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轉。

    等君臨醒轉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片黑暗的世界裏,而玄烈、陸凝霜則不知所蹤。

    他心下焦急,迴憶著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冰棺從墓室中滑落甬道,一直到了那深淵之中。

    難道也是因為這樣的撕扯之力?

    “殺神陵墓?墓中之墓?”

    君臨意識到自己已經身在所謂的殺神陵墓中了,他冥思苦想,迴憶和燕文墨有過的雜談,最終豁然變色。

    “萬古以來神境強者其實也不少,有一位倒是有趣,隻有一個簡單的名頭。”

    “那就是殺神!”

    那時候燕文墨跟他說書中故事,君臨無心去聽。現在迴憶起來也隻記得點滴。

    傳說上古有一位殺神,以殺入道震動天地。他在臨死之前斷言天道仍舊不容他遺體存世,所以尚在壯年之時立下過一座墳墓。

    那時候,他每殺一人。都會把人的寶物丟進殺神陵墓之中。千百年不知道積累了多少異寶。

    以至於那時候殺神人還未曾入葬,盜墓者就已經萬千。

    而自殺神殞落之後,那墓地就開始周遊地脈,隨後數千年十數次現世,每一次都引起神荒震動。

    不過到了玄離山的時代,這墳墓再也沒有現世的蹤跡。加之人雲亦雲,那墓中寶藏已經不多,時間流傳久遠,就漸漸被人所遺忘。

    君臨如今迴想起來,不免心中一寒。清旋仙子必然不知自己為林言安排的墓穴會正好被遊走到此的殺神陵墓重合,所以才會有了之前怪異的一幕。

    一想起如此殺神威名,君臨便急忙施展神念朝四下裏查探起來,但下一刻他便露出仄悚難安的神情來。

    因為神念不知何故,竟然被生生地壓縮到了十數丈方圓大小的範圍內。就連體內一些各種力量也頗為紊亂。

    他一一試了試,發現時空之力竟然也被禁錮。

    四周一片漆黑,前一刻還是一片冰雕玉琢的明亮世界,卻突然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重黑暗,君臨的眼睛過了許久方才適應過來。

    他從青蓮空間中尋出一顆鎮魂珠來,這顆聖物在黑暗中逐漸變得通體透白,發出綺麗的銀白光華,頓時將他的身周照亮了。

    君臨定睛細看,才發現自己身下仍是一條休憩平整的甬道。

    不過此時的整條甬道巨大無比,寬高皆有數丈,長則更不知有幾何。

    甬道裏彌漫著一股腥臊而潮濕的氣味,牆壁兩側每隔十步便有一尊從牆體中突出的雕像。那雕像隱約可以看出是一些兇神惡煞的獸首

    。每兩尊雕像之間的牆壁上都嵌著一盞樣式古樸的巨大的長明燈,但不知何故這些長明燈卻大多熄滅了,隻有極少數還亮著顫動不止的孱弱火苗,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一般,反倒襯托得這甬道更加幽深黑暗。

    那極遠處,黑暗濃重如墨,隱約的光亮將那黑暗照淡了一些,卻讓未知的恐怖更加豐滿而立體。

    甬道盡頭看不分明的出口,如同一隻隱藏在黑暗中的猛獸,張開大口意欲擇人而噬。

    君臨深吸一口氣,時空之力禁錮,他便將體內的後土之力外放出來,接著便邁開腳步朝甬道盡頭走去。

    剛走了一陣,便有淅淅瀝瀝的聲音傳來,初時仿若小雨一般,但很快便變成了刷刷作響的奇異聲響。那詭異的聲音連成一片,仿佛一張暴雨編織的網鋪天蓋地而來。

    君臨停下腳步凝神細聽,卻發現那那聲音竟是來自四麵八方——腳下的石板間、身旁的牆壁裏、頭頂的磚縫中,甚至連那雕像和熄滅的長明燈,無不在此時變成了這充滿惡意的詭異聲響的合謀者。

    他心下狐疑,四獸立時出現在體外。就在此時警兆忽生,君臨猛然後撤一步。而他方才站立的地方,那看似堅硬的石板此時已經粉身碎骨,一根足有尺許長度的粗大尾巴戳刺了出來,最末一節那烏黑發亮的尾刺看得君臨一陣膽寒。

    在神念中他看到此時周圍正有無數的蜈蚣、蠍子、蜘蛛、毒蛇和蟾蜍紛紛從那些縫隙中鑽出,仿若潮水一般湧來。而這些毒物個頭都大得駭人,足有平常的數倍大小,而且行動異常敏捷。

    就在他心神恍惚之際,頭頂和身後數道勁風襲來,君臨並未將這些毒物放在心上,外放在身周的厚土靈力也及時顯現出來,頓時將那些偷襲的毒物全都狠狠彈開了。但是他掉以輕心之下,小腿肚子還是被一隻蠍子的尾刺順勢劃過。

    劇烈的疼痛立時讓君臨不由得痛唿出聲,他渾身大汗,幾乎就要虛脫過去了,整條腿也在瞬間就完全腫脹起來。他心下驚駭無比,再也不敢托大,體內的後土靈力悉數外放,凝成厚重的一團黃光,重重一掃,便將身周方圓丈餘的毒物盡皆擊飛了。

