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

    “你不是要吃我嗎?你倒是過來啊!”

    紅白分明的世界裏,君臨走過了那條界限。

    他的渾身已經要在風雪中凍成冰塊,隻能依靠火界中的炙熱恢複體溫。

    而在那紅色的世界邊緣,還有一隻腳踏烈焰的猛虎眈眈視之。

    君臨沐浴狼血,散亂的頭發看起來透著一股狠厲,他就這般走到了火的世界中,朝著那猛虎吼道。

    火虎喉嚨發出低沉的嘶吼,那是無人敢直麵的吼聲。而君臨就這般坐在了猛虎前方,手中拿著一塊巨狼脖間割下來的肉,放在地麵冒出的火星上烤。

    “看什麽看?想吃狼肉自己去殺啊?”君臨一邊擰著殘破衣物上的血水喝著,一邊朝著火虎挑釁道。

    他的燥熱的心中其實緊張無比,方才斬殺那頭巨狼多的是幾分不要命和運氣。如果最後他沒有落在巨狼的背上而是掉了下來,恐怕此時那狼肚子裏多的便是他被嚼爛的屍骨。

    而麵前這隻大老虎怎麽看都不會比冰霜巨狼要弱,即便他此刻狀態完美,恐怕也沒有一分勝算。

    要知道,大掃帚能不能掃火還是個問題。

    可君臨還是如此趾高氣揚,仿佛在他麵前是一隻自己養的小貓。

    就是這份趾高氣揚,如山猛虎死死盯著他,不知道在盤算什麽。兩者對峙了許久,那嘶吼聲越來越低沉,那猛虎嗚的一聲轉頭離去。

    君臨看著那遠去的猛獸,再也難以壓抑渾身的顫抖,他不自覺長舒一口氣,這才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在火星上烤著的狼肉,早已經變成焦黑的碳土。

    “吃飯喝水皆非易事。這就是師父這迴定下的修行內容吧。”君臨自語道,開始入定調息。

    過了一個時辰,他被熱浪逼出了入定,身體已經恢複了六七成的力量。於是他走出了火界,在冰界邊緣用盡全力把冰狼屍體拖到了邊界。

    他依舊坐在線上,給自己烤肉化水吃了個飽餐。隨後又拿起冰刃,切割起狼皮。

    徒手起家總需要慢工細活,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君臨的身前的冰界土地上已經多了一件難看的狼皮大衣。

    君臨走出火界,把大衣裹緊在身上。渾身暖意和倦意同時洶湧襲來,他俯身在雪原裏飛快的挖了個足以躲避寒風的洞,將身子埋了進去。

    寒冷的雪原不知有沒有黑夜,男孩就這般睡了過去,一覺無夢的他再度睜眼時,外麵的世界依舊冰冷蒼白。

    他爬出雪洞,活動著僵硬的四肢,開始思考。

    身前身後是茫茫的冰原火海,裏麵或許遊走著像那火虎冰狼一般的猛獸。那麽他此行修行的目的或者說過程又是什麽呢?

