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天道樓,雖然底蘊強大,可是頂尖高手無一。穆秦川提出要到證道台上一試之時,修為不過聖初。”

    “可是他枯坐台上三日,第一日聖照,第二日聖離,第三日黃昏便已經是半神之境,引來了劫雲注視。”

    “從第四日起,神劫便從頭頂而落。其實對於見過蘇師弟破境的你我而言,雖然驚訝卻也不至於當成聞所未聞之時。可是後來,那劫來的太過詭異難言,至今都讓人很難想通。”

    “的確很難想通。”清虛笑了笑道,笑容裏卻是無奈。

    “那劫雲降臨,卻不見驚雷罡風,也沒有什麽滅世景象。天空隻不過下了一場雨,連綿朦朧,覆蓋了整片天地。就連蘇洵師弟用的說過,那七日裏從來不受外界風雨的時空之墟,也跟著變換了百場雨景。”

    “一場雨,下了整整七日。穆秦川從證道台起身下台,雨勢方歇。那時候滿山皆驚,眼睜睜看著神劫散去。”

    “當年,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若非是二十年後再一次雲開論道得到消息,恐怕你我也不會知道,那一場雨不僅是下在了玄離山,還在南荒北陸,東域西澤,乃至神荒之外茫茫海域都下了那麽久。”

    清虛跟著天武迴憶,前後貫穿二十年的事情,卻分毫不會讓時間磨滅。

    “他竟然是把一場神劫,放到了眾生的頭頂,化成了七日苦雨均分在了億萬生靈之身,讓整個世間替他攔下蒼穹最可怕的怒火”

    哪怕是現在想來,清虛都覺得那場神劫是那般的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這場神劫,世間不會把穆秦川拜為天下第二。至於那些山外發生的事情,反倒是沒那麽重要了…”

    天武亦是不得不歎,那一場神劫,的確給了世人太多震撼。尤其是他們這種曾在神劫中曆經生死,才得脫胎換骨的至尊強者,更能明白那淡然應劫代表著什麽。

    至於後來,穆秦川於伽藍寺論禪讓那一世活佛圓寂。

    先敗幽靈世家老祖冥皇,後孤身逼迫神皇退兵,這種種驚世之舉,反倒是沒有那般值得訴說。

    “有如此神劫,便足以證明穆秦川的可怕。天武師弟若是真的對上了這位天道聖主,定要小心為妙。”

    “師弟明白。”天武沉沉點頭,縱然再度迴顧穆秦川那些逆天之事。他仍舊不曾動搖自己的信心。

    “穆秦川雖強,所渡神劫前古未有。可是他借眾生之力來渡劫,本就是一種膽怯。或許,蘇師弟也能做到這一點,隻不過他的選擇,卻不是這樣…”

    “七日之雨,看似潤物無聲。可實則讓多少地方大澤泛濫,又讓多少秋收作物顆粒無收。這世間萬事牽一發而動全身,即便不去推演,也知道這場雨成了多少凡俗生靈的天災。”

    天武說著,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這也正是他看不起穆秦川的一點。

    “師弟此言,我也曾想過。聽聞穆秦川和伽藍寺前代方丈之禪論,便說及過這一點。那時候方丈問穆秦川,一人渡劫,何以苦了眾生。師弟可知,穆秦川如何答的?”

    “如何?”天武沒有聽清虛說過這一件事,但也很明顯想知道答案。

    “那位聖主說,若天道自有定數,覺得他的做法倒行逆施,那麽神劫便無法化雨。而那場雨卻下了下來,焉知不是天意借他之手,來定眾生命數。所以,一切都是神跡。他當成神,而眾生也當陪他渡劫。”

    “詭辯。”天武又是冷哼一聲,並不讚同那種看法。可偏偏就是這等詭辯,曾經讓一代高僧被逼圓寂。

    “穆秦川曾在伽藍寺言道,說他為眾生,眾生便也為他。想必這話也出自他的內心,隻是沒人清楚,他究竟想要為眾生謀劃什麽。”

    “眾生從來無需他人來謀劃。”天武反駁說道,隨後又沉默下來。

    清虛也知這些玄機爭論不出結果,終究疑惑還是歸於疑惑,擔憂複而擔憂。再看雲端,一道玄光飛來。天武手中落下了那把天罰尺。

    師兄弟相視一眼,都知道這把尺的迴歸代表什麽。玄離山的第一座山峰,已經在萬族前仆後繼的征伐中淪陷。盡管玄離山沒有付出任何弟子的生命作為代價,可是數千年積累的大小陣法,卻是付之一炬。

    同樣的,那些入侵者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天武手中的天罰尺變得有些暗紅,那都是一滴滴血在天罰的湮滅下,留下的最後的痕跡。

    “陣峰大陣已破,丹山和禦術峰的戰鬥,將會更加慘烈。”清虛低頭說道:“你我和山外眾神雖然現在不能出手,但是準備也要先做。”

    “你我還是先去論道場上,和諸位神守會合吧。”

    “每次玄離門落入危難,總要打擾曆代祖師安眠。也不知道諸位神守心裏,會不會覺得我們這師兄弟無能。”

    說這番話時,清虛語氣中仍舊有幾分無奈。脆弱的平衡一旦打破,那麽誰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走向會如何。

    “一切聽憑師兄安排,天武如此,神守亦是如此。”天武點點頭,同樣握緊了手中的天罰尺。離開之前,他目光最後落在了山中某條路上,語重心長說道:

    “其實你我也好,神守或者祖師仙魂也罷,也許都不是關鍵。”

    “或許,和蘇師弟說的一樣,等君臨師侄最終走到他應該到的位置,一切謎底就有了揭曉的時候了。”

    天武神色複雜,也勾起了清虛心中的擔憂。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少年披荊斬棘而來,和多年前一樣,無所畏懼。

    因為那道身影,清虛甩掉煩憂,他點點頭,同樣語重心長的道:

    “不過在這之前,似乎還有不少的煎熬,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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