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烈的記憶中,自己從來都不應該狼狽。

    因為他記事以來,他一直都是完美的,是受人敬仰畏懼的火靈之體。是上天眷顧的神子。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開始狼狽了。他遇到的一件件事情,再也不像是以往那般盡皆在他掌握之中。再也不能放開自己的眼界,去漠視那些同輩之人。

    對了,這一切好像都是遇到了一個人開始。

    他的記憶被分成了兩份,一份屬於一個神器鼎爐內的火之世界,還有一份屬於南荒大漠中的那座火焰之山。

    在第一份記憶中,他是收到天啟恩賜的完美之人。雖然被困在一個鼎爐世界中看滿目荒涼,可他從來沒有覺得寂寥和困惑。

    因為那時候,在那世界中還有一個冰雪中的女孩跟他遙遙相對,與他互相依偎。

    可這份記憶,被一個男童打破。他闖入了少年玄烈的世界,然後奪走了原本他守護的那個女孩的心。

    玄烈很不甘,很憤怒。所以選擇了報複,可是那一次他沒有成功,就連天啟的降臨也被那個人奪走了一半。

    從此之後,他便落入了第二份記憶裏。

    他是天羅神殿神子,神荒崛起最快的天驕。在神殿中,他的同門視他為少主,師門長輩對他敬畏三分,甚至那位神境的師父,也從來對他青睞有加。

    他一直都知道,如果沒有他賜予火焰山的福澤,世間不會有強大的天羅神殿。

    那時候的玄烈躊躇滿誌,欲要走登天之路,做神荒最強大之人。他有很多時間,可以讓這片大陸臣服在他的腳下,讓萬族稱他一聲至尊。

    然而,這樣的壯誌。卻在他下山沒多久的時候,完全破滅了。

    他先遇到了一個姑娘,不知道那是自己第二次動心,也不知道其實這兩次遇到都是宿命中的同一個她。

    然後宿命中的另一個他又出現了,那人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小道童,也成了個俊逸少年。

    玄烈最開始並不畏懼,他知道自己比這個少年要強,隻要有機會就能把那人當成螞蟻一樣碾死。

    可他沒有做到,一次次機會擺在他麵前他也沒有做到。那個少年總是能絕處逢生,修行的速度,經曆奇遇都要比自己多太多。

    漸漸的,玄烈不是大陸風頭最盛的年輕人。那個人的名聲不論是好是壞,總是壓過了同輩一籌,成了神荒的焦點。

    自然,那個少年也成了玄烈喜歡的那個姑娘眼裏不可替代的人。

    他又一次搶走了她…

    玄烈恨那個人,他想要殺了他,可是這個人也越來越強,強到最後自己已經鬥不過他。三皇密藏中被他所製,生死都被握在了那個人手裏。

    神子的兩段記憶在那一次重合到了一起,他的心碎了,他心想自己可能一輩子都再也鬥不過那個人。

    自那道心破碎的一刻,卻有一個奇怪的聲音告訴玄烈,他還有希望。

    希望在哪裏?玄烈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問。然後那個聲音告訴神子,想要打敗那個人,必須要先臣服於那個人。

    臣服於…君臨…

    玄烈相信這是這輩子聽過最荒誕的話,讓他在自己最恨的君臨麵前俯首稱臣,以他的驕傲寧願去慷慨赴死。

    可是身體裏那個聲音並不是在勸解,而是在命令。玄烈很想掙紮出去,卻根本沒有辦法。

    他每天活在折磨之中,最終被那意念戰勝。也因為種種荒誕奇怪的行為,最終被本就在忌憚玄離天羅神殿放逐。

    對了,其實那不是一場放逐。而是一場追殺。

    因為神殿中有一個長老竟然敢出言嘲諷自己,玄烈毫不猶豫把他的身軀化為了灰燼。

    可隨後天羅神殿震怒,排除大批的高手一路追殺自己。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玄烈邊戰邊逃,一人獨戰群雄,斬殺了天羅神殿兩名聖人,天境不計其數。

    最終他在神荒的那位師父還是出手了,神境強者的威力他沒辦法抵抗,終於受了重傷。

    憑借三皇密藏中的寶物,他才能夠逃出生天。可是天羅神殿的強者如影隨形,一直都沒有放棄追殺。

    每一個夜晚,玄烈都覺得自己可能見不到明天的日出。他很疲累,有些想家。想那個純粹荒蕪的世界,沒有紛爭也沒有欲望。

    可心裏的聲音告訴他不能停止前行,他要到東域尋找一樣東西,尋找那個讓他臣服的人。

    “叛徒玄烈,休走!”

