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出來!”

    “我知道你在裏麵喝茶,甭想騙我!”

    蘇洵居所,隨時空之墟變化,此刻演化之形是一座青玉石塔。小道童站在塔下,用力捶著那黑漆漆的石門,嘴裏憤怒的喊道:

    “雷燮大哥把什麽都告訴我了!你有本事把小七弄走,你有本事就出來啊!”

    那小道童正是君臨,今晨醒來本來還覺得昨夜之時恍然如夢,不過他懷中尚有餘香卻不見那女孩的蹤影。

    本以為小七隻是起來修煉或者找些吃的去了,君臨等到正午卻還不見她迴來。

    隨後倒是雷燮到了,和他說了昨夜他睡去之後的事情,君臨起初手足無措,後來越想越氣,便有了此間一幕。

    “讓小七去找帝俊複仇?你卻坐視不管!還裝好心人把她送到山外麵去!說什麽這玄離山是座囚牢,你怎麽不自己去呢!”

    君臨不停捶門,直到手都捶到通紅,也不見石塔裏的人有什麽反應。

    “小七這輩子就沒離開過她娘親身邊,現在山外麵到處都在打仗。你讓她一個人怎麽辦?”

    “蘇洵!你倒是說話啊!”

    憤怒的喊聲直衝雲霄,也不知時空之墟之外會不會有人能夠聽聞。如果有,恐怕換誰都會覺得這小子太過大膽,竟敢直唿蘇師叔名諱。

    可君臨哪還管得了這些,蘇洵越是不答話他心裏越氣,手捶痛了他便換腳,猛地朝著石門踢去。

    “嘩”地一聲,迴應君臨的不是蘇洵的言語。一盆渾水從塔頂而降,把塔下的小道童潑了個落湯雞。

    君臨萬沒想到蘇洵竟然暗算自己,他懶得去管身上濕透的衣服。隻捋了捋頭上的濕法,陰沉著臉道:

    “你再潑多少我都不會閃,有種你潑死我!”

    話音未落,果然又是一聲響。君臨抬頭看到一個黑點往下落,直到瞄清楚了模樣,這才臉色一變往後退了幾步。

    這一次不是清水,而是一個銅製的壺。

    一個銅製的夜壺。

    夜壺從天而降,總有難免溢出些東西。盡管君臨往後退了幾步,仍舊被濺了一身。

    於此同時,石塔黑門打開,青衫布履的男子從塔裏走了出來,瞥了一眼地上的夜壺,又看了一眼君臨微微顰眉道:

    “不是說不躲嗎?”

    “我…”雖然方才鬧得大聲,可真看到蘇洵走了出來,君臨便覺得自己泄了氣一般,不過他一股尿騷味傳進鼻子裏,又把他怒火激了起來。

    “師父你好歹是絕世高人,怎麽能用尿潑別人!”

    蘇洵拍了拍幹淨的衣衫,毫不在意君臨的怒火。

    “這夜壺是你的,為師說過這東西每日一清,可你三日未洗,既然如此倒不如拿來澆花。”

    “隻可惜花沒澆到,倒是澆到了一腔熱血,也算是物歸原主。”

    君臨聽言冷哼,心道哪有你擺明就是欺負徒弟,嘴上卻說:

    “師父你讀書多,我不想和你爭。可是你也說過凡事要講道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君臨認為道理在我這裏。”

    “哦?”蘇洵聞言來了幾分興趣,挑了挑眉。

    “那你說說。”

    “其一,你不該讓小七去找帝俊報仇,哪怕十年之後,她也不可能是帝俊的對手,師父這是看著她去死。”

    “這是她自己的決定,誰能阻止小七那樣倔強的孩子赴死?”

    “雲慕姐姐可是你的故人,她可是把小七托付給你的。”君臨怒道。

    “所以我尊重小七的決定,而不是像你這樣胡鬧。”蘇洵淡淡道。

    “其二呢?”蘇洵再問。

    “其二,就算小七要去報仇,師父你這麽厲害就不能幫她出手?去年在山腳我可是看到你對付帝俊的。”

    “這個問題,雷燮應該和你說過了。我知道你不懂什麽大義,哪怕是前日裏已經見過那些異魔。”蘇洵負手踱步,走到塔前一簇蘭花前擺弄著花朵。

    “我確實不懂。”君臨沉默一瞬,隨後握緊拳頭道:“但是我還有第三條。”

    “再怎麽我也是你的徒弟,既然你知道小七和我的關係。那怎麽也應該留下她,讓我們一起去對付帝俊!”

