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符無言閃爍，寂靜流淌在兩個少年之間。
在那些劍意籠罩之下，便是山間傳來的風都繞道而行。
柳清漪看著這兩個說話亂七八糟的少年，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沉默終於被打破，兩個少年側目看向柳清漪，被黑裙少女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些人來了。”柳清漪言簡意賅，她的話仿佛刺開了劍意的籠罩，讓山風灌進了劍符。
那唿嘯風聲中有人在飛速的靠近，君臨循聲望去，已經可見十幾個黑點正朝著他與蕭無劍這邊飛來。
蕭無劍也跟著轉過了身，他看著那些黑點清晰化成馭器行空的修行者，冷然自語道：
“這幫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
這原來是一場意料之中的遭遇，黑衣少年顯然認識逼近的那一夥人。這不由讓君臨更加後悔自己為何要淌這麽一趟渾水。
“那些家夥可都不弱。”君臨帶著悶氣說道，那些修行者能夠馭器飛行，修為至少也在玄照境之上。
“大抵都有你的水準。”蕭無劍接過話頭，話一出口便是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性情向來沉默寡言，不論對誰都可謂冷淡至極。此刻不自覺迴君臨的話，倒是不合他的做派。
或許世間真有能讓人覺得親和之人，饒是這兩人立場未必相合，蕭無劍也不太厭惡這個出自名門的少年。
不過君臨並不認為蕭無劍對他有什麽好感，那一句“大抵有你的水準。”自然而然的又被他認作了一句嘲諷。
可他也沒什麽好反駁的話語，隻能裝作無所謂的凝視著前方
前方來人已至，十餘道身影先後出現在三人麵前，居高臨下的投來各種異樣的目光。
那些目光中有憤怒，有不屑，還有對那漂浮在少年身邊的劍道符文的疑惑。
十餘人來自不同的種族，有一些君臨則是見所未見。
傳說中神荒創世之神便是雙手雙足的類人之軀，以手頂天，以足立地。這種道身最為親近天地靈氣，所以神荒雖大，種族萬千，大部分修道者還是多以近似人身的形象顯化。
在君臨麵前的奇異種族，大致都能看出一些人族神族翼族的特征。
有兩人淩空在前，一人是一個手持大斧的牛頭怪人，另一位則是人麵蛇身八臂持刀的女子。
這兩人身後，還有一灰袍人戴著銀色鬼麵靜立，觀其身形不知是人族還是神族。
雖然麵具不如其餘人的臉那般張牙舞爪，可灰袍身上的寒意卻壓過了一眾人的氣焰。牛頭怪人和那八爪蛇身的女子皆是看了灰袍人一眼，見他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牛頭怪人方才往前踏步。
牛蹄震動虛空，渾厚的怒聲與一聲悶響同時傳來。
“蕭無劍，奪了我靈魁宗聖子的滅魂劍，竟然還敢進山？”
地上頑石隨著聲音震動，地上的少男少女在如此威勢下看起來極為孱弱。隻是這世間許多事情無法以表象詮釋。
蕭無劍對那怒聲置若罔聞，隻是往前走了一步。
便是這輕輕一步，牛頭怪人如臨大敵，他身側八臂蛇女手中八把長刀齊齊向交，刀氣蓄勢欲發。
“三個諦境強者，十二個玄離境圓滿。我走了一步你們便如此。那我也想問問，你們憑什麽敢來找我？”
蕭無劍感受著十數道殺意，淡淡反問道。柳清漪迴想起不日前趕往玄離山遇到的一場紛爭，這才弄清楚來者何人。
