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瑾寒心中,早就憋了多年的怒火。那些火焰也曾經熄滅,因為空無一物獨有那醜陋烏賊的深海,也因為朱雀尊者夙惑一次對他體內兩個靈魂的折磨與摧殘。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真正想要他永世被關押在天道樓中的並不是那個朱雀聖者,而是背後那個讓人恐懼道絕望的男人似乎想要看透他體內異魔的秘密。

    所以白瑾寒曾經差點就要放棄,也想要過輕生自斷。可每每那個念頭出現的時候,他的腦海中總會浮現雲慕的身影。

    她成了他唯一堅持下去的理由。

    可是就在遇到君臨之時,他才知道自己最後的留戀也在他被關押的五年中消失在這個世間,而雲慕卻給他留下了兩人的血脈。

    這一切,都讓老乞丐的憤怒和求生欲到了極點。若非因為天道樓,或許他還有渺茫的機會見到雲慕最後一麵。

    因為五年前被麵前這幾個人逼迫逃竄的時候,他就在玄離山腳下,離雲慕是如此之近。

    而現在,還是這幾個人攔住了自己逃生的道路,要阻止他出天道樓找尋自己的女兒。

    匹夫一怒,尚且血濺當場。更何況他白瑾寒是曾經的滄瀾儲君,是應該稱為人皇的天子!

    隨著老乞丐渾身滲出血光,星辰之間的五位聖人的目光越來越凝重。因為在東域的土地上,最傑出的修行者其實一直以來隻公認一人,那便是開創了人族皇朝時代的人皇。

    此後,每一代繼承人皇者幾乎都是體內血脈最濃之人。因為這血脈覺醒代表著絕對的力量。

    五年前,白瑾寒也曾在他們麵前動用血脈之力。可那股力量卻受到了他身體裏另外一道邪惡靈魂的汙染,讓他不得不分出一半的力量去壓製。

    可眼下白瑾寒爆發出的氣息卻已經超乎了他們的想象,似乎沉睡在他體內的魔鬼也不敢動彈。

    或許不是不敢,白虎尊者忽然想到了什麽,寒聲道:

    “你竟然和異魔做交易,讓他不幹擾你全力出手?”

    “白虎妹妹,什麽叫做勾結?這些年你們要的明明是就是他的靈魂,卻生生鎮壓我的肉身,這等折磨日夜不斷,請問他為何又要攔著我出去?”

    “在他眼中,你們的所作所為才當得起異魔兩個字!”

    老乞丐言語中包含憤怒和譏笑,一口一個白虎妹妹讓女聖勃然大怒。頃刻間她飛身如白虎身內,與夙惑同時動手。

    白瑾寒卻仍不在乎,暴喝一聲道:

    “人皇之血,劍碎方終!”

    血光炸碎如烈陽崩滅,老乞丐的其實忽然攀升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君臨被血光籠罩,每一寸的感知都表達著力量二字。

    隨著光芒散開,虛空中有一個身影猶如巨人站起,他五官清晰,星目劍眉。君臨身在其中,隻感覺仿佛整個星海都為之臣服。

    這,才是真正的人皇虛影。

    這,才是白瑾氏一族的聖人之威。

    身影一現,就讓白虎朱雀兩道猛攻化為徒勞。光是那人皇凝聚之時的氣息,就讓兩大聖人同時退避。

    老乞丐衣衫襤褸,可身影卻變得無比偉岸。他伸手向星辰借力,一柄金劍劈開混沌而來。

    人皇滄瀾劍,萬古絕世之神兵。縱然如今隻能從人皇血脈的力量中看到影子,依舊是曾經縱橫這片天地間的王者之劍。

    配執此劍者,天下隻有兩人!一位已經垂垂老矣飽受惡病纏身。另一位,落魄神荒,為階下之求。

    然而臥薪嚐膽,一朝破海而出,便要讓聖人戰栗!

    白虎和朱雀這才明白自己的對手是多麽強大,二和聖獸之影重疊一起,便是如虎添翼也沒有十足勝算。

    白瑾寒揮劍斬他二人,兩尊聖獸各位五行主宰,爪若金鳴,翼舞玄火縱然同樣有著無上威勢,卻仍舊難以奈何那那一柄劍。

    “兩位尊者莫急,老夫三人來也!”

    就在白虎與夙惑二人一籌莫展之時,三位老聖人馳援而至。三人手中三分陣圖合二為一,那星空之幕的畫卷之中,出現了一個完整的世界。

    一個完整卻如同末日的神荒。

    一圖現,則末日臨。三位老聖人的實力果然不可小覷,竟是能把天道樓神奇催動到如此地步!

    末日景象下,無數恐怖的景象閃動在人皇虛影之前。朱雀白虎兩大尊者那招二十八星宿之位,分別鎮守西南二方。

    五位聖人之力,整個世界末日之景。圖中每一道驚雷閃電,山崩海嘯皆是聖境強者不遺餘力的攻擊。

    這是道與道的對決,更是人與天地的爭鋒。

    人皇影內,君臨察覺到了老乞丐有那麽一絲吃力。血珠從他身上一滴滴滲出,速度越來越快。

    可是白瑾寒的臉上,根本就沒有一絲忌憚的神色。他的雙眼反而像是更渴望戰鬥一般,光芒閃爍不息。

    他看著五聖譏諷一笑,不屑道:

    “你天道樓的確人多,寶貝也多!可妄圖用這一張爛圖就想滅殺人皇老祖留給世間力量,簡直是不自量力!”

