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鳴其實想過,君臨為何會和老乞丐一同出現在這裏。

    隻是因為君臨留給他思考的時間太過短暫,所以他最終還是認為對方隻是在和自己過不去。

    可是仔細想想,從兩個人之前的交手來看。君臨都是那個徹徹底底的贏家,在神荒修行界中,也從來隻有落敗者對擊敗自己的對手再次發起挑戰,而沒有哪一位勝利者會專程找到失敗的人再去羞辱一番。

    更何況君臨來自玄離山,而穆天鳴身在天道樓。

    所以很顯然,君臨並不是真的想來看看親愛的天鳴弟弟。從他那渴望的目光中可以看到,原來他是在找穆天鳴手中的神器。

    這神器名叫五行鎮封旗,顧名思義天下有五麵這小旗,分別代表五行。

    傳言五件神器合一,可破天下陣法。而至今現世為人所知的一麵,便在穆天鳴手中。

    也不知道白虎尊者究竟對穆天鳴寵溺到了什麽地步,就連君臨都不敢想象,如此被師門還有老乞丐推崇的聖物,竟然真的藏在了他一個已經失去了一身修為的廢聖子身上。

    也許白虎尊者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潛入天道樓作亂,或許更因為穆天鳴在玄離山上被廢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總之,天道樓的女聖人非但沒有拋棄穆天鳴,反而這個寶貝侄兒看得更重。為了他在小世界中真正能夠隨心所欲,便是如此神器都贈與了他。

    君臨看著至寶,就像是看到了師門眾師叔伯在對著自己微笑。他從玄離山上下來之後,一直都覺得自己像一個無頭蒼蠅亂轉。

    突然間,自己背後使命的五分之一就出現在了麵前。他甚至覺得穆天鳴是自己生命中的福星。

    昔日聖子感受到君臨若灼熱的目光,心中憤怒和一絲悔意摻雜在了一起。沒想到對方竟然一開始就是衝著手中的五行旗而來,穆天鳴麵色冰寒,冷漠迴應君臨方才的話:

    “我不管你為了什麽而來,總之我不會讓你再活著出去!”

    “想來你不知道這五行旗威力有多麽強大,想從我手中搶走它,無疑是癡人說夢!”

    “從你身上搶東西,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君臨語氣有些興奮,他迴應話語之時同時加快了速度,竟是瘋狂到根本不理會麵前的地刺,直接喚出火神鎧甲一路撞了過來。

    黑鐵棍也匯聚了龍魂槍的本相,不見五行旗還好,見之,君臨就毫無保留的展露了巔峰的實力。

    穆天鳴聽聞君臨的話不由更怒,他嘶吼一聲,舉起了手中泛著神光的小旗。他要讓君臨見識何為神器,經曆一下從狂妄到絕望的痛苦。

    君臨身如閃電,很快便要靠近穆天鳴的身側。可是當那五行旗在穆天鳴的頭頂閃爍之時,他才發現自己的確低估了神器二字的含義。

    龍魂槍也是神兵,可終究沒有覺醒。然而即便如此,也是無堅不摧,連修羅女聖練紅雪也沒有在它身上留下傷痕。

    而五行旗不同,這傳言天地初生便存在的混沌至寶。即便是沒有修行的凡人也能動用自如。

    換而言之,誰執此旗,便為強者。

    究竟有多強,腳下的大地轟然崩塌便告訴了君臨答案。

    穆天鳴腳下拔地而起一座小山,將他送入了空中。而天空之上陽光被巨大的黑影盡數遮擋,天搖地動之間,君臨隻見對手的身後接連飛來龐然大物,轟鳴聲中隱約聽到無數生靈恐懼的尖叫,讓少年不由愣住身形。

    那漂浮天地間的巨大黑影,竟是方圓千百裏一座座大山。靈蝶族人本就半數人喜歡穴居,此刻也不知道多少人正在那山中被神力送上了天空。

    如此群山,在穆天鳴的手中隻有一個目的。那便是鎮壓君臨。縱然少年對自己肉身如何自信,也不敢誇口自己能頂下一座山的重量。

    五行旗一揮,果然就攻守之勢逆轉。還不等君臨想好對策,最強千方一座大山就朝著君臨頭頂墜落。

    君臨第一個念頭就是躲避,可忽然間雙腳陷入了土地之中。他身下大地忽然化為泥潭,埋他半身之後便又瞬息凝固。

    一切有土之處,如何變幻都在執土行旗者一念之間。君臨欲用雙拳破土,頭頂大山卻以萬鈞之勢落下。

    無奈之下,他隻能賭命一搏。料定自己無法逃出大山鎮壓範圍,少年手中銀弓現,毫不猶豫瞬發最強一箭。

    一道銀光朝山影而去,流光沒入了山岩之中。

    刹那間,山底之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口。隨著那箭嘯散去,光芒從山頂直入長天。

    地麵震天巨響傳來,粗獷的大山直接壓沉了地麵。煙塵衝天而起,宣泄著大地的不安。

    穆天鳴目光凝視那山,仍舊保持著戒備。他知道自己的對手多麽頑強,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的死去。