那一日，南方小有名氣的靈魁宗聖子，虛月教司命與他二人相遇，靈魁聖子看中了柳清漪身後的劍匣。
想要用靈寶強換劍匣無果後，靈魁宗聖子暴怒出手，欲強行劫掠。
事情後來的發展自然便是靈魁宗聖子慘敗在毫無名氣的蕭無劍手中，那位聖子斷臂丟劍，不得不錯過了二十年一度的雲開大典。
而那虛月教司命也被蕭無劍刺傷，帶著靈魁聖子倉皇逃竄。
那消息果然還是傳迴了靈魁宗和虛月教，眼前十餘人便是兩派前來複仇的門眾。
“你靈魁宗和虛月教不是幽靈世家，那把滅魂劍也不是真的滅魂劍。你家聖子拿著贗品四處惹禍，自然也會有人告訴他並不是什麽真正的聖子。”
柳清漪冷冷說道，眼前的人並不足以讓她忌憚。因為隻有她知道蕭無劍真正的實力，知道眼下的黑衣少年究竟有多強。
因為他身邊有劍符林立，那符中劍意，來自於玄離山最強的那把劍。
正因為有這些劍意的存在，十餘人感受著強烈的威脅感，沒有以雷霆之勢動手。
對峙之時，忽然那不知身份的灰袍人開口說話，沙啞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灰袍麵具下的眼睛掃了一眼光芒閃爍的劍符，最後卻把目光落在了那被人忽視的一位少年身上。
“你是不是他們的幫手？”
劍符之中，君臨還在刻意保持著低調。事實上來人展現出的境界無一人低於他，他也的確沒有高調的資本。
可沒想到對方還是如此快的注意到了他，君臨抬頭看向那灰袍人，正對上了對方的眼睛。
那是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仿佛被剜掉了所有血肉，隻留眼眶最深處有暗紫色的魂火跳躍。
君臨感覺一股刺痛感從眼裏直入腦海，體內靈力不知被何種力量入侵，開始迅速瓦解。
君臨雖然驚怒，卻沒有因這一眼而潰敗，他並非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詭異的攻擊。
昔日大夢魘術下，異魔聖尊夢魘便嚐試過吞噬他的靈魂。那是他不過是個初入修行門檻的孩子，而此刻卻今非昔比。
道袍少年抱元守一，丹田中玄清之氣隨命輪湧入識海，經脈中的靈力呈江河迴灌之勢，驅散那惡心的邪力。
片刻之後，他將目光迴瞪向了灰袍，皺眉咬牙道：
“剛才我不是他的幫手，可是現在，我是了。”
場麵沉寂了一瞬，就連蕭無劍都微微動容。他自然知道方才灰袍一眼之下發生了什麽，也隱隱猜到了灰袍人的身份。
如果真是那個勢力來的人，今日的局麵似乎有一些棘手。
不過這叫君臨的小子果然有趣，竟是能正麵與灰袍的眼睛對上一眼。又用言語給自己添了一份大麻煩，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無知所以無懼？
同樣意外的還有朝君臨問話的灰袍，他一眼之下便看出了君臨不過隻有玄離境的修為，按理而言自己一眼望去便足以讓他不能動彈。可對方竟是頃刻化解了自己攝魂的目光，還把自己的憤怒用眼神傳遞了過來。
“入了山，果然什麽都變得有意思了。”
灰袍輕聲自語道，居高臨下的看著君臨。他仍舊自信無比，哪怕劍符之中站著的那個黑衣少年比宗門傳來的消息中要更加強大。
因為他來自幽靈世家，神荒南域最強大最古老傳承之地。而他本人更是這個古老傳承的下一代繼承者，除卻修行界一直矚目的那五位年輕強者之外，不可能再有人可以與他相提並論。
所以灰袍不在乎君臨的憤怒，他輕輕抬起了手，空無一物的指尖開始搖晃，傳來了叮當的銅鈴脆響。
“既然你想做這個幫手，那我就不介意多手下一條亡魂了。”
