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這短暫的一生,經曆曲折而離奇。

    他本是神荒最底層的一個小乞丐,到現在成了玄離山劍神唯一的親傳弟子,曾讓整個神荒都為止驚歎的奇跡少年。

    若說他命運的轉折,並不是在遇到蘇洵之後才開始。而是因為更早的時候,他在玄離山山腳的小鎮中,碰到了一個老乞丐。

    彼時,君臨的名字還叫做小油條。他年少無知,遇到了一個邋邋遢遢披頭散發的老乞丐。

    老乞丐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憑空在他麵前變出了半塊烙餅。然後和他說了一句:“小油條,老夫見你骨骼驚奇,是萬中無一的修道天才…”

    當年的小乞丐因他的仙法驚為天人,也很天真的相信了自己是以後可以成仙的幸運兒。

    然而老乞丐給了他一張地圖,送了那半塊烙餅。讓他到玄離山中去。

    或許當年,他隻是想讓小乞丐拿那份地圖當做信物,給玄離山中的某個傳遞他還活著的信息,隻可惜陰差陽錯,等他的那個人在見到那張地圖的時候便香消玉殞。君臨陰差陽錯被接上了玄離山,一晃多年過去,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那張地圖,就是龍鱗圖。如今化作了龍魂槍上的圖紋,不複當年模樣。

    而當年老乞丐要找的人或許就是雲慕,君臨也曾猜錯過無數次,此人究竟會和小七的娘親有著怎樣的糾葛。

    下山之時,君臨就想過一定要在神荒尋找到這個老乞丐的蹤跡。或許從他口中得知的故事,對於小七和他都很重要。

    然而沒想到,上天會在如此意想不到的時刻讓他聽到對方的聲音。此時他麵前如魔鬼張口的深溝之中,被囚禁的竟然是當年的老乞丐。

    君臨良久沒有從震驚中迴過神來,他湧出的神念帶著方才那一聲詢問而去。也很久沒有得到答案。

    那黑暗中的唿吸聲時而急促時而平緩,仿佛唿吸的主人在沉睡和蘇醒之間不斷的搖擺。

    少年不由得再次傳音詢問:

    “是你麽,老乞丐…你為何會在這裏?”

    神念入海,又過了許久才傳來迴音:

    “他們…他們把我和惡魔關在一起…”

    “惡魔?”君臨疑惑問道。“你口中的他們又是誰?”

    “…惡魔…我就是惡魔…不…我不是惡魔…我能夠壓製他…我能做我自己…”

    “可是…”

    “可是穆秦川…他卻想得到惡魔的秘密…”

    深海中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在努力掙紮著開口。君臨聽得這些斷續又難以弄明白的話語,不由追問道:

    “我怎麽才能過來…”

    “在你的前方往上十六丈,有一股極大的洋流。你順著它過來…就能…就能看到我…”

    深海之中又禁製,所以君臨也不敢妄動。他向著那可能是老乞丐的人尋求答案,倒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真的知道進去的路。

    君臨遲疑了片刻,他不知道就此聽那聲音的話進入海溝是不是正確的選擇。雖然龍鱗圖三個字已經能夠代表很多,可君臨也不想如此莽撞。

    最終,少年還是做出了前去一探的決定。他於海中凝聚出自己的黑鐵棍,調整了氣息順著老乞丐口中的頭頂十六丈而去。

    方才神念都集中在下方海溝,君臨的確沒有留意到自己的頭頂竟是有一股如此洶湧的洋流。

    不過這道暗流有些奇怪,竟是自下俯衝,猶如旋渦。

    君臨心念已定,也顧不得理會著水流的怪異。他整個身子鑽進了那壓力更深的水流之中,整個身體開始隨之俯衝。

    茫茫大海,沒有一個海中生靈。一切都讓人覺得窒息。君臨順著水流衝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身形一輕,被帶到了另一片深海。

    這一迴,撲麵而來的場景震住了見多識廣的君臨。

    那一切景色並非印在他的眼中,而是從神念傳迴,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深海之中,並非沒有生靈。而或許是唯一存在的生靈太過震撼龐大,所以剝奪了其他所有海魚的生存空間。

