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幼不幼稚?”

    光明之劫中,秦無缺緊閉的眼睛已經睜開。他麵前的神光之海出現了一塊很大的空缺。對麵一個白衣裙的姑娘正拿著一張紙展開在自己麵前。

    那紙上的字跡很娟秀,內容卻很荒謬。簪花小楷寫著兩行字,連口吻都不像是自己的。

    “不幼稚…”身為起草文字之人,陸凝霜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裏寫的不好。

    “而且,一切都很公平。”

    “你讓我向君臨求饒,就是一種幼稚。說什麽忘卻今日之事,永不主動與君臨為敵。如此一來,豈不是讓秦某忘記本分,淪為你等手中待宰羔羊?”

    “你本來就是小羊羔…”陸凝霜口無遮攔表達心中的想法。

    “而且,我有些懷疑你們神族皇子是不是從小都沒人授課業,難道不明白主動兩個字的意思?”

    “要是來日我郎君挑釁你,你就算還擊也不算違背了誓言…”

    少女說出自己的意思,也的確如她所言,那紙上字字都經過了斟酌。

    陸凝霜的計劃很有趣,也很簡單。便是群雄一個個跟她立誓,從此不再跟君臨為難。

    如此,君臨就不再控製他們的天劫。讓群雄可以擺脫那被支配的恐懼。

    “你以為我會和魔鬼定下契約?”光明聖子對陸凝霜的話不屑一顧,少女顰了顰眉咬牙道:

    “和你立誓的人是我,而且我自己也寫下了誓言。如果有違背的話,一輩子都不能睡覺。”

    一輩子都不能睡覺,對於陸凝霜來說就是天底下最恐怖的事情。不過顯然神族聖子並不知道這一點,反而把她的話當成了嘲諷。

    陸凝霜慢慢也意識到了這點,她無奈的把自己誓言塗改了一番。寫上了五雷轟頂不得好死的俗話。

    隨後她更是轉過了身,似乎在給注目此間的群雄展示。

    她從瓷瓶中喚出了一隻指甲大小的紅色甲蟲,正是南宮弱所說的誓言之蠱。

    少女凝出冰刃,在指尖劃出一道血線。與此同時光明之外的君臨驚唿一聲,大喊著阻止:

    “凝霜,不可…”

    然而這次陸凝霜卻是違背了君臨的意思,將那蠱蟲湊近了指尖。

    “我陸凝霜承諾,今日紙上之誓,必然遵守。若有違背,則天誅地滅…”

    “你…”君臨沒有辦法封住少女的口,轉眼間她就對著群雄說完的了誓言。

    仿佛感應到某種力量,那小蟲順著陸凝霜指尖的傷口鑽了進去。少女因為痛楚微微顰眉,卻朝著君臨笑了笑後迴頭看著秦無缺。

    “這樣總行?”陸凝霜語氣沉了幾分,將手中血痕按在了紙上為印。

    她不能在這聖人劫中耗費太多時間。因為哪怕是拖延,君臨也同樣遭受著幹擾劫力的反噬。

    “我若答應,難道宇文極就這麽白死?”秦無缺冷笑說道,此時的他已經相信了陸凝霜真有幫君臨與群雄和解之心,可是就憑一紙誓言,怎能消除仇恨。

    天驕聖子,總是被人敬仰。可是他們也是最孤獨的一種人。宇文極和秦無缺自幼便同在聖地同窗,彼此之間其實比那些皇子間更加親密。

    如今宇文極已死在君臨手下,他秦無缺許下此誓,無疑便是背信棄義。

    陸凝霜感受到了他的痛苦,沉默了一瞬。可是很快少女就抬起了頭,直視著對方眼睛道:

    “是的,就是白死了…”

    “可是你還活著!”

    少女話語如刀,刺進了聖子之心。秦無缺無言反駁,隻看到麵前的姑娘將那一紙誓言甩了在他腳下的光明之中。

    轉眼之間,陸凝霜已經離開了這一方聖人劫。秦無缺失神了很久,最終緩緩的撿起了那誓言。

    有一隻紅色小蟲正在紙上靜靜休息,隨後秦無缺念出了那紙上的話,血的氣息讓蠱蟲醒了過來。

    君臨一直在外默默注視著光明聖子,看到那蟲蠱入體,秦無缺在紙上按下了血印。他也沉默的轉過了身。

    聖人劫開始自然而動,再也沒有了君臨意願的牽扯。不久之後,光明聖子或許會因為動搖道心而死在劫中,也或許會成聖。

    可是在這份敵對關係中,陸凝霜已經用誓言給了他們製約。從此以後二人之間的那些敵意隻能藏在心底。

    陸凝霜走到了第二個人的劫域中,那是臣服於神族的白猿修士。

    看到少女走近,他沒有畏懼,竟是有些欣喜。

    “我白猿烏拉就此立誓,白猿一族永世都不與君臨還有陸聖女為敵。如有違背,白猿一族將永遠消失於神荒。”