    可那些毒物被擊飛之後,卻大多毫發無傷,又很快爬起身來再次朝著君臨襲來。

    見此情景,君臨心下驚駭得無以複加,這些看起來稀鬆平常隻是個頭大了一些的毒物竟然如此難纏,自己應付起來尚且感到捉襟見肘,若是陸凝霜單獨遇上了,那豈不是要…

    他不敢多想,眼見那不計其數的毒物再次圍攏過來,他心下頓時有些煩躁起來。

    厚土靈力凝成的一團黃光再次一掃,便將身周湧來的毒物如同四下飛濺的泥點一般擊飛出去,和遠處圍攏過來的毒物劈劈啪啪的撞成一團,那毒物堆裏頓時像下起了一場驟雨一般。

    君臨疼得呲牙裂嘴,他不敢再耽擱,並指為劍在早已腫脹如冬瓜的腿上劃出一個十字來,接著用力一擠,頓時有一股腥臭無比的黑血混著一些白色的汙穢之物流淌了出來。他慘嚎一聲,幾乎就要當場昏厥過去了。

    但性命攸關,他強忍著劇痛保持著意識的清醒。君臨的心底早已感到恐怖難當,要知他的身體可是久經淬煉,對尋常之毒早已免疫。

    兼之體內有玄清之氣護佑,哪怕是讓巫神教蠱毒奇毒也奈何不了他,可想這蠍毒究竟有多麽猛然了。

    若是尋常修士,隻怕甫一受傷,便會立時毒發斃命當場嗚唿哀哉了。

    因此處乃是陵墓甬道,君臨投鼠忌器,不敢使用大威力的招式,生怕引起整座殺神陵墓坍塌毀壞,到時候不光自己,連同在陵墓中的其餘兩人也難逃一劫,是以他隻能發動金靈土靈將身周掃空了一大片。

    但是那些毒物悍不畏死,絲毫沒有恐懼之感,前赴後繼地不斷圍攏過來。君臨殺不勝殺,又因惦記著陸凝霜的安危,心下不禁感到焦躁無比。

    他猛一咬牙,將那團厚土靈力收了迴來,幻化成一麵盾牌護在胸前,接著將整個身體縮在這麵盾牌後麵,便徑直往甬道盡頭發足狂奔。

    那些擋在路上的無數毒物被這麵幻化出來的盾牌狠狠擊飛跌落出去,落在那毒物堆裏頓時引起一陣騷動,就像在平靜的湖麵上蕩起了一圈圈漣漪一般。而君臨的身後則有一條擁擠不堪的黑色濁流,死死地咬在他的身後緊追不放。

    那條濁流中爬行、跳躍和飛行的聲音混在一片混亂的衝撞、擠壓和撕咬聲中,充斥著這條看不到盡頭的狹長甬道。夾雜著飄來蕩去忽高忽低的迴聲,揉成了一片悶雷般轟然作響的雜亂聲響。

    君臨聽得頭皮發麻,他不敢迴頭去看,隻是咬著牙死命地往前衝撞而去。也不知過了多久,就在他感到整個身體酸痛無比,特別是那條傷腿完全失去知覺的時候,眼前猛然出現了一片光亮。

    那是出口!

    這光亮出現得很是突兀,但君臨此時正在奪命狂奔,根本是無暇多想。隻聽得身後那片低沉的如同悶雷般的嘈雜聲響越來越近,他本已心生絕望想要放手一搏,但此時驀然見此情景,頓時心下狂喜,奮起餘力,朝著那片光亮處不要命地衝了過去。

    君臨此時離那片光亮處不過幾丈的距離,數息之間便可離開這處甬道逃出生天了。

    但就在他跨出腳步的同時,眼前卻猛然一黑,竟有一堵厚實的金色“牆壁”從天而降,將前方的那片光亮遮擋住了。

    君臨心下一驚,停住腳步,定睛細看時頓時駭得麵無人色,這堵“牆壁”竟然完全由全身金色的六翅金蜈組成。這些六翅金蜈緊緊地抱在一起,乍看起來就宛若一堵密實的牆壁一般,那密密麻麻不斷扭曲蠕動的六翅金蜈,怕不有上萬之數。

    就在君臨愣神的這當兒,身後那條緊追不放的黑色濁流已然湧至,一瞬間便朝他撲了過來,就要滔天的巨浪一般要將其吞噬進去。君臨驚得毛發皆立,再也不管不顧,朝著前方那堵金色的“牆壁”一式牧塵拳打了過去,首當其衝的那些六翅金蜈立時被擊得粉碎。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牧塵拳的威力不知為何也莫名其妙地變小了許多,隻有數道隱隱約約的空間裂隙乍現即逝,隻將數十六翅金蜈吞了進去便消失不見了。

