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根本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麽,隻清楚在光眼之中陸凝霜還是鬆開了手。

    當他睜眼之時,隻看到一片灰暗的世界。

    沒有明顯的光源,也不是絕對的黑暗。君臨能看清自己身邊的景象,和天道樓中星辰大幕極為相似,隻是周身隻有漂浮的隕鐵碎石,看不到任何真正的星光。

    君臨不知道為何,就忽然想到兩個字,混沌。

    放眼望去根本不知道何處是盡頭,所有的場景像是折疊重複一般綿延無盡。

    “凝霜!”少年試著大喊,聲音卻淹沒在遼闊的空間裏。他試圖跟體內的小七說話,可不論怎麽相問仍舊得不到迴應。

    “這是什麽鬼地方…”君臨下意識迴望,又一次被眼前的畫麵震驚。這一次他看清楚不知多麽遙遠的之處的情景,那裏有一條和隕鐵一樣大小的魚正在荒涼死寂中遊動。

    君臨隻覺得背脊發涼,他從那魚背之上看到了螢火之光。認出那正是不就之前自己還在其腹中的那一條巨鯤。

    數千裏的身軀,在他眼眸裏如此之小。彼此之間相隔距離已經讓人心驚。

    “那光眼,似乎是巨鯤背上的氣孔…”

    少年平複震驚的心情,從虛妄之海開始他就經曆了如此多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之事。此時就算沒有麻木,也不知道失去思考的能力。

    “難道,那巨鯤隻不過是載我們來秘境的工具…真正的三皇密藏其實就在這一片混沌之中?”

    燕文墨說過,越是未知便越要大膽猜測。更何況他覺得唯有這一個猜測還算合理。

    隻是他不明白,如果那數月時間巨鯤一直都在朝著這一片混沌遊動,那麽此處對於神荒大陸而言又究竟在何方?

    “想不通。”少年心中歎息自語:“還是先找到凝霜為妙,如果她也想找我,必定會迴去找那光眼。”

    一念至此,他便做了決定。然而他付諸實踐之時,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後退的能力。

    就在他的身後,不止何種力量布下了屏障,阻攔著他的行動。

    “又是結界?”君臨冷哼一聲,心道這三皇布下如此多的手段不止究竟意欲何為。可是沒有了退路,他也隻能向結界欲讓他所去之處而去。

    路上一片死寂,君臨連自己發出的聲音也無法聽見。而雙目之中,唯一稱之為物的東西隻有那那冰冷的隕石。

    君臨一連靠近了十數塊石頭,仔細探查了一遍也沒有發現任何的異樣。

    唯一的感覺,就是這些石頭古老而孤獨,不知道為何,君臨隻覺得這些存在比神荒的曆史更加悠久,恐怕足以追溯到千萬年前。

    一路的探查,仍舊毫無收獲。君臨心中擔憂越來越濃烈,這才驚訝的發現自己身上的靈息正在緩緩的流逝。

    此時的他,竟然有些疲倦。更有久違的饑渴之感在身體裏躁動。

    可是在絕對的荒涼之中,他沒有辦法解決這疲倦之感,隻能從青蓮空間裏拿出很久沒有新增儲備的幹糧和水節製的飲食。

    恢複了壓抑體內的力量,他悶著頭往前飛。

    過了很久很久,連時間的概念也被荒涼吞噬。他口幹舌燥,突然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

    君臨隻覺得自己可能餓暈了頭,剛想甩頭把那幻聽之聲除去,進食一番,卻聽那哭聲越來越真切。

    少年舉目四望,找了許久許久。才看到漫長時光中唯一一處生機。

    在遠處飛來的隕鐵之上,竟是有一個尚在繈褓之中的嬰兒。他的啼哭聲不知道為何能穿透混沌,值傳君臨的心底。

    究竟是陷阱,還是機遇。君臨沒有辦法斷定。他猶豫的看著那隕石飛快劃過,直到那啼哭快要消失在心底,才猛然追了上去。

    終究是初生之態的嬰兒,君臨還是沒有壓下心中的那一絲不忍。耗費了體內不多的靈息,他終於追上了那一顆隕石,將上麵的繈褓取了下來。

    那嬰兒本還在含著手指哭泣,清澈的大眼睛捕捉到了君臨的臉,隨後慢慢安靜下來。

    君臨摸了摸他的肉嘟嘟的小臉,揭開繈褓看了看又合上。

    “胖小子,是誰把你丟在這裏的?”君臨傳音發問,也不知道這小家夥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男嬰吮著拇指,轉悠著眼睛,笑聲在君臨心裏嗬嗬的響起。

    少年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這純真的笑,也不禁莞爾。盡管知道這嬰兒的來曆必然不簡單,卻怎麽也提不起戒備之心。

