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腐也好,多情也罷。君臨不在乎師父罵他這麽一句。至少從蘇洵的眼中,能看出來他是喜歡這一朵桃花的。

    兩人相伴飲酒,這一次好不吝嗇的喝了三杯有餘。

    恍惚中,那桃花香氣沁人心脾。多年前師娘喝酒前說的話做的事情,其實並不是為了玩笑或者儀式。

    不知怎麽的,這三杯酒似乎有些醉人。君臨麵色微紅,神思也變得有些躁動。

    他看著蘇洵,眼神微微迷離問道:

    “師父,你可知道…穆秦川究竟想做什麽。”

    這是又一個疑惑,天底下他最佩服的人是蘇洵,而最忌憚的就是穆秦川。

    若非天道樓聖主,萬族伐山的局麵也不會形成。真論這一切局勢的締造者,尚還是非他莫屬。

    君臨知道蘇洵也曾忌憚過穆秦川,卻不知道師父究竟看不看得透此人。

    蘇洵聽得此問,沉默了良久。目光注視桃花,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

    “為師要等的人之中,也有他一個。”

    這句話沒有直接迴答徒兒的問題,意思卻也很明了。蘇洵在等,便是也要等一個答案。

    兩個問題,一個沉重如山,一個撲朔迷離。君臨問無所問,從輕舟之上起身,眺望著遠處。

    “師父,我陪你等。”

    一對師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敞開過心緒。蘇洵微微點頭,不再飲酒吃菜。邁步走下了扁舟。

    他足見落地,周遭已經不是湖水。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荒蕪山丘。

    君臨認得此處乃是曾經的丹山,也正是他在神塑世界中和紫雨相遇的地方。

    年輕的徒弟知道師父要做什麽,剩下的一半桃花,又要迴到曾經的原點。他沒有打擾這屬於蘇洵的寧靜,看著遠山不屬於這片時空之處。

    那裏,諸神之戰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他最關心的小七成了萬眾矚目的奇跡,破開光明用六道禁錮著光明教尊。

    她帶來的震撼,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光明聖地一代至尊,竟然成了諸神戰場中第一個失敗者。

    已經趨近勝利的紅衣姑娘握著染血的長槍,有些襤褸的衣衫遮蓋不住她的巾幗之氣。接近一日之苦戰,光明教尊使出無數強大神術,手握著神族最知名的神器星辰塔,卻仍舊對她無可奈何。

    她用傷換來了教尊的挫敗,當神也老了的時候,這種失敗的毀滅性打擊變得尤為可怕。

    光明教尊手中的神塔斷裂了一截,身上多了三個駭人的血洞。此時他老邁的神軀被八尾和六道道意所困,周身的光明領域被仙威破碎。

    即便到了這般田地,他仍舊不敢相信這一切是事實。他信仰侍奉光明近千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輸給一個聖境的小丫頭。

    他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求援,而是覺得羞恥。聽得遙遙百裏外神族將士們悲憤的殺喊,反而讓他感受到了何謂身敗名裂。

    “妖女!放開教尊!”

    來自各個山峰的神族大軍朝著此地匯聚,展現出了浩大的聲威。

    不管是神族親王,聖地長老。亦或是皇子貴胄,光明聖子之流,隻要是個神國人,便難以坐視教尊戰敗的事實。不容許萬年來光明信仰的崩塌。

    真正獨立出來的神軍,其實遠比心力不齊的聯軍更加可怕。數萬修行者浩蕩而來,遙遙對著小七發動猛烈的攻擊。

    盡管仙狐少女已是今非昔比,一身本領已經堪比至尊。可是與光明教尊一戰,她其實也是筋疲力竭,麵對神軍強者嫌棄的狂風暴雨,她隻靠著手中一把槍,也是不敢硬撼。

    可她仍舊想置光明教尊於死地,為玄離山掃清一個強悍的障礙。正當猶豫一瞬之時,她卻忽然聽到萬獸狂吼,壓過了神軍廝殺的呐喊。

    一時間,群山震動,無數腳步和吼聲轟鳴而來。

    結成陣勢的神軍軍士們神色巨變,便是那些神族半神與聖人們也都震驚不已。

    目光所及,數不清的獸群如同浪潮襲來,妖風四起,黑霧鋪天蓋地。

    “這…哪裏來的這麽多妖獸?”