刹那間，數百丈的空間突然昏暗下來，唿嘯風聲卷積烏雲而至，大地之上屢屢黑煙冒氣。
無形的風漸漸露出了痕跡，像一把把黑色的刀四處流竄。每一處刀痕過去，便有尖嘯傳來。
那是陰曹地府開門一般的場景，數不清幽魂從刀風割裂的空間張牙舞爪地爬了出來，籠罩了數百丈天地。
“禦魂之術，竟然真的是幽靈世家的人。”見此一幕，一直淡然的柳清漪臉色忽然有些擔憂起來。
她方才說過，靈魁宗和虛月教不是幽靈世家，不過是那古老傳承的外圍宗門。所以她並不忌憚。
可那黑袍卻真的來自幽靈世家，而他的幹啞而不幹枯的聲音代表著他還年輕。
年輕而強大，那麽他的身份唿之欲出。
“沒想到靈魁宗和虛月教竟然可以請得動這一代的幽靈之子，二十年前你曾上過玄離山，難不成還有什麽缺憾？”
蕭無劍目光看著那雙微微晃動的手，傳言中幽靈世家有三串無形攝魂鈴，合一則顯形。
那是可開啟黃泉的神物，此時有一串便在幽靈之子手中。
“多知道些神荒典故，並不能挽救你的性命。”灰袍看著蕭無劍道：“我不像那五個人那般虛偽，說什麽一顧玄離半甲子，非三五十年不能悟出一朝之道。”
“那些屁話，不過是粉飾他們心中的懦弱，讓他們不敢承認自己曾經在山頂受挫的事實。”
“這山門要開，我便要入，這山中有多少天才俊傑，能入我魂道者，我能吞噬便要吞噬。這便是我顧魂的道。”
“而像你和你身後這姑娘這種沒有宗門背景的好材料，便是我養魂最好的選擇。”
“至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顧魂轉過了帶著麵具的頭，看向了正對著漫天幽魂警惕的君臨，給出了他自認恰當的評價。
“就當是這頓飯後送上門來的點心吧。”
說罷，攝魂鈴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漫天幽魂如同餓鬼般早就急不可耐，隻聽那鈴聲戛然而止，刹那沉寂之後，幽魂便瘋狂朝著地上的人撲食而去。
黑雲中的幽魂聚攏，幾乎九成朝著蕭無劍而去。在灰袍眼中黑衣少年是唯一有實力周旋的對手，也是他最好的滋補品。
他的另一隻手同時指了指君臨，那道袍少年既然受攝魂鈴的影響極小，那便交給自己養的狗去對付。
牛頭怪人看懂了幽靈之子的意思，他所在的靈魁宗本就是幽靈世家的附屬宗門。哪怕是掌門的地位也比不上出身高貴的顧魂，所以他極為幹脆的領命，一躍從虛空中落地，朝著君臨奔去。
“牛魔一族肉身強大力大無窮，最善用開天巨斧，千萬不可硬撼。”
耳畔忽然傳來柳清漪的聲音，君臨見黑裙少女側身提點了他一句，便走到了劍符中蕭無劍身後。
他報以微笑點了點頭，凝神看著粉碎頑石奔襲而來的牛魔。
大掃帚已經被他緊緊握在了手中，少年的目光熾熱而冰寒。
熾熱是戰意，寒冷是憤怒。
君臨活了十八年，在山下做乞丐被富貴老爺欺負，進山被妖獸欺負，在時空之墟被師父欺負，入混元鼎被冰火和玄烈欺負。修行歸山被天武首座和夏劫師叔欺負。
如今雲開大典，他終於等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日子，又跳出一個灰袍和一頭牛要欺負他。
難道我臉上寫著好欺負三個字？
帶著無人知曉的胡思亂想，君臨抬起了掃帚。他的腳死死釘在了地麵，瘋狂轉動的命輪把腳下的震動壓了下去。
牛魔巨斧壓下令山峰都顫抖的陰影，君臨也抬起了大掃帚。
他握著的是大掃帚的尾端，用的是最大的力量，對著那巨斧半抽半打的轟了出去。
上一刻，柳清漪說，不可硬撼。
這一刻，君臨揮帚，選擇的就是硬撼。
烏雲之下傳來一聲炸裂的轟響，滾滾煙塵中倒射出一個龐大身影。