    依照燕文墨的猜測論,他把男嬰當成了秘境中的一環。於是拿出了已經所剩無幾的幹糧和水,在這嬰兒的嘴上抹了一些。

    男嬰滿足的嚶嚶兩聲,在君臨懷裏睡了過去。少年無可奈何,隻能帶著他繼續往前飛。

    如此年幼的嬰兒不能陪他說話,可也緩解了幾分荒蕪之中的孤獨感。男嬰時而沉睡時而蘇醒,醒來便會聽到君臨不知所謂的嘮叨。

    少年給他比劃過陸凝霜的樣子,自然而然也沒問得出下落。隨著時間流逝,原本的寧靜也慢慢被焦躁取代。

    “別哭了,已經沒有吃的喝的了。”

    耗盡了殘存的食物和水,君臨便越來越擔憂陸凝霜和其他人。像他這種有了如此修為還隨身帶著幹糧的人不多,如果其他人也麵臨和他一樣靈氣流逝的問題,恐怕處境會比自己的還要艱難。

    此時的他仍舊探索前路,卻根本已經稱不上是在飛。似是一無根浮萍,隨波逐流而已。

    有好幾次他都被迎麵而來的隕石撞上,仗著強悍的身軀才拚著一身的傷堅持下來。

    背上繈褓中嬰兒的哭泣不再那麽有趣,硬生生被他聽出了幾分絕望的味道。

    分不清過了多少日,君臨慶幸的發現了一顆逆向而行的隕石,費勁力氣癱倒在了上麵。

    “我君臨可從沒想過,有一天要餓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少年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他沒有遇到第二個同樣的嬰兒,沒有遇到這小家夥什麽親人。他仿佛是荒蕪之中的異數,隻是無意間闖進了君臨的旅途。

    他的抱怨傳進了嬰兒的心裏,那小家夥四腳朝天用力翻了個身,爬進了他的懷裏。

    “咿咿呀呀”的聲音也不知道表達什麽,很明顯這小家夥也有些不開心,隻是因為發現了哭也得不到吃的,才忍住了淚水。

    “麻麻…”

    突然,小家夥含糊的說了一句。這是君臨心裏響起唯一能辨明的音節。他撐起身,看著踩在自己肚子上的男嬰。

    “媽媽?”

    “麻麻…”

    “你媽媽把你丟了,這麽久也沒來找你。”君臨歎息道,男嬰仿佛聽懂了這句話,揮著的小手停在了虛空。

    他又開始吧啦吧啦的掉眼淚,君臨束手無策,又沒辦法無動於衷。

    “好了,不哭。”他給嬰兒抹掉眼淚,無奈的搖搖頭。

    “能夠遇到哥哥也是緣分,雖然你可能不知道緣分是什麽東西。總之,還是比一個人在餓死的好。”

    小家夥沉默下來,顯然聽不太懂君臨的意思。少年苦笑,又躺在了冰冷的隕石上。

    “要不,君臨哥哥給你唱首歌兒。”他突然如此提議,小家夥從他身上滾到了一邊,右側過身來,做好了傾聽的姿態。

    君臨隻道這小不點成了精,捏了捏他的臉起了個調子。

    他已經很久沒有唱歌,便是哼小曲的習慣也早就被遺忘。記憶中的曲子不多,印象最深的還是做小乞丐時候,另一個乞丐女孩給他唱的一首。

    那歌很直白,寫滿了青梅竹馬。隻可惜君臨現在已經記不起她的模樣,或許彼此早已經走上了天壤之別的道路。

    歌聲起於唇齒,落入小不點心間,不一會兒那男嬰就睡了過去,隨後不久,君臨也覺得疲倦如潮水湧來,淹沒了意識。

    朦朧間,君臨好像看到那乞丐女孩偷偷塞來了半隻雞腿,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乞討而來。

    他把雞腿接過了來,狼吞虎咽了下去。不知不覺眼角落了一滴淚。

    自己竟是忽然有些懷念當初連泯然眾人都不算的生活,簡單得每日隻思一水一米,裝不下更多的煩惱。

    很快,周遭又變一片荒蕪。君臨連眼皮也抬不起來,唿吸都覺得費力。

    身體仿佛在衰竭,死亡的陰影正悄然而至。

    君臨想要反抗,自己怎麽能就這麽餓死在這種地方。可這一刻他卻是前所未有的疲憊,身體抗拒著意識的清醒。

    就在絕望之時,一股溫熱濕潤的感覺從他臂膀蔓延。殘餘的靈息在這股熱流刺激下運轉起來,讓他慢慢脫離了死亡的陰影。

    少年猛然睜開即將合上的眼,疑惑的轉過了頭。刹那之後,他迷糊的目光陡然變亮,傳音原本還算溫柔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他看著身側帶著無辜笑意的小不點,憤憤不平道:

    “你憋了這麽多天沒有放水,就為了都尿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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