    至於那些山上慘嚎墜落死去的螻蟻,那些恐懼的哭喊,都不在這位昔日聖子的考慮之中。隻要能殺了那個讓他每晚做噩夢的家夥,就算讓這整個世界陪葬也無所謂。

    一切果然如穆天鳴所料,片刻沉靜之後,封頂之上山石粉碎。那烈火披風和龍魂槍再度出現在穆天鳴眼中,隻不過這一迴,君臨終於有了些喘息,臉上也有了顯而易見的憤怒。

    越是怒火,越是無助。穆天鳴曾經體會過這種滋味。他隨手召來大山將君臨環繞,口中戲謔道:

    “方才算你走運,我倒是想看看究竟是這靈蝶界中的山多,還是你那討厭的箭更多。”

    如此挑釁,穆天鳴終於找迴了以往的自信。君臨的確怒不可遏,可並非因為穆天鳴刻意激他的話語。

    一切憤怒,隻因為君臨立在山峰的一刻。滿目都是靈蝶族人的屍體。

    那一灘灘血泊之中,最為矚目的就是兩個紅衣的遺體。

    方才好不容易救下的新婚夫妻,仍舊沒有逃過死亡的厄運。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殺了多少人?”君臨泛紅著眼,死死盯著穆天鳴。那昔日聖子沐浴在土行旗的神光之中,像一個聖潔的惡魔。

    “收起你假惺惺的憐憫把。”穆天鳴不屑道:“很快你就會和這些螻蟻一樣死去,等到了冥界,再去談你所謂的慈悲。”

    十來歲的年紀,便如此殘忍冷漠。君臨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和穆天鳴交流,他環顧一眼四方,傳音問道:

    “你還不準備出手?”

    這句話穆天鳴沒有聽到,可是看君臨的神色,他便知曉對方在向那消失了蹤影的老乞丐問話。

    方才還自信滿滿的聖子臉上有了幾分緊張,可忽然千萬裏外天穹傳來一聲震動。

    穆天鳴笑了笑,知道自己的同門已經發現了靈蝶界的異動。君臨也同時聽到了老乞丐的迴應,那話語說的很快,顯然也處在忙亂之中。

    “白虎朱雀已經來了,我有我的對手。這小子你要是打不過,也無需逞強。”

    言下之意,老乞丐已經有了讓君臨退卻的心思。可少年卻沉沉搖了搖頭,傳音迴話道:

    “這不是逞強…而是我真的想揍扁這張肥豬臉。”

    “他們人多,留給你我的時間不多。”老乞丐沉默片刻,才傳音答道。君臨望向遠方,比此處更加可怕的大戰已經爆發。

    少年握緊手中龍魂槍,朝天喊道:

    “一炷香時間,你幫我攔住聖人,我給你奉上一隻肥豬!”

    不用問,君臨口中肥豬自然是穆天鳴。天道樓聖子麵色冰寒,想以群山之力將少年轟成粉碎。

    然而這一刻,憤怒的君臨比他速度更快。手中銀弓射劍意縱橫,帶著無比詭異的曲線四麵而來。

    穆天鳴不得不將群山護住己身,然而當那些劍穿山沒入山腹之時,他發現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段有一些缺陷。

    因為身在群山環繞,反而不見了君臨的蹤影。沒有神念的他隻能散開群山四處搜尋。

    過了許久才捕捉到了那飛掠如電的身影。

    君臨的速度很快,但不足以快過大山墜落。一這迴一座山壓下,逼迫他不得不轉變了行進的路。

    幾乎就是一步的距離,君臨擦著山的邊沿躲避了出去。卻被劇烈的衝擊震飛數十丈。

    饒是鋼筋鐵骨也由不得他不受傷。

    穆天鳴瘋狂大笑,手揮五行旗繼續攻擊。君臨出劍也好,橫槍也罷。群山在前,穆天鳴不怕任何偷襲。

    又幾座山影同時封鎖了君臨逃亡各處的路徑,穆天鳴細心的布局,終於趁君臨已經射不出那般威力的箭時,將他逼入了絕境。

    “不好意思,我贏了!”他衝著君臨說道,將一年多來的憤怒全部吼了出去。

    然而突然間,君臨也停下了腳步。他看著穆天鳴,輕描淡寫的迴複聖子的怒吼。

    “不好意思…我也贏了!”

    穆天鳴不知何意,可是背脊一陣涼意讓他忍不住迴頭。

    背後空無一物,卻突然有熟悉的聲音。

    那是一聲嘶鳴,一陣馬蹄。

    聖子驚看四方,不知道馬在何處。而片刻之後,空中奇跡般的出現了一隻蹄子,隨後浮現出健壯的駿馬軀體。

    追雲憑空而現,齜牙馬臉對老熟人報以笑意。

    然而笑意之後,一蹄落在了穆天鳴的臉上。和一年多前一模一樣…

    沉沉的…

    絕望的…

    落在了同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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