    神軍將領策獨角獸於陣前,看著麵前獸潮身軀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神族人忽然想起來,玄離山腳下這片土地的名字——滅魂海。

    滅魂海是妖獸之海,其中縱橫不知道多少神通廣大的大妖。然而在聯軍進入這片地界之時,除了帝俊之外,他們沒有發現任何妖獸的蹤跡。

    因為萬妖都在沉睡,他們共同將妖氣化給了登基成皇的帝俊。

    如今帝俊死了,那些沒有被小七吸收的妖力從破碎的星辰塔迴歸到了天地之間。

    於是萬妖蘇醒。

    這是,這群妖獸為何單單衝著神軍而來,對於神族人來說卻是一個難以理解的事情。

    可隨著獸潮逼近,幾位大妖的怒吼,給了神族人一個他們不想接受的答案。一隻三頭六臂的巨猿捶著胸膛,以肉身為鼓,奏起了戰歌:

    “助妖後!滅神族!”

    “助妖後!滅神族!”

    聲音如巨浪拍來,震得最前方防禦的神軍立足不穩。隨後無數豺狼虎豹之妖如同人族鐵騎衝進了神族人的軍陣裏。

    無數強者為之色變,那一聲聲妖後,讓他們把愕然的目光投向了空中的少女。

    她是仙狐,可是世間沒有仙。所以神族人更願意把她當成一個妖女。

    可眨眼之間,她變成了妖後,萬千妖獸臣服於她,成了神族毫無準備的噩夢。

    哪怕是小七自己,都沒有想到過會出現這樣的一幕。此時此刻,天空中無數飛禽妖獸飛來,圍繞在她身邊表達著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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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後陛下,讓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一隻枯骨翼龍口吐人眼說道,身上氣息強悍,已經聖境中期。小七看著他那讓常人畏懼的身軀,臉上有些茫然。

    “我…我不是你們的妖後。”

    仿佛早就料到了她會如此說,那翼龍大妖並沒有意外。他拍打著腐爛的雙翼,沉聲道:

    “妖皇帝俊曾經說過,滅魂海必須要有一位皇者。如果他最後死在你的手上,那麽這皇者之位便是你的。我滅魂海妖族立下血誓,必將效忠於你。”

    翼龍直截了當的說明了緣由,讓小七更是陷入了茫然。她看著那竭盡全力為自己而戰的妖獸群,腦海中一幕幕畫麵閃過。

    曾經的仙狐一族,在滅魂海中隱居千百年。對尚且年輕的小七來說,這裏其實便是她的家。

    因為帝俊,她家破人亡。從此隻想複仇。

    可偏偏還是帝俊,竟然荒謬的在她沒有歸來之前,就定下了所謂妖皇之位的傳承。其中因果,便是堪破六道的她也難以洞明。

    下方大戰慘烈,滅魂海一直以來都有著足以自成一頂尖勢力的資本。可因為沒有皇者,沒有內鬥,從來成不了氣候。

    小七不知道帝俊所做的一切究竟算不算得上偉大,但是卻感受得到群妖渴望一位新皇誕生的訴求。

    她沉默良久,看著被自己禁錮的教尊臉上的冷笑。終於目光變得威嚴而釋然。

    紅衣少女看著麵前的翼龍大妖,目光掃過戰場,最終,發出了她身為妖後的第一條命令:

    “務必攔住神族一炷香時間…”

    “等本妖後煉化了這光明老賊,與我一同殺上陣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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