力大無窮的牛魔，朝著來時的方向被擊飛而去。
煙塵之後，有一個少年雙腿沉入了地麵，正看著蠻牛遠去的軌跡冷笑。
能看到此刻他的笑容的人，都覺得他此刻不像個少年。
他像一個硬漢。
在那些劍意籠罩之下，便是山間傳來的風都繞道而行。
柳清漪看著這兩個說話亂七八糟的少年，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沉默終於被打破，兩個少年側目看向柳清漪，被黑裙少女狠狠的瞪了一眼。
“那些人來了。”柳清漪言簡意賅，她的話仿佛刺開了劍意的籠罩，讓山風灌進了劍符。
那唿嘯風聲中有人在飛速的靠近，君臨循聲望去，已經可見十幾個黑點正朝著他與蕭無劍這邊飛來。
蕭無劍也跟著轉過了身，他看著那些黑點清晰化成馭器行空的修行者，冷然自語道：
“這幫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
這原來是一場意料之中的遭遇，黑衣少年顯然認識逼近的那一夥人。這不由讓君臨更加後悔自己為何要淌這麽一趟渾水。
“那些家夥可都不弱。”君臨帶著悶氣說道，那些修行者能夠馭器飛行，修為至少也在玄照境之上。
“大抵都有你的水準。”蕭無劍接過話頭，話一出口便是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性情向來沉默寡言，不論對誰都可謂冷淡至極。此刻不自覺迴君臨的話，倒是不合他的做派。
或許世間真有能讓人覺得親和之人，饒是這兩人立場未必相合，蕭無劍也不太厭惡這個出自名門的少年。
不過君臨並不認為蕭無劍對他有什麽好感，那一句“大抵有你的水準。”自然而然的又被他認作了一句嘲諷。
可他也沒什麽好反駁的話語，隻能裝作無所謂的凝視著前方
前方來人已至，十餘道身影先後出現在三人麵前，居高臨下的投來各種異樣的目光。
那些目光中有憤怒，有不屑，還有對那漂浮在少年身邊的劍道符文的疑惑。
十餘人來自不同的種族，有一些君臨則是見所未見。
傳說中神荒創世之神便是雙手雙足的類人之軀，以手頂天，以足立地。這種道身最為親近天地靈氣，所以神荒雖大，種族萬千，大部分修道者還是多以近似人身的形象顯化。
在君臨麵前的奇異種族，大致都能看出一些人族神族翼族的特征。
有兩人淩空在前，一人是一個手持大斧的牛頭怪人，另一位則是人麵蛇身八臂持刀的女子。
這兩人身後，還有一灰袍人戴著銀色鬼麵靜立，觀其身形不知是人族還是神族。
雖然麵具不如其餘人的臉那般張牙舞爪，可灰袍身上的寒意卻壓過了一眾人的氣焰。牛頭怪人和那八爪蛇身的女子皆是看了灰袍人一眼，見他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牛頭怪人方才往前踏步。
牛蹄震動虛空，渾厚的怒聲與一聲悶響同時傳來。
“蕭無劍，奪了我靈魁宗聖子的滅魂劍，竟然還敢進山？”
地上頑石隨著聲音震動，地上的少男少女在如此威勢下看起來極為孱弱。隻是這世間許多事情無法以表象詮釋。
蕭無劍對那怒聲置若罔聞，隻是往前走了一步。
便是這輕輕一步，牛頭怪人如臨大敵，他身側八臂蛇女手中八把長刀齊齊向交，刀氣蓄勢欲發。
“三個諦境強者，十二個玄離境圓滿。我走了一步你們便如此。那我也想問問，你們憑什麽敢來找我？”
蕭無劍感受著十數道殺意，淡淡反問道。柳清漪迴想起不日前趕往玄離山遇到的一場紛爭，這才弄清楚來者何人。
那一日，南方小有名氣的靈魁宗聖子，虛月教司命與他二人相遇，靈魁聖子看中了柳清漪身後的劍匣。
