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封麵人物走形象:任薇晗)


    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廿三日,晴。


    我是白玉郎。


    我爹要我在玄天界消失幾天,我也很想趁著大雪在雨心居安逸躲清閑,可自從小嬋告訴我發生在善和門的那些事,我幾乎每晚都被噩夢驚醒,然後呆呆望著自己的手腕,睜眼到天明。


    雨心居的修繕工程越來越大,整個後院已全部拆除,每天都有新的泥瓦木漆匠趕來幫活,一應雜事都有何媽媽照應,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這幾日下北城頗不太平,雨心居外時常有喬裝成賣糧農夫的探子出沒,且探查的目標各不相同,似乎是來自不同的勢力。


    小流星已失蹤了五六天,前日我潛迴天河家客棧小心探問過附近的人家,沒尋到一絲小流星的蹤跡,去往曳雲山莊苗龍集方向的主道上倒是增設了不少天應堡的卡哨。


    曹百盛被殺後,天應堡四處張貼了追緝疑兇的告示,可畫上的人一點也不似龍嘯天,東南四鎮還是每天都在死人。直至聽聞昨夜東南四鎮失火,同時燒了九座糧倉,我這才隱約感覺,事局正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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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雨心居的路約摸還有一柱香的時間,一路上哥倆都默不作聲。


    過了午,萬裏無雲,天色藍得澄澈,陽光灑在雪水滲淌的青石街麵,耀出斑駁金影。


    “對不起啊,他們倆不是什麽壞人,我…”陸少秋終於打破僵局,撓頭解釋道:“我隻是想帶他們來,介紹你們認識。”


    “我知道。善和門的大通令上官夕陽和二通令歐陽蓮卿,我聽玉嬋說起過他們,”白玉郎又想起妹妹說起的那些往事,聲音微微啞了一下:“他們人很好,我娘她們在善和們的時候,就和他們相處過幾天。”


    陸少秋聽到他的哽咽聲,以為他還在為方才自己在背後議論他和杜聖心的話耿耿於懷,心裏忍不住小小尷尬了陣,慘笑道:“我剛才跟他們說的那些話,都是隨口說的,不是有心詆毀你和杜聖心……”


    “我知道,”玉郎心不在焉的點頭:“你隻是……嗯,什麽?”玉郎似乎聽到了他提到杜聖心,忍不住追問了句:“我爹?你見到他了?他們現在怎麽樣,曳雲山莊裏又發生了什麽嗎?”


    陸少秋臉上露出無奈的慘然,終於確信他並沒有聽到一開始他們討論杜聖心的話,心下一鬆,堆笑道:“你放心,他們都很好,昨天我就在曳雲山莊,就是……”他想起那枚劍綴和雲鳳的事,驀然心煩意亂起來:“唉呀!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我在那兒遇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你還沒用過午飯吧?”白玉郎看他神情,心知話長,指了指前方一家酒樓:“不急,我們邊吃邊聊。”


    “嗯,我們……”


    “小心!”陸少秋剛興起應和,卻聽白玉郎大喝一聲銀笛向他眉心掃到,陸少秋下意識仰頭後躲,“乒”一聲銀笛實實架住了一柄鬼頭刀,玉郎切身閃步已與對麵一個黑臉壯漢打到了一起。


    陸少秋擰身從二人戰團閃出,迎麵攻來一長一短兩柄單刀。他手上無兵器格擋,一時慌亂拳腳招式全無章法,退無可退下,雙手揪住一柄長刀刀背後拖,帶動其擋過側麵攻來一擊,再卷臂撈抄上去順勢一搪,從那紅衣兵卒手中奪過刀來,立時身勢大開,掃蕩過一丈徑圓。


    他並不慣使刀器,手上全是劍法路數,但星雲彩虹劍法何等了得,瞬時將數十名紅衣兵卒逼退丈餘。


    “這都是些什麽人?”白玉郎也掙脫數人攻擊靠肩過來問道。


    “看他們的衣著,像是昊獅天應堡寶的!”陸少秋嬉笑道:“我猜是東南四鎮二十四堂的!他們正出了賞銀緝拿我們呢!”


    “緝拿我們?”白玉郎愕然不解。


    “他們找不到龍嘯天,就想用我們引他出來!”陸少秋向他飛了一眼道:“知道誰是始作俑者了?”


    “嗬,我爹!”玉郎隻能苦笑:“我也正想告訴你這件事。”


    正此時,遠處街巷口紅衣兵卒嘶吼著源源而來,陸少秋興奮笑道:“恐怕我們想說的都還不一樣,先殺出去再說吧!”


