之中伸出。扼住了神荒命運的喉嚨。

    那不是君臨,至少不是一個魔。在玄離山鎮壓之下,曾經不可一世的毀滅者,一個個開始迴歸。

    萬族寂靜,不知道如何麵對這一切。他們至今不知道上位者傳達的眾生意誌究竟為何物,卻仍舊忠心執行著那些命令。

    可看到異魔出現,這份忠誠的信念卻開始了動搖。

    數百年間,萬族需要一個沒落的玄離山。但是依舊有不少人銘記,神山是鎮壓魔的最後一道防線。

    住在大壩之下的人們,逐漸將那屏障當成了尋常的風景,很少人會想起,一旦其崩塌,會是一個怎樣的末日來臨。

    而現在,在萬族眼中,大壩轟然崩潰。曾經讓他們畏懼的魔如同那滔天的洪水,重臨人間。

    迷惘和害怕的情緒,傳遞在群雄心間。而此時唯有他們的對手,卻很快做出了反應。

    已經幾近崩潰了玄離門弟子,在尚且支撐的首座和神守帶領下,竟是選擇了第一時間迴頭。

    麵對聯軍,他們步步堅守,不到最後關頭寸步不讓。可是當那陰影籠罩之時,他們卻像是本能一般,對著滅世洪流迎了過去。

    “玄離山弟子何在!”

    各峰山頭,響起了那些玄離巨擘的聲音。明依帶著劍峽一路的弟子,靈楓帶著禦術峰上的師兄弟。

    一聲弟子何在,一支殘師卻是唿聲震天。

    “祭命輪!迎敵!”

    同樣的話響徹在諸峰之間,這不是一句排練已久的口號,而是埋藏在他們心中的責任。

    三百年來玄離不開山,三百年來所有弟子卻都沒有停止灌輸一個信仰。

    若有朝一日,異魔重臨當如何?

    祭命輪,忘生死,唯有一戰!

    昏暗的天地間,一點點金光像是螢火閃動。屬於玄離弟子體內的命輪在沒有大陣相助之下,顯得格外的暗淡柔弱。

    可是那光和光之間彼此唿應,信心和勇氣連成了一片。

    明依入陣,清玄入陣,七位神守入陣,二三代玄離弟子,皆入戰陣!

    趁異魔立足未穩,一道道金光伴隨著他們的進攻殺入了魔群之中。曾經鎮壓過魔的力量化成利刃,撕開了無數條口子。

    這一刻,萬族更加寂靜。他們看著方才和自己苦戰的玄離山人前仆後繼,目光無不是一片茫然。

    他們握著手裏的道劍,靜看著祭出的法寶。這些原本要傾瀉到玄離山弟子身上的攻擊,此刻都停滯了下來。

    沒有人在背後放哪怕一根冷箭,更多的是迴頭看著他們族中的領袖。

    翼皇停止了和小七爭鬥,冥皇不在欺壓陸凝霜和逼迫嶽清商。天羅掌教看著明依和青玄遠去,麵對唾手可得的勝利,沒有施展決定勝負的手段。

    因為眾生之意,仿佛已經不在他們身上。那些目光沉重無比,壓得哪怕是神也有些難以喘息。

    千百年來,從未有過如此多的神境道心出現了瞬息的動搖。眾神神念交織,最後看向遠方時空之墟。

    神皇麵色複雜,握拳沉聲:

    “聽信穆秦川的話,我們究竟是不是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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