想要用靈寶強換劍匣無果後，靈魁宗聖子暴怒出手，欲強行劫掠。
事情後來的發展自然便是靈魁宗聖子慘敗在毫無名氣的蕭無劍手中，那位聖子斷臂丟劍，不得不錯過了二十年一度的雲開大典。
而那虛月教司命也被蕭無劍刺傷，帶著靈魁聖子倉皇逃竄。
那消息果然還是傳迴了靈魁宗和虛月教，眼前十餘人便是兩派前來複仇的門眾。
“你靈魁宗和虛月教不是幽靈世家，那把滅魂劍也不是真的滅魂劍。你家聖子拿著贗品四處惹禍，自然也會有人告訴他並不是什麽真正的聖子。”
柳清漪冷冷說道，眼前的人並不足以讓她忌憚。因為隻有她知道蕭無劍真正的實力，知道眼下的黑衣少年究竟有多強。
因為他身邊有劍符林立，那符中劍意，來自於玄離山最強的那把劍。
正因為有這些劍意的存在，十餘人感受著強烈的威脅感，沒有以雷霆之勢動手。
對峙之時，忽然那不知身份的灰袍人開口說話，沙啞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灰袍麵具下的眼睛掃了一眼光芒閃爍的劍符，最後卻把目光落在了那被人忽視的一位少年身上。
“你是不是他們的幫手？”
劍符之中，君臨還在刻意保持著低調。事實上來人展現出的境界無一人低於他，他也的確沒有高調的資本。
可沒想到對方還是如此快的注意到了他，君臨抬頭看向那灰袍人，正對上了對方的眼睛。
那是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仿佛被剜掉了所有血肉，隻留眼眶最深處有暗紫色的魂火跳躍。
君臨感覺一股刺痛感從眼裏直入腦海，體內靈力不知被何種力量入侵，開始迅速瓦解。
君臨雖然驚怒，卻沒有因這一眼而潰敗，他並非第一次遇到這樣的詭異的攻擊。
昔日大夢魘術下，異魔聖尊夢魘便嚐試過吞噬他的靈魂。那是他不過是個初入修行門檻的孩子，而此刻卻今非昔比。
道袍少年抱元守一，丹田中玄清之氣隨命輪湧入識海，經脈中的靈力呈江河迴灌之勢，驅散那惡心的邪力。
片刻之後，他將目光迴瞪向了灰袍，皺眉咬牙道：
“剛才我不是他的幫手，可是現在，我是了。”
場麵沉寂了一瞬，就連蕭無劍都微微動容。他自然知道方才灰袍一眼之下發生了什麽，也隱隱猜到了灰袍人的身份。
如果真是那個勢力來的人，今日的局麵似乎有一些棘手。
不過這叫君臨的小子果然有趣，竟是能正麵與灰袍的眼睛對上一眼。又用言語給自己添了一份大麻煩，難道就是人們常說的無知所以無懼？
同樣意外的還有朝君臨問話的灰袍，他一眼之下便看出了君臨不過隻有玄離境的修為，按理而言自己一眼望去便足以讓他不能動彈。可對方竟是頃刻化解了自己攝魂的目光，還把自己的憤怒用眼神傳遞了過來。
“入了山，果然什麽都變得有意思了。”
灰袍輕聲自語道，居高臨下的看著君臨。他仍舊自信無比，哪怕劍符之中站著的那個黑衣少年比宗門傳來的消息中要更加強大。
因為他來自幽靈世家，神荒南域最強大最古老傳承之地。而他本人更是這個古老傳承的下一代繼承者，除卻修行界一直矚目的那五位年輕強者之外，不可能再有人可以與他相提並論。
所以灰袍不在乎君臨的憤怒，他輕輕抬起了手，空無一物的指尖開始搖晃，傳來了叮當的銅鈴脆響。
“既然你想做這個幫手，那我就不介意多手下一條亡魂了。”
刹那間，數百丈的空間突然昏暗下來，唿嘯風聲卷積烏雲而至，大地之上屢屢黑煙冒氣。
無形的風漸漸露出了痕跡，像一把把黑色的刀四處流竄。每一處刀痕過去，便有尖嘯傳來。
那是陰曹地府開門一般的場景，數不清幽魂從刀風割裂的空間張牙舞爪地爬了出來，籠罩了數百丈天地。