    少年麵前,出現了一雙恐怖的眼睛。那雙眼泛著青灰色的磷光,每一隻都大得像一頭巨鯨。

    那雙眼的下方,是龐大的軟體,八條如同萬年巨蟒的出手盤桓在四方無數堆積如山的珊瑚之上,偶爾一下擺動,便撕扯著海水狂湧。

    君臨終於知道為什麽那海流會如此奇怪而湍急,一切隻因為那八爪之上無數帶著獠牙開合吸盤,正在一唿一吸。

    少年不是沒有聽說過海中有一種生物叫做烏賊,可是他從未想過那一道沿海人族竟讓用來做菜的小怪物,能夠長這麽大。

    哪怕龍原身化巨龍,也不及是麵前這巨型烏賊一隻觸角大小。君臨還不懷疑它若是動一動身,雖是可以讓這片海溝崩塌。

    君臨被一雙巨眼所震,傳說中烏賊並不會眨眼,但是目光迷離,是少數能在深海中看清一切的生物。

    少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驚動它,卻是連動也不敢多動一下。

    “我不離開…它不會醒來…”

    就在君臨感覺背後的冷汗都要讓海水更鹹幾分的時候,那召喚君臨而來的聲音響了起來。

    少年這才發現,在那巨大的烏賊頭下,一處形似絞架的珊瑚上,還有這一道身影。

    君臨神念掃過,腦海中對方的臉漸漸清晰。

    “真的是你…”少年已經驚訝了極致,他從沒有想過有人會以大海做囚牢,用這樣一隻恐怖的海中巨獸來看押,為的隻是關一個老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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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乞丐當然不簡單,君臨察覺他此時似乎已經不像方才傳音之時那樣神識紊亂。他的神念打量對方,也知道對方在看著自己。

    “我也想說…原來真的是你…”

    老乞丐在黑暗中抬起頭,雖然時隔多年。他卻還是認出了麵前的這個年輕人。

    他被關在了此地多年,算起來正是那一次偶然和君臨相逢之後。他不知道君臨是如何走出的玄離山,亦或是當年,他根本就沒有拿著龍鱗圖朝著神山而去。

    “你現在…是天道樓的弟子?”

    老乞丐四肢被不知名的海草纏繞,關節之上被尖銳的珊瑚洞穿,少年知道這一切必定都不是凡物,沉默了片刻後方才搖頭。

    “不是天道樓弟子?”被囚之人聲音有些驚訝,他如此虛弱的神念掃在君臨身上,都讓少年感覺壓力倍增。

    “那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君臨問出心中疑惑,他感覺到老乞丐閉上了眼,仿佛在迴憶。

    “五年多前,我遇到你之後不久。就被天道樓的人盯上,他們人多我敵不過,便隻能落荒而逃。後來天道樓中一個叫沈牧塵的小子,也不知道為何前來幫我,一時間…我還以為有了拜托那些雜碎的希望。”

    “可是後來…穆秦川親自出手,所以我也理所應當的淪為了天道樓的階下囚。”

    “他們為什麽要抓你?”君臨問出關鍵所在。老乞丐沉默了很久,似乎有些不敢說出真像。

    少年以為他是不是做了些得罪天道樓之事,傳音說道:

    “你若不說,讓我如何知道該不該救你出去。”

    君臨這話有些逼問的意思,奈何老乞丐被鎮壓深海不能動彈。他抬頭仿佛能看見少年的身影,歎息一聲道:

    “沒想到這幾年下來,你也不是當年那個好騙的小孩了。”

    “這麽說來,你也承認當年是在騙我了?”君臨聞言,冷哼傳音道。他腦海中的畫麵中,老乞丐無奈的笑了笑,隨後傳音迴答:

    “你或許應該感謝我,讓你變成了如今的你。”

    “能走到這一步,靠的是我的自己的努力。還不是因為你給了我一張龍鱗圖。”君臨冷聲反駁,又聽老乞丐一聲輕歎。

    “既然都是天意,我說與你聽也無妨。就算你到時候不肯幫我,至少也能陪我多說幾句話。”

    話語中充滿了無奈,讓君臨不由生出了惻隱之心。不過少年還是打算先把這個故事聽下去,才能做出自己應有的判斷。

    老乞丐滄桑的聲音響在心底,第一句話就如同一道驚雷,讓少年呆住。

    “我體內有一個怪物,他的名字你很熟悉…”

    “神荒之人都把他叫做…異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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