    蘇洵和定海都沒有給他答案,甚至也沒有期限。那麽答案似乎就擺在了眼前。

    這是一場生存的修行,如果他不想凍死和熱死,他就需要時刻維持體內靈力不會枯竭。

    他不想被怪獸殺死,那就必須殺死那些怪獸。

    這是真正的生死曆練,他需要做的隻是活下去。

    “或許,還得看看這荒原的兩邊盡頭究竟是什麽。”君臨自語,他已經慢慢摸清楚了蘇洵和定海的想法,每一個荒誕的決定背後都必有深意。

    或許他就坐在這條界限左右,能夠靠著兩邊搖擺和那冰原狼的屍體活個數月之久。可若這便是師父讓他修行的初衷,那未免太過無趣。

    所以君臨決定往冰原深處去看看,有了狼皮裹身的他雖然仍舊覺得寒意刺骨,卻有效了隔絕了寒冰在肌膚上凍結。

    他將烤好的狼肉放進了一個狼皮袋中,用原本衣衫破爛的布條封住了口子。背起幾乎不離身的大掃帚往正前方行進。

    漫天寒風如刀子般刮在臉上,那是與玄機瀑中劍河劍意完全不同的力量。

    命輪不停歇的轉動,君臨體內的靈力源源不絕的護住麵門,冰原上留下他小小的腳印,瞬息又被風雪掩蓋。

    這是一場沉默的行軍,這支軍隊隻有一個背著掃帚毫無後援的男孩。而敵人不知幾許,卻占盡了天時地利。

    一路上單調的景色讓君臨的眼睛有些發痛,他偶爾能看到一些生命從視野中出現又消失。有尾巴上綴著雪花的兔子,有頭上頂著冰晶鹿角的雄鹿。

    不知道行走的第幾天,君臨遇到了一隻比冰霜巨狼還要龐大的白色巨熊。那巨熊正抱著一具犛牛的屍體啃食,倒是沒有發現一隻弱小的陌生生物靠近。

    君臨屏息退出了巨熊的領地,調整了後怕的情緒繼續朝冰原深處走去。

    到了數不清的第幾天的某天,君臨狼皮袋子裏的食物快要消耗殆盡,體內的靈力也漸漸有了枯竭之像。他才不得調頭往迴走。

    又經曆了一波暴風雪洗禮,繞過了三五隻可怕兇獸。君臨這才迴到了分界線上。此時的他已經偏離最初的路徑,那冰霜巨狼的屍體已經尋不到蹤跡。

    他不得不脫下身上狼皮,踏進了火界之中休憩。

    長期的沉默壓抑在這山窮水盡的一刻爆發,君臨拿著掃帚揮舞掃滅了無數從地底冒出的火焰,發泄著不可言明的情緒。

    發泄完後,生存仍要繼續。君臨提著掃帚從火界出發,再度迴歸分界線時,手中已經多了幾隻火紅羽毛的野雞和一頭三尺獠牙的野豬屍體。

    而君臨赤裸的上身滿是血漬,走路一瘸一拐,似乎一隻條腿已然骨折。

    可他臉上的神情卻愈來愈平靜,平靜得有些冰寒。

    吃完一隻烤雞,把剩下的食物裝在狼皮袋子裏。君臨這一迴沒有休息,第二次朝著雪原進發。

    時間過去了約莫一個多月,君臨越過了第一次行進的終點數百裏的地方。他一路上麵對過兇殘的野獸和人畜無害的動物。

    他打過,逃過,也曾殺過。身上的狼皮已經破了好幾個大窟窿。他能感受到此刻虛弱,也能感覺的到自己比出發的時候更加強大。

    因為他已經再次破境,修為來到了玄照之地。

    與此同時,冰原的色彩慢慢在改變,變成了一抹深藍。君臨曾上高原極目遠眺,看到地平線盡頭有璀璨的藍光綻放。

    那如同藍寶石散發的光芒如此誘人,君臨奮力嚼爛一塊馴鹿的凍肉,喝了一口狼皮袋中的鹿血繼續朝前走。

    冰藍世界的風更加狂暴,每一次唿嘯都像是要把人席卷上天。君臨迎風行走,每一步都把腳深深踏進雪原半尺方才能固定全身。

    此間仿佛禁地,已經有數天時間沒有任何生命出現在此處。作為唯一的闖入者,君臨承受著這片天地的憤怒。

    好幾次有風暴將他身體吹離了地麵,君臨死死插進雪原的掃帚救下了他頑強的生命。終於,他等到的狂風的盡頭,穿越過了可怕的冰天雪地。

    整個天穹露出的一條縫隙,有金色的光芒照射在冰原大地。君臨第一次感受到了空氣的寧靜,還有一場怎麽也無法置信的雨。

    雨隨著沒有溫度的金光而下,落在了君臨的頭頂。

    他張開嘴,讓雨滴痛快的落入喉中。刹那間,他的神色劇變,似是驚似是喜。

    熟悉的暖流在他身體裏遊蕩,在他的舌尖留香。那是他曾經不愛喝現在卻無比渴望的酒。

    那是定海師兄的酒。

    傾盆大酒讓整片冰原天地都變得微醺,君臨迷醉的舔了舔舌頭,看到了更神奇的一幕。

    天空中開始落下片片花瓣,落下葉子,落下奇形怪狀的植物。

    酒香之中迴蕩著藥香,君臨探出手抓住了空中落下的一顆果實,才發現淨是一棵近乎人形的萬年人參。

    君臨心頭一顫,腹中饑餓讓他無法多想,一把便將人參丟入了口中狂啃。

    人參還未下肚,他又伸手抓來一顆青色果實。他依稀記得自己曾在藥書上見過此果,乃是可讓人白骨生肌的元靈果。

    下一刻,元靈果入腹,他曾經斷裂卻一直未曾恢複的肋骨腿骨開始慢慢愈合,君臨再接一棵千年靈芝張口便咬。

    這是何等讓人震驚的一幕,無數天材地寶從天空伴隨酒雨落下。一個男孩站在這場雨中,把價值連城的藥材當做白米飯來果腹。

    君臨也曾震驚,可他料定一切都是師父和定海所為,心情便有所平複。

    當他準備再接一個果子吃下時,卻又一個青澀又充滿怨氣的聲音,突兀而驚悚的響起在他耳邊。

    “你是誰?”

    “為什麽偷吃我的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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