“禦魂之術，竟然真的是幽靈世家的人。”見此一幕，一直淡然的柳清漪臉色忽然有些擔憂起來。
她方才說過，靈魁宗和虛月教不是幽靈世家，不過是那古老傳承的外圍宗門。所以她並不忌憚。
可那黑袍卻真的來自幽靈世家，而他的幹啞而不幹枯的聲音代表著他還年輕。
年輕而強大，那麽他的身份唿之欲出。
“沒想到靈魁宗和虛月教竟然可以請得動這一代的幽靈之子，二十年前你曾上過玄離山，難不成還有什麽缺憾？”
蕭無劍目光看著那雙微微晃動的手，傳言中幽靈世家有三串無形攝魂鈴，合一則顯形。
那是可開啟黃泉的神物，此時有一串便在幽靈之子手中。
“多知道些神荒典故，並不能挽救你的性命。”灰袍看著蕭無劍道：“我不像那五個人那般虛偽，說什麽一顧玄離半甲子，非三五十年不能悟出一朝之道。”
“那些屁話，不過是粉飾他們心中的懦弱，讓他們不敢承認自己曾經在山頂受挫的事實。”
“這山門要開，我便要入，這山中有多少天才俊傑，能入我魂道者，我能吞噬便要吞噬。這便是我顧魂的道。”
“而像你和你身後這姑娘這種沒有宗門背景的好材料，便是我養魂最好的選擇。”
“至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顧魂轉過了帶著麵具的頭，看向了正對著漫天幽魂警惕的君臨，給出了他自認恰當的評價。
“就當是這頓飯後送上門來的點心吧。”
說罷，攝魂鈴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漫天幽魂如同餓鬼般早就急不可耐，隻聽那鈴聲戛然而止，刹那沉寂之後，幽魂便瘋狂朝著地上的人撲食而去。
黑雲中的幽魂聚攏，幾乎九成朝著蕭無劍而去。在灰袍眼中黑衣少年是唯一有實力周旋的對手，也是他最好的滋補品。
他的另一隻手同時指了指君臨，那道袍少年既然受攝魂鈴的影響極小，那便交給自己養的狗去對付。
牛頭怪人看懂了幽靈之子的意思，他所在的靈魁宗本就是幽靈世家的附屬宗門。哪怕是掌門的地位也比不上出身高貴的顧魂，所以他極為幹脆的領命，一躍從虛空中落地，朝著君臨奔去。
“牛魔一族肉身強大力大無窮，最善用開天巨斧，千萬不可硬撼。”
耳畔忽然傳來柳清漪的聲音，君臨見黑裙少女側身提點了他一句，便走到了劍符中蕭無劍身後。
他報以微笑點了點頭，凝神看著粉碎頑石奔襲而來的牛魔。
大掃帚已經被他緊緊握在了手中，少年的目光熾熱而冰寒。
熾熱是戰意，寒冷是憤怒。
君臨活了十八年，在山下做乞丐被富貴老爺欺負，進山被妖獸欺負，在時空之墟被師父欺負，入混元鼎被冰火和玄烈欺負。修行歸山被天武首座和夏劫師叔欺負。
如今雲開大典，他終於等到了自己等待已久的日子，又跳出一個灰袍和一頭牛要欺負他。
難道我臉上寫著好欺負三個字？
帶著無人知曉的胡思亂想，君臨抬起了掃帚。他的腳死死釘在了地麵，瘋狂轉動的命輪把腳下的震動壓了下去。
牛魔巨斧壓下令山峰都顫抖的陰影，君臨也抬起了大掃帚。
他握著的是大掃帚的尾端，用的是最大的力量，對著那巨斧半抽半打的轟了出去。
上一刻，柳清漪說，不可硬撼。
這一刻，君臨揮帚，選擇的就是硬撼。
烏雲之下傳來一聲炸裂的轟響，滾滾煙塵中倒射出一個龐大身影。
力大無窮的牛魔，朝著來時的方向被擊飛而去。
煙塵之後，有一個少年雙腿沉入了地麵，正看著蠻牛遠去的軌跡冷笑。
能看到此刻他的笑容的人，都覺得他此刻不像個少年。
他像一個硬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