    逃出天羅神殿一月零一天,追殺他的人終於再次尋到了他的蹤跡。那是半神徐琰帶著三位聖人和二十餘名天境巔峰的修士。

    這種力量,在他全盛時期也難以正麵應對。而現在他已經遍體鱗傷,力量已經不足巔峰的三成。

    他飛得很慢,眨眼間就被追兵趕上。這一次他感覺自己沒有任何手段逃出生天。

    “我玄烈身為神子,就要這樣淒慘的殞落麽?”玄烈轉過身停了下來,他不想再跑。不想在屈辱中死去。

    哪怕去死,他也想做一顆流星。即便沒人會對他許願,沒人會看到他。

    “來啊!痛快一戰!”

    玄烈對著徐琰怒吼著,後者見他這不思悔改之意如何不惱怒,隔著百丈之遠就怒壓一拳過來。

    玄烈祭出了神火爐,這鼎爐本來已經在聖人劫中被擊碎,卻被他憑借火靈旗修補。如今更加強大精純。

    原本依仗神兵,接下半神一擊不在話下。隻可惜他隻能動用巔峰三成之力,麵對徐琰那跨越百丈的一掌,這抵抗極為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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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鳴一聲,神火爐哀鳴。玄烈因之吐出一口血箭。

    “叛徒,還不束手就擒!”徐琰一掌便知玄烈虛實,如今根本不用他來出手,恐怕隨意幾名天境弟子就能把對方拿下。

    “哈哈哈!”可玄烈吐血之後,卻是仰天狂笑。

    “我玄烈頂天立地,從不知道投降二字如何寫。徐琰老兒,你若是有本事,盡管放馬過來!”

    “那我就拿你這叛徒的血,來慰藉死在你手下的同門的在天之靈!”

    徐琰見他冥頑不靈,決定自己親手終結玄烈性命。他再次動手,祭出了一方山形大印。

    這寶物乃是借的火焰山之靈鑄造,遠遠超出一般的神兵。比值神器也隻是遜色一籌。

    此火山之印壓下,被擊中者不僅受萬火焚身,還要承受萬鈞碾壓之苦。用來對付玄烈,正好讓他嚐嚐火靈反被火壓之痛!

    火山靈印一出,半邊天都染成了紅霞。那壯觀景色在玄烈眼中如同為他送行,他不退反進,竟是奮不顧身迎了過去!

    徐琰毫無憐憫之意,滿足他求死心願。大印一動,天地熾熱!

    “去死吧!”

    天羅神殿半神怒吼,對準了玄烈化成的那道流光。瞬息之後,這叛徒必將灰飛煙滅,世間也再無玄烈神子之名!

    忽然間,卻是另一半天地也震動起來。忽而另一道流光侵入了戰場,天空中劃開一道裂痕,發出恐怖的嗡鳴顫動!

    玄烈隻覺得自己身體被一股巨大排斥之力推開,眼眸中映照出一個化成灰也能認出來的身影。而徐琰卻是麵色大變。

    他能感覺另一半天地的震動比他手中火山之印更加可怕,還來不及再做反應,隻看到一道光從山印之中透出,竟是把山頭斬碎了大半!

    隨後便是恐怖氣浪傳蕩,火山倒飛過來,天羅神殿眾人受到衝擊,一連推開了數十丈!

    “何人敢在此造次!”

    徐琰氣血翻騰,看到寶物受損更是雙眼通紅。他急忙收迴了山印,見到了那突如其來的身影。

    那是一個吃著巨斧年輕人,氣度沉穩,冷眼望來。

    神荒之人莫不識得他的身份,徐琰渾身一震,寒聲說道:“怎麽是你?”

    “為何不是我?”

    來人冷笑一聲,強悍的氣息讓人心驚。徐琰難以想象這年輕人究竟怎麽走到了這一步,竟是讓他有種難以拿下的錯覺。

    其實那不是錯覺,因為他麵對的是成聖之後的君臨,如今融合多種力量讓青蓮開葉,能鬥神魂便能鬥半神!

    他的出現讓天羅神殿眾人猝不及防,而那本來隻求一死的玄烈也怔怔的定在空中。

    那可怕的臣服之感又襲遍了全身,不管他如何阻擋,都難以抗衡。

    “為什麽,要救我?”

    玄烈幾乎要瘋狂,他寧願一死也不想麵對今日的情形。他的話剛一出口,又一個熟悉的身影趕了過來,神子雙眼通紅,看著那魂牽夢縈的姑娘。

    他想要說話,卻被身體裏的力量扼住喉嚨。

    很快,陸凝霜來到了他的身邊。關切的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玄烈哥哥,別怕…凝霜在這裏。”

    “凝霜…”玄烈在心裏喊著她的名字,努力掙紮的意念卻被體內的力量壓製。

    陸凝霜看不出他的異樣,隻是焦急的查探著傷勢。君臨迴頭看了一眼,又一言不發轉過了頭。

    “玄烈是我天羅神殿的叛徒,君臨你今日救他。就是和我天羅神殿為敵!”

    徐琰冷冷看著君臨,因為對方表現出來的實力,他才決定奉勸一句。可惜,君臨早已經下定了決心,淡淡答道:

    “玄烈是玄離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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