    不等陸凝霜開口,那白猿便已經表明了態度。少女微微點頭,與他定下了蠱毒之誓。又去向了第三方劫雲。

    “沒想到淩仙宮這小丫頭,還有如此氣魄和心思。”已經渡劫成功的龍魅看著腹海之中的一幕嘖嘖稱歎,原本要綿延之後無數時光的仇恨,竟然就被她用這一張張紙上的誓言壓下。

    成聖的機會,活著的機會。在那相對公允的許諾下,那些對魔的質疑,對君臨的仇恨大多數都被埋進了心底。

    “果然是個賢內助。”慧空身邊的阿奴冷笑,看到陸凝霜用這簡單而執著的方式把君臨從深淵邊上拉了迴來,她的怒意可想而知。

    “殺了她,這些誓言就不複存在。”

    妖女心生殺意,慧空卻擺了擺手。阿奴疑惑的迴頭,看到禪子的目光並不在陸凝霜的身上。

    “那風輕胤,竟然撐了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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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諸多劫雲,腹海之上最吸引人眼球的莫過於穆天清對風輕胤的偷襲。身受重傷的半神半龍男子竟是和全盛的穆天清鬥了半個時辰,也沒有徹底落敗。

    “他已經是強弩之末,用不了多久神皇靈石就要易手。”

    “隻要動的不是我們,又有什麽幹係。我看威脅最大的還是君臨,得想辦法除去他和那個礙事的丫頭。”

    “君臨自然要對付,可是穆天清之前的表現卻讓我有些疑惑。他好像比其他人更了解這三皇密藏,出手對風輕胤偷襲之時,沒有任何的猶豫。”

    慧空沉吟說道,從君臨被困棋局聖劫之時他就開始了疑惑。同樣擅長陰謀的他,從天道樓大弟子的身上嗅到了陰謀的氣息。

    “我想很快,此間又會有大的異動。這一次靈石恐怕不是簡單的護佑,而是真正的要派上用場。”

    “在沒有看清楚局勢之前,便讓那丫頭繼續她的遊說。”

    說罷,禪子雙手合十入定。阿奴欲言又止,隨後無言的融進了他的身體之中。

    亂象迭生,陸凝霜已經收到了十餘人的誓言。也不知道是不是南宮弱有心相助,他瓷瓶中的蠱蟲不多不少,正與現在渡劫的修士人數相合。

    要再往前走,必須要路過一處劫雲。陸凝霜有些猶豫,卻還是緩緩的靠了過去。

    渡劫對玄烈來說雖然是個挑戰,可是完美如他其實要成聖也有著極大的把握。

    若非君臨的壓製,此時他恐怕早已經緊隨慧空等人成聖。看到陸凝霜的到來,他的眼睛變得血紅,焚得腳下海枯石爛的玄火中充滿著殺意。

    陸凝霜知道這些殺意不是衝她而來,但是其中也有著濃烈的恨。

    玄烈逼視著少女,死氣沉沉的道:

    “你也要逼我立下這種誓言?”

    “我不想玄烈哥哥你跟他為敵…”陸凝霜低頭道,每次站在玄烈麵前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像是戲本裏那三心二意的女主人公。

    “你不要叫我玄烈哥哥。”火之神子怒道,隨後放聲大笑:

    “其實我想過很多次,會有機會在你麵前說出我的誓言。隻不過…那誓言不是什麽永世不跟君臨為敵,而是要一生一世照顧你!”

    “可是現在…我的未婚妻竟然拿著她守護別的男人的誓言來讓我允諾?”

    “凝霜的婚事,是師尊指派。並沒有問過我的意思…”

    陸凝霜看著自己裙子下的繡鞋,還是有些不知如何麵對玄烈。

    “我也說過不討厭你的話,可是…這麽多年來凝霜的確對你沒有男女之情…”

    “沒有?”玄烈聞言笑得有些扭曲,他仇恨的目光越過了陸凝霜,落在了遠處的那少年你身上:

    “你從小就與我在混元鼎中長大,一直以來那個世界中隻有你與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家夥的而出現,我們在山下相遇之時,你恐怕就答應了嫁給我。”

    “一切,都是因為君臨!我跟他之間的仇,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妥協!”

    “不…”陸凝霜不停的搖頭,她不想對玄烈說什麽殘酷的話語。也許她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一片劫域。因為玄烈本就是一個她不可能說服的人。

    就在她進退不得之時,火海劫雲中走來了另一個身影。

    君臨腳踏火海,一步步踩熄了那暴烈的火焰。

    聖人劫中,他仍舊主宰一切。那是屬於神子的玄火也對他無可奈何。

    “你在這裏呆太久了。”君臨摟住了少女的腰,沒有看滿臉恨意的玄烈一眼。可那聖人劫中火海盡數而滅,劫雲竟是應聲而散。

    “你…”陸凝霜驚愕的看著君臨,他又一次違背了天意,強滅了玄烈所渡之劫。

    她被君臨此刻滾燙的體溫所震,看著少年頭上細密的汗珠。很明顯反噬之力又一次在他體內沸騰。

    “我說了,你什麽都別做。”

    “當你低頭的時候,有些事情我就注定要做。”君臨微笑答道,終於抬頭看了驟然成聖的玄烈說道:

    “我跟你之間,不需要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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