    徒兒說得振振有詞,蘇洵卻仍舊平靜的擺弄那一簇蘭花,漫不經心道:

    “什麽關係?”

    “雲慕托付你的事情是帶小七上山,這件事情你已經辦完了。時空之墟上我收你為徒,卻沒有把小七收入門中,那你二人也不算同門。一個山外的小乞丐和傳說中的仙狐傳人,能有什麽關係?”

    蘇洵話雖漫不經心,卻讓君臨心頭一震。小七與他萍水相逢,自己也說不清其中緣分。

    那既然如此,他又憑什麽管小七的事情?

    不對…他和她昨夜的那些溫存,他二人之間又怎麽會沒有關係?

    於是君臨咬了咬牙,眼中出現三分自豪,他走到蘇洵麵前,拍了拍胸脯,傲然加憤怒道:

    “她變成人形是為了我,你說我們有沒有關係?”

    “她昨天說我是她的男人,你說有沒有關係?”

    “她昨晚強暴了我!你說有沒有關係!”

    君臨連著反問三句,最後一句幾乎是用厚著說出來的。蘇洵拈花得手終於微微一僵,像是被什麽嗆到一樣咳嗽了一聲。

    他轉過身來看著自己的徒弟,額間分明可見一絲黑線。

    “若這小子知道和自己同命輪之後,有些感覺便能互通,現在會是副什麽表情?”青衫男子心內默念,隨後甩開了這怪異的念頭道:

    “就算如此,你既然覺得自己成了個男子漢,那自己的女人就該自己去救。”

    “我若能救,今日還會來冒死和您老人家鬧事?”君臨腹誹,方才幾聲大喊已經卸去了他一些怒火,平靜下來的他深吸一口氣,轉而道:

    “師父,她究竟有沒有危險?”

    “你還認我這個師父?”蘇洵冷哼一聲。

    “人家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做兒子的為了媳婦和老爹吵吵架這也是常有的事情嘛。”君臨賠了個不情願笑,心知自己不可能對蘇洵真的生出什麽恨意。方才所言,既然自己是小七的男人,那有些責任隻能落在他的身上。

    蘇洵見小徒弟主動服軟,臉上陰沉稍解開,仍是有些冷淡道:

    “修行之道,哪有一帆風順的道理。不過小七那孩子乃仙獸所化,白狐一族更有九命天賦,想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真有九條命?”君臨目瞪口呆道。“那雲慕姐姐怎麽會…”

    “雲慕一生為狐族爭鬥,命數已盡。”蘇洵想起故人,言語忽然有些蕭索。

    “那…小七十年之內有能打敗帝俊麽?雷燮大哥說這世間生靈想要在十年之內成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那帝俊如今已經是聖離境巔峰。”

    “小雷子困居滅魂海,又怎知天地之大。”蘇洵哂道:“莫說是十年,就算是更短的時間成聖者都有。”

    “師父我不信。”君臨搖頭,入山一年多來讀了不少典籍,對於修行之道他也不算是個白癡。世間聖人不過百,帝俊百年成聖已經堪稱天賦異稟,難道還有更妖孽的人存在?

    “在你麵前就站著一個,你憑什麽不信?”蘇洵冷笑,眉目裏那自信一如既往。

    “為師三年晉入荒境,一年連破玄,諦,天境,再一月後,朝入聖而暮成神。難道要天天掛在嘴邊刺激你這小毛孩?”

    “……”

    蘇洵反問讓君臨陷入長久沉默,他像個傻子一樣被人一巴掌重重拍了頭,嘴巴張開半天不知道說什麽話。

    很明顯,他已經被師父陳述的事實所刺激。他忘了其實最妖孽的人一直就在他身邊。

    “所謂修行,豈有定數。小七有一點勝你百倍,從來不去先想成敗。既然要十年成聖,那便去修行罷了,何必管其他?”

    “可這世間隻有一個師父你這樣的人。”君臨苦笑,隨後明白了什麽。

    蘇洵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妖孽的人,那他就是那個最妖孽之人的徒弟。如果小七十年之內無法成聖,那他就替小七成聖!

    於是君臨笑得愈發順從諂媚,甚至挪步到了蘇洵身邊,伸出手給師父捶背。

    “師父…”

    “閉嘴!”

    “不閉。”

    “有屁快放!”

    “從明日起,請師父教我真正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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