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廿四日,陰,夜小雪。


    我是白玉郎。


    南寧坊之行總算有驚無險,我們成功衝破了雄天恨的圍捕,但事實上,我們一直是處在博弈的外圍,對於我爹,或者說曳雲山莊來說,我們隻是誘餌,而撒開了東南四鎮這張無形的網圍困住雄天恨的,正是東南四鎮二十四堂自己!


    攻破任何強大的事物,最簡單而有效的方法,便是使其從內而外的腐壞!很明顯,這次發生在東南四鎮的一切,便是對這句至理明言的又一次驗證。


    隻是,東南四鎮內首先腐壞的會是哪一個呢?這場哮風樓滅亡之變真的都過去嗎?聚寶盆在這當中充當的又是什麽角色,那群瘋魔般叫嚷著見到怪物的乞丐究意看到了什麽?在我們進入南寧坊之前,哮風樓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爹針對雄天恨,絕不隻是報當日一辱之仇那麽簡單,他要對付的,是整個昊獅天應堡的勢力,甚至同樣的,還有善和門。


    若不是為仇怨,那又是因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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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上官夕陽見他竟是毫不在意自己和小蓮般轉身要走,忍不住跨上一步喚道。


    “嗬嗬,大通令二通令,屬下就不妨礙兩位行事了,我與四通令且迴善和門複命去呢!”洪天陽眼中再無一絲溫情,朝二人拱手行了一個中規中距的門人禮,揮袖大步離去。


    “大哥!我們……”上官夕陽神情焦灼追上石橋,不出數步硬生生被譚廳桐一聲歎息攔住。


    “唉,二哥,同門兄弟,何至如此呢?”饒是譚廳桐心思細膩也沒了主張,搖頭道:“算了,大哥在氣頭上,我好好去勸勸,你們要是真的還在乎咱兄弟情意,還是盡早帶……”


    他衝橋這頭的陸少秋看了一眼,最後那句話還是沒說出來,長歎一聲轉身落寞地下了橋去。


    “夕陽哥哥,大哥和門主怎麽會成了如此這般?”歐陽蓮卿頗是委屈的小步上來挽住了他手:“要我們照顧瑤瑤倒也罷了,要我們帶少主他們迴去交換問心彩虹,這……這不強人所難嗎……”


    上官夕陽低頭深深望著她的臉,目光無比溫柔。隨即抬頭朝向陸少秋,一臉肅然道:“你放心,問心彩虹是我交出去的,我一定親手替你拿迴來!”


    陸少秋深知他們的屈辱和無奈,喉頭一堵心中也是百味交陳,撓了撓頭懊惱道:“也許你那時說的對,真不該讓這把劍,變迴它原來的樣子!”


    “啊——龍嘯天你放我下去啊!放我下去!”隨著女孩持續又執拗的扭動掙紮,兩團人影搖晃著落在街外圍埠。


    “也是奇怪,為什麽我點不住你穴道?”龍嘯天用最沉穩的聲音說著最震驚的話,麵上也無一絲波瀾。


    “怪你自己本事差啊!”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撅嘴耍賴的模樣頗是惹人,細薄的雙眼皮刀削一般斜挑入鬢,即便怨惱地瞪向別人,也似撒嬌一般。


    “我讓你呆在那間小石屋等白玉郎他們來接應,怎麽不聽話到處亂跑?”龍嘯天一垂眼,話裏帶了絲責問。


    “我……我害怕呀!”揚塵兒心虛地退開一步,揉著被捏疼的臂膀道:“你又沒說他們什麽時候會來,整個南寧坊都打成一鍋粥了,我要是不逃出去,說不定就被人亂刀砍死了!”


    “你出來後就遇到了洪天洋?他們沒有欺負你吧?”


    “哼!他們敢?”小姑娘氣鼓鼓的努力為自己挽尊:“你沒聽見他們的話嗎?我可是善和門門主的侄女哦!”


    “嗬!”龍嘯天顯然不屑,這一聲笑成功惹毛了小姑娘。


    “怎麽?你不信?”


    “剛才那一幕你也看到了,洪天洋如果真的在意你,就不會把你當人質一樣來利用,顯然,在他眼裏,陸少秋比你重要得多。”龍嘯天直了直身子,冷酷地說穿了表相。


    “你……你怎麽知道洪天洋他們不在乎我!我告訴你,我要是不見了,他們那什麽門主,門中元老……就都沒法活了你知道嗎?”小姑娘還在強著嘴,聲音卻明顯已吱唔低怯了去。


    “好了,他們過來了,你自己照顧自己。”龍嘯天看一眼側邊小道,驀然轉身。


    “等等!龍嘯天!”陸少秋不依不饒人隨聲到,朝著遠去的背影高聲道:“龍嘯天你站住!”