    二人覷準一條臨街主路,白玉郎銀笛開路陸少秋長刀墊後一氣衝殺過去,到得盡頭,赫然竟是萬盛主街,兩人心意相通,迅即消失在錯落人潮。


    萬盛街行人眾多,店鋪龐雜,數十天應堡卒衛手持利器衝出巷道,嚇得沿街百姓驚慌失色,四散避退,卻哪裏尋得那二人蹤跡。


    “他們到哪裏去了?”當先追出巷子的南和坊金鷹堂香主瞿懷陽正是方才被陸少秋搶去長刀的人,隨身寶刀被奪已是奇恥大辱,又遭陸少秋一通奇絕怪異的劈削砍刺險些被廢了手腳,深知自己和一幹弟兄絕非是他對手。


    好不容易拖到對街的弟兄趕來增援,滿以為能將他二人一舉拿下,誰知一不留神還是讓他們突出了重圍,當下氣急攻心,扯開袍子襟扣揮袖命道:“給我搜!方圓所有店鋪行人,給我翻過……”


    其聲未落,一青色人影自街前閃瞬而過,當空一聲若有似無的氣勁輕響,街道上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寒噤愣在原地,隨即又散去各行其事。


    “走!去喝酒!我請客!”瞿懷陽雙手高舉大笑叫著天應堡數百兵丁浩浩蕩蕩勾肩搭背,像往常下了班頭般去著熟識的酒樓。


    “哈哈哈哈少主,你洗掉了所有人的記憶呀?”一個光禿了後腦的猢猻少年朝巷子外探了探腦袋,得意地縮了迴去。


    過得許久,街角兩堵間隔不足三尺的壁縫前一隻雜毛野犬匐鼻覓食,甫一進去便夾著尾巴逃了出來。陸少秋拍著蹭上衣衫的牆灰,左右顧望著徐步走出。其身後更深處的壁縫裏,靜靜臥著那把噌亮的鋼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上個月來估量過,大朝奉給出的價碼就是這個數啊,為什麽今天就說要翻幾十倍啊!不可能的,我要讓大朝奉重新給我……”


    “去你的窮鬼!沒錢別想著去投胎啊!”隨著一聲粗魯叫罵,一個懷抱錢袋,衣著樸實的中年人被人從一人多高的台階上推攘下來,他一路委屈叫嚷,腳下趔趄,險險撞進陸少秋懷裏。


    “阿伯,小心。”陸少秋下意識扯住了他穩住他身形。周圍瞬時圍上來七八個百姓。


    “鄭老爹!你怎麽出來了?大朝奉沒收你啊?”


    “對啊,對啊,你這房子也賣了,女兒也嫁出去了,還是不夠數?”


    台階下懷揣手捧遮遮掩掩的平民,或前唿後擁轎馬觀望的富賈名流皆聞聲趨前來打聽市麵。都說剛剛上去的這位鄭老爹,為了湊齊贖他那粒果孽痣的八百兩銀子,破釜沉舟賣掉了所有的家業田產,還把唯一的女兒嫁進了城裏最有錢的賈家,大有原地往生,不再下這妄來階的指望,不成想他還是沮喪而迴。


    “我錯了啊!”鄭老爹癡懵始還坐地大哭道:“大朝奉說我女兒不喜歡賈誌傑,收那百兩彩禮就是在賣女兒!果孽要翻我40倍!40倍啊!我可怎麽辦啊...……”


    “可憐哪,他這最後一條路子都走不通嘍。”


    “唉啊,這眼瞅著銀子一天不經一天花,我家米缸快見底了啊!”


    “可怎麽辦啊……我家五個娃兒呀,可不能叫那妖魔給吃了去呀……”


    “小流星,小流星!”陸少秋正聽著周圍鄉民的唉歎聲不知就裏,聽得身後白玉郎的唿喚,迴聲來閃出人群,到街角與其匯合。


    “那是什麽地方?”陸少秋迴指了一下方才那高階大店問道。


    “妄來當鋪。”白玉郎道:“我們往巷子後麵走,抄近路迴惠市坊快些。”


    “有這種高台階的,就是妄來當鋪啊?”陸少秋快腳跟上幾步道:“天河坊也有這麽幾家,門前都沒什麽人的啊。”


    “這也是最近幾天的事,”白玉郎邊走邊道:“這裏附近有三家妄來當鋪,這幾日每天門口全是來典賣果孽換銀子的百姓!也有很多像剛才那個鄭老伯那樣,拿出了所有家當孤注一擲想贖出果孽痣迴人間的!”


    “這是怎麽迴事啊?不是說玄天界百姓平常也不缺銀子,也沒什麽人執著著非要去投胎往生的呀?”


    “那是日子好過的時候。”白玉郎歎道:“這幾天城裏所有米糧鋪子都關了門,鹽油米麵,所有吃的用的都一天一個價地在漲,百姓的日子快要過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在設法逃離下北城,有錢的入世屬幹脆就想迴人間去了。”


    “怎麽會這樣!”陸少秋驚道:“不就燒了幾個糧倉嗎,就算春糧種子少了,也不至於鬧大饑荒吧!百姓們何至於如此?”


    白玉郎突然停了停,慢慢轉迴頭來,麵色凝重的望著他:“小流星,你聽說過天雩血魔嗎?”


    “天雩血魔?好像有聽過,那究竟是什麽?”


    “是手上出現了七個果孽痣,即將灰飛煙滅的入世屬,據傳是玄天界最強也同時最脆弱的生魂。”白玉郎聲音沉重道:“最近百姓間有很多謠言,說天陽出了專噬人魂魄的妖魔,天天有人死有人失蹤,就是這個天雩血魔在作怪。”


    他淒然轉過身慘笑道:“我爹放出這種謠言,是在破罐子破摔了吧……”


    “破罐子破……”陸少秋猛然一愣,瞬間轉迴神來道:“你說什麽?你意思是說,天雩血魔……就是杜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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