    遭此變故,原本那堵金色的“牆壁”頓時坍塌下來,遮天蔽日的六翅金蜈全都振翅而起,朝著君臨撲了過來,那“嗡嗡”的轟鳴聲響成一片。

    眼見足有上萬之數的六翅金蜈猛然朝自己撲了過來,就像一道金色的狂飆侵襲而來,君臨下意識地張大了嘴,整個人早已駭得魂飛天外,再也沒有勇氣去嚐試第二擊了。

    就在那黑色濁流和金色狂飆交匯的一刹那,君臨卻突然消失不見了。下一刻,他便出現在青蓮空間中,軟軟地躺倒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瘋狂唿吸著。

    如今青蓮已經覺醒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不僅內部空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便是君臨自身都能入內。

    這一點玄妙也隻有小七和陸凝霜知道,至今君臨還不敢和他人說來。

    可他出現的一瞬,自己也傻了。隻見陸凝霜和玄烈也幾乎一前一後的進入到了青蓮空間中,看起來都是氣喘籲籲麵色慘白。

    這三人此時看起來俱是狼狽不堪,玄烈比君臨要慘上許多,他的一條胳膊軟軟地垂了下來,而肩膀上也被撕咬去一大塊肉,傷口處黑色的膿血流個不停,那腥臭味讓人聞之欲嘔。

    而陸凝霜竟是三人中狀態最好的一個,除了臉色有些蒼白之外,竟然絲毫未受傷害。

    君臨和陸凝霜對望一眼,頓時都忍不住疑惑起來。

    君臨自然是因為二人突然闖入的緣故,自己竟是沒有任何感受到征兆。自己還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難道…是那殺神亂道。讓這青蓮的法則也跟著紊亂了麽?”

    他怎麽也想不通。

    小冰塊卻還以為君臨了解一切,心有餘悸後笑了笑。

    她搶先朝君臨道:“夫君,有一個最壞的消息。按說進入青蓮空間再出去,應該是出現在你所處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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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方才試過了,從這裏出去還是迴到自己先前進入的位置。如此一來,我們就隻能各自為戰了。”

    君臨和玄烈二人聞言,頓時都愣在了那裏。一人是因為陸凝霜所言,另一人確實因為初見青蓮。

    “你是說,你已經進來過一次了?”君臨問陸凝霜。後者點點頭:“我也不知道,就是遇到危險一念想來,就進到這裏了。”

    “這是哪裏?”玄烈問道。君臨隻能打著馬虎眼。

    “一件空間寶物而已!”隨後他避開這話題,更是驚訝於玄烈也能一念入青蓮。

    他壓下震驚對著陸凝霜和玄烈道:

    “你們知道這是何地?”

    隻見二人搖頭,君臨把自己所知一一告知。

    “此等怪事,想來是因為這殺神陵墓中有些玄機。”君臨感歎道,“殺神陵墓,果然名不虛傳,隻是這些蟲子就足以殺死聖人無數次了。”

    陸凝霜點點頭,若有所思道:“此事說來還真是有些蹊蹺,以你二人的修為居然被逼到如此狼狽的地步,而我倒反而毫發無傷,這是為何?”

    玄烈皺著眉,剛要說話,肩膀上傳來的劇痛立時讓他的嘴角狠狠地抽動了一下。

    這恐怕是第一次眼淚都疼得幾乎要下來了,但他不敢讓君臨和陸凝霜發覺,便背過身去沉默不語。

    君臨早已發覺,但他在那甬道中也已嚐試過此種滋味,可以說是感同身受,此時又怎麽會去嘲笑玄烈。

    他想了想,朝陸凝霜問道:“凝霜,這些毒物毒性極端猛烈,外殼又堅硬無比,尋常手段很難殺死。但最讓人感到恐怖的是它們的數量太過驚人,若是隻有幾千之數,我最多廢些手腳也能悉數殺光。”

    “但現在…卻足有十萬之數,這實在是太過駭人了,如果被其追上,隻怕要不了一息我們就隻剩下一堆白骨了。”

    “夫君,以你的手段也奈何不了它們嗎?”陸凝霜疑惑道:“我不過是以千絕神冰護在身周,這些毒物便不敢近我的身了。隻有那種數量極其稀少的六翅金蜈,倒並不懼怕我的千絕神冰,差點要咬到我。”

    “此話當真?”君臨從草地上站起身來,若有所思道,“若是這些毒物真的懼怕你的千絕神冰的話,這對我們來說的確是個好消息。”

    “當然是個好消息啦。”陸凝霜嘻嘻笑道:“夫君,不若等我把這陵墓中的毒物都凍死死,你們再從青蓮空間中出來如何?”

    “好主意。”君臨笑道:“我方才遇到的上萬隻六翅金蜈,便全部交給你來對付了。”

    陸凝霜聽聞此言,頓時愣在了那裏,好半晌才用粉拳死命地捶打著君臨嗔怪道:

    “你是不是想要納妾!”

    “咳咳…”玄烈故意咳嗽了幾聲方才轉過身來,他的臉上此時終於恢複了一絲血色道:

    “若是有時間打鬧的話,還是談談如何解決來我們目前的困境吧。而且——”

    他驀然抬眼朝君臨望去,道:“我師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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