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古樓,相比神荒風雲動蕩而言,樓中的世界不知平靜了多少。

    這一方天地造化難言,真論浩瀚也絲毫不遜於外界的世間。

    曾經有至尊論道,說一方天地隻要足夠複雜,擁有陰陽五行,各方規律,便可稱得上是真的世界。

    佛門佛祖也曾說過,一花一世界的禪理。然而這些大能留下的來的話,在神荒卻極少有人能夠去感知和見證。可天道樓,卻是個例外。

    樓中三極世界,自成乾坤。其中不僅有山川河流的形貌,風雨雷電的變幻,更重要的是,這裏有一個真實世界中必不可少的一個組成部分,生靈…

    古樓有著千年傳承,而卻非天道樓一家憑空而建。這件寶物或者說這方世界的存在究竟有多麽久遠誰也不知。

    樓中和神荒有著歲月的差距,此間七日,外界方才一輪日升月落。借此而算,樓中的三極界,已經經曆了數萬年的演化。

    雖然如今土著生靈仍舊是在蠻荒未開化的時代,卻也漸漸演化出了某些部落群體。

    中級界裏,一片草原之上,就有著一個不起眼的小部落。

    這裏的生靈和神荒人族頗為類似,隻不過族人的骨架高突,身材也壯實不少。非要比類,可以說是多了幾分猿族的特征。

    猿人部落已經居住在這片草原約莫百年,規模也從最開始的三三五五氏族,變成了近千人的大部落。

    就是這麽一處主宰方圓八百裏草原的部落,向來隻信奉鐵血和力量的族人們,如今已經開始信仰神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道樓有過嚴令,不能幹擾三極界土著生靈的生與滅。總之在兩個月前,這群部落人第一次看到能在天空中行走的神明。

    最初,部落中幾個最強悍的獵人以為那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的獵物,對那在空中行走的雌性生物進行過一次圍捕。

    可是那次躊躇滿誌的行動,卻是以極為滑稽的方式铩羽而歸。那些獵人們其中一半化成了半身的冰雕,隻能留著一個腦袋和兩條腿走路。

    當這些冰棍們走迴部落營地之後,故事就此傳開了。族人們用他們那還沒有完善的語言訴說一個擁有神秘力量的女巫,同時又在討論著為何女巫不曾殺死獵人們。

    第二天,一群冰棍身上的不算可怕的寒冰化解。晨曦之中,一個穿著白衣白裙的生物走進了他們的領地。

    整個猿人部落都進入了猛獸襲擊時候的警戒狀態。

    可是這一次,莽撞的猿人們並沒有對那雌性發起攻擊。不僅僅因為畏懼可怕的寒冰力量,更是因為他們懂得那長得很像他們,卻穿得不像他們的那個雌性臉上的表情。

    她是在微微笑著,似乎表達某種善意。

    千百年來,猿人氏族沒有看到過能夠同樣表達這種情緒的生物,警惕之中多了幾分好奇。

    更重要的是,在猿人部落中雖然還沒有創造出美這個字眼,但是那雌性從頭到腳每一個部分,都給他們一種星曠神怡的感覺。

    不知道是誰家的小猿人頑皮的跑了出來,第一個走向了那讓人心顫的外來者。整個部落陷入了驚慌,可是誰也來不及阻止。

    他們見過無數野獸吞噬他們部族孩子的景象沒有發生,那小猿人直接撲進了外來者的懷中。

    那美麗的人笑得更開心了幾分,從頭上的毛發中取下了一朵野花,放在了孩子的手上。

    猿人們才知道,那花並不是長在外來者的毛發上的。

    孩子沒有被吃掉,便是最大的善意。第二個走出來的是一位老猿人。

    他是部族中最有智慧的老者,曾經發明過一些符號,讓部落從此有了一些可以用來標記記憶往事的工具。

    老人看著外來者,美麗的外來者也看著他。

    沉默持續了不過幾個唿吸,那美麗的人忽然開口,用奇妙的音節發出了向猿人族問好的第一道聲音:

    “我…叫做霜。”

    陸凝霜沒有學過猿人的語言,隻能用神念偷偷的掃過了老猿人的識海。

    在他們不成形的話語中,沒有陸這個姓氏,沒有凝霜這樣別致好聽的明兒。

    所以,她隻能是霜,不過好在還是陸凝霜的霜。

    古往今來,囚犯常常和自由兩個字絕緣。可在天道樓裏,小冰塊卻做了一個沒有人管束的犯人。

    不管她做什麽,穆秦川都沒有阻攔過。而天道樓中其他的人,也不知是不是聖主有令,至今都沒有第二個修行者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一個人獨自看了很久的星空,找不到離開這座樓的辦法。於是輾轉來到了樓中的世界行走,一晃便是幾個月。

    陸凝霜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是什麽,隻是想看看這片蠻荒又充滿著生機的徒弟能不能給她帶來一點破境的啟發。

    也許自己成了至尊,就能夠不受那個囉嗦的大叔嘮叨,對方要是不敢承擔她發脾氣的後果,說不定會乖乖的把她送迴君郎的身邊。

    可幾個月過去了,她卻一無所獲。那些美麗的風景沒有辦法解開她心裏的結,也沒有辦法帶來一絲的安全感。

    於是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少做了些什麽。最後隻覺得自己應該真正融入到這個世界中再去體會。

    所以才有了猿人部落中的一幕,那些靈智尚沒有完全開化的氏族人發現了外來者能用他們的方式說話,終於體會到了敬畏為何物。

    猿人們一個個匍匐了下來,用原始的方式表達著對霜的敬意。

    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那麽多複雜的思想。當美和力量第一次出現在原始人的眼中的時候,猿人們的意識中也第一次有了關於神明的印象。

    老猿人匍匐陸凝霜的腳下,用最誠摯的言語說出了天道樓世界萬古來第一個包含神的字眼。

    他雙手指天,最後按在了胸口道:

    “霜女神…請指引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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