    龍嘯天應聲止步,卻是依舊長刀在肩背影挺立。


    “你——你就沒有什麽可解釋的嗎?”許久之後,在白玉郎等陸續趕到的人惘惑的目光中,陸少秋才別扭地追了一句。


    龍嘯天微微側頭,似要迴頭望向他,猛又轉迴頭,兩步後縱躍騰身,箭般隱沒在街外屋宇後。


    四周久久地安靜,陸少秋套拉著頭,悶長的氣息聲,聽不清是抽泣還是歎息。


    “你和他,到底怎麽了?”白玉郎看一眼龍嘯天遠去的方向,湊上來小聲道:“看他的樣子,好像在生誰的氣。”


    “嗬,不管他!”陸少秋陡抬起頭,衝著一臉迷茫的玉郎擺出個沒心沒肺的笑臉:“我肚子好餓哦,我們迴雨心居吧。”


    玉郎望著他的臉,許久才歎息著點頭:“好吧,我們迴去,路上再聊。”


    上官夕陽聽到他們這話,驀地頓住了腳步,臉色大不自在。歐陽注意到他的反常,貼心地靠到他身邊:“夕陽哥哥,你是不是……不想去雨心居啊?”


    上官夕陽下意識看了看前麵迴來頭的白玉郎和陸少秋,續上腳步輕鬆笑道:“啊,我隻是突然想到……剛才少主說的,兩手空空去拜訪,會不會……”


    “哈,雨心居目前就我和小流星兩個人住,哪用得著帶什麽禮物呀!”白玉郎笑得豁達:“屋舍還在翻修,亂得很,你們不嫌那兒簡陋就好。”


    正這時手傷痛覺開始複蘇的春嬋終堅持不住地低呻了一聲,幾乎要倒進夏凰懷裏,眾人迴頭見到她蒼白的麵色和瑟抖的手,不約而同揪了把心。


    “你怎麽樣,還撐得住嗎?”白玉郎奔迴幾步關切道:“你們隨身有沒有帶了救急的藥?這裏還沒遠離南和坊,暫時不宜久留,隻能等迴到前麵庸直坊才能送你去醫館,你且忍一忍!”


    “沒……我沒事的,”春嬋慌忙站直身,強笑道:“我們還是迴雨心居去吧,家裏有金創藥和碧琉丸,吃一點就沒事了。”


    “你這傷用金創藥估計是不成的。”歐陽蓮卿從上官夕陽那邊得到一致的眼神,上前來細察她手,側身擋住其它人的視線,輕聲道:“你放心,一會兒到了雨心居,我和夕陽哥哥替你接脈療傷,你且堅持一會兒。”


    春嬋抬頭觸到她寬撫的眼神,果斷點了點頭,眼神中重又萌煥了飛揚神采。


    “對了楊姑娘,你是怎麽從哮風樓逃出來的?”那邊白玉郎認真的問詢聲傳來,方才聽到“庸直坊”三字,想到近在咫尺又不能見麵的父親,一直神遊在外的陸少秋才陡然轉迴神來。


    “龍嘯天救的我啊!”楊塵兒頗不以為然地撈起一束鬢發在指尖繞玩:“哮風樓那幾個堂主真是太好笑了,昨天天黑開始就怕我被人劫走一樣,把我在南寧坊各個暗牢裏轉來轉去,那個胖子和齊檠還打了起來,折騰得我也沒睡個囫圇覺,天剛朦朦亮的時候,我在一個小石屋裏剛眯了一會兒,就被龍嘯天拎出來了。”


    “那你又是怎麽落到洪天洋手裏的?”白玉郎緊接問。


    “還不是怪龍嘯天!他隻說他還有事要去做,讓我在石屋附近躲起來,說一會兒你們就會來接我。誰知沒過多久,整個南寧坊就亂了起來,到處都是蒙著臉殺人打架的,我跟著幾個哮風樓的小羅咯逃出南寧坊,後來就遇到了善和門的人。洪天洋那個人太陰險了,騙我說帶我來找你們,鬼知道他是要連陸少秋一起抓啊!”小姑娘嘰嘰喳喳一通苦水,臨了朝陸少秋道:“對了陸少秋,他們抓你幹嘛呀,也要拿你去放血嗎?”


    陸少秋囧笑低頭,竟是沒接話。


    “你以前認識龍嘯天嗎?”白玉郎眨眼試探道。


    楊塵兒臉上露出尷尬又好笑地表情:“認識啊,不就是那天晚上看到陸少秋和他吵架認識的嘛,隻不過他不認識我而已啊。”


    “真是這樣嗎?”白玉郎似笑非笑緊盯著她的眼,突然道:“那你認不認識杜聖心?”


    隨行的所有人腳下都慢了慢,把目光轉向他們。


    “嗯……不認識。”楊塵兒懵懂地搖頭:“那是誰啊?”


    “哈,沒事。”白玉郎笑笑低頭:“我隨便問問的。”


    “怎麽?”陸少秋越步上來湊近玉郎低聲問:“你懷疑她也是杜聖心派來的人?”


    白玉郎苦笑搖頭:“不是。看來……這件事上,楊姑娘也是一隻餌。”


    陸少秋愣了愣,低聲驚道:“釣洪天洋的?”


    “是善和門。”白玉郎糾正道。


    陸少秋噗地一笑,連連搖頭:“搞了半天,天陽三大家還是在你爹算計裏!哈,這我倒一點也不奇怪,隻是不知道他究竟要幹嘛,接下來又要算計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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