    “事到如今,你盡管嘴硬!”三位老聖人中,以為身形最矮小的長老冷漠道。五人之中,他便是陣眼之身,最為清楚山河圖合一的威力!

    一人再強,如何對抗整個世界?

    可惜,人皇劍刺向末日景色之中的時候,方才還自信無比的老聖人忽然身處了幾分動搖。

    他看清楚了白瑾寒眼中的戰意,也忽然明白了那滄瀾劍中的人皇之道。

    因為人皇之道,本就是與天地相爭。末日恐怖,又如何比得上人族一無所有時候的艱難困苦?

    滄瀾劍震顫清鳴,於山河圖內灑下點點金光。那光芒微弱,卻足有千千萬道。

    那是人皇崛起之時,麾下的族人。每一道光都是曾經的人。有的光落入海中,那些人被巨浪撲滅消失。

    有的光落入了末日熔岩,被化成黑炎。

    也有的光落在了圖中無盡猛獸的包圍之下,還有光芒被朱雀白虎十四星宿上墜向大地的隕石吞噬成片。

    可是,隻要是腳下有一寸土地。身前有一線生機。那些光芒便練成一片,逐漸蔓延。

    一切仍舊像上古時候他們做的那樣,有的人嚐百草,有的人治厄水。

    有的身為戰士,鬥那猛獸護衛家園。

    有的人成為工匠,製造出一件件凡品和神兵。

    天之造人,柔弱而堅韌。他們不曾滅絕的原因不是僅僅因為人族出了一位人皇,而是這個種族本身就有著在苦難中追尋的意誌。

    山河圖中,越來越多的光芒開始匯聚。他們朝著人皇劍的光芒指引而匯聚,可以成家,可以立業。

    可以建國!

    可以征戰!

    白瑾寒劍勢絞於山河圖中,點點金光中出現了軍隊,出現了散修。他們聚集在劍的光輝之下,變得越來越強,變得足以影響這片天地。

    圖中一幕,讓君臨震撼得啞口無言。雖然這一切都是道意虛幻,可是其中蘊含的天地演變大道,卻是他從未親眼所見的。

    五位聖人也被震撼到了極致,他們用整個世界的末日來對抗人皇。卻忘了人族的強大足以對抗末日。

    若要終結人皇,終結那些堅毅的生靈。同時也要永遠終結這個世界。

    而那一柄滄瀾劍就死死嵌在了山河圖的正中央,寸步不讓。

    白瑾寒的臉上忽然有了輕鬆的笑意,仿佛麵前的一切就是他想要看到的結局。看著他目中的瘋狂,五位聖人麵色齊變,朱雀白虎幾乎同時喝道:

    “停手!你這個瘋子!”

    是的,他們猜到了老乞丐又要展現出最瘋狂的一麵。因為那柄劍開始分崩離析,碎片射向了圖中天地。

    人皇虛影忽然歎息一聲,離開了白瑾寒的走進了山河圖中。

    他的目光帶著悲憫,仿佛不願看到子民在這樣的末世煎熬。他的劍碎,代表著世界的重生,那巨大身軀上磅礴靈氣開始流散天地,所過之處,雷雲消散,炎火驟熄。

    海波為之平靜,大地為之靜止。山河圖不停的震動,整個世間的演化脫離了五聖的掌控。

    這並不是最讓五聖難以接受的事情,而是那山河圖與天道樓三層棋盤世界緊密相連。此刻白瑾寒一人顛倒圖中道意,他們都能感受到,整個樓中都在發生巨變。

    三層樓,三分世界。都開始因山河圖劇烈的震動而開始崩塌。無數天道樓弟子飛空而起,看到腳下大地開始隨機的毀滅。

    聖龍林燃起了大火,雲旭海被凍結成寒冰。南荒暴雨傾盆,瞬漲洪水。北方群山雷鳴閃電,劈山碎石。

    一切都已經亂了。

    六人僵持許久,聽到萬裏之外轟然巨響。他們身後的南極界在混沌之中碎成了十數塊,無數徒弟化成飛空隕石朝著他們撞擊而來。

    周天星辰也開始墜落,像是天神打翻了頭頂所有的燈盞,整片空間都開始坍塌。

    對峙兩方,被漫天星墜衝散開來。無盡深空中出現了光芒,君臨怔怔的看著那些光發呆,因為那景象就像是有一個人在木屋上捅了一個洞,讓屋外的光自然而然的透了過來。

    他這才明白,什麽三分三界。什麽星辰大海,原來都不是本質。

    老乞丐趁著此時脫離了戰場,往光芒處帶著君臨逃竄。

    少年突然間就笑了笑,然後在白瑾寒疑惑的目光中,自語道:

    “原來打來打去,也不過是捅破了一層天花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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