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初十日,陰,夜有小雨。


    我叫白玉嬋。一生下來,就沒有見到爹爹。


    從小,娘就對我和哥哥說,爹爹是個有情有義,既聰明能幹,又體貼溫柔的好男人。可今天我才知道,娘一直在騙我們,又或者是騙著她自己!!


    爹爹是個無情無恥的壞男人!他拋棄了娘;毀了嶽雪梅的一生;卻又想以“愛”的名義,強占雲鳳姐姐!


    他是個嗜血的惡魔!他為了稱霸武林,不惜讓中原大地血流成河!摧殘司馬大哥、龍大哥等等無數人的心靈-------------


    更甚而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


    想起他來,我的心裏隻有恐懼,隻有怨恨!我隻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他,讓所有生活在他陰影裏的人,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我要讓娘知道他所做下的種種種種,讓她清醒過來!讓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然而,這一切的希翼,在今晚,又全部變成了可怕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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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麽人?”雄剡的聲音異樣的恍惚,怔怔望著那人。


    “想不到啊,玄天界人舉行婚禮,都要打架來慶賀的嗎?”白衣人似是惋歎,卻又作嘲諷之音,眼中滿是森冷笑意。


    歐陽蓮卿已被傅青城撲搶出來送到上官夕陽身邊,於是便有了前文那一幕。


    “你要小心,用-----憑武功,你不是雄剡的對手.”上官夕陽確信歐陽無恙,這才強撐著向來人示警,衝口而出的言語,又硬生生被自己改了言辭。


    無人在意他這出口改詞的窘迫,隻道他重傷之下氣息不穩,隻杜聖心聞言微垂了下眼.。


    “杜聖心?——你——你怎麽會來這裏?”雄天恨半天才迴過神來。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那邦弟兄跟了我一天一夜,很辛苦!——我讓他們早早歇息了。”


    昨夜派去暗殺他的“飛天十三鷹煞”至今還未傳迴消息,卻原來早被他“處理”了。


    “那邦沒用的飯桶!”雄天恨暗暗咒罵著,往日裏再是寵信的殺手組織,此時也不得不成為飯桶了。


    雄剡隱隱猜得他二人恩怨,皺眉斜視過來,逼得雄天恨低頭退後。雄天縱在一邊興災樂禍,暗暗挑了杜聖心一個讚羨的眼神。


    所有人的目光匯在廳心,誰也沒注意到洪天洋臉上的莫銘恐懼,他緩緩後退,迅即閃入了內堂。


    ——“是他?他怎麽會來這裏?我得趕緊去稟告門主!”


    “你姓杜?——真是姓杜?”誰也沒有料到雄剡怔異半晌,開口向杜聖心問的居然是如此“可笑”的話,若不是他用了近乎悚然的語氣,料誰都會驚異於此情此景的無稽。


    杜聖心不屑地閉了閉眼:“不錯!”


    “你——你有多大年紀?”雄剡的聲音緊張得開始顫抖。似乎迫切地求證著什麽。


    杜聖心毫不掩飾自己的煩惡,朝著他擰頜撇了撇嘴,輕蔑嘲笑之意不宣於口。


    “也好——”雄剡眼中閃過一絲怨毒,麵上卻突顯出一種難以解釋的興奮,咧嘴掃了眼如臨大敵的善和門人,緩緩道:“有你在,就用不著我操心了。”


    他桀桀笑著一步步退後,得意地看著堂上傅青城等人麵如臘色地圍逼上來。


    “杜聖心!你是雄剡的人?”


    杜聖心側頭刮了眼著一臉陰笑的雄剡,也不慍怒,怡然朝傅青城抬頭笑道:“你說是,就是吧!”


    “那好!你也一起受死!”他被雄剡駭得昏頭昏腦,隻怕又多一個勁敵,當即便要竄出,被上官夕陽一把扯住。


    “青城,不要魯莽!他是我和小蓮的朋友,隻是來觀禮罷了。”


    “你錯了,我不是來觀禮。”杜聖心嘎笑道:“今日這賓主相協,錦上添花的假戲,你們還演得下去嗎?更何況,我既來了,這場婚禮——也就辦不成了。”


    眾人都聽得出他話中嘲諷,還沒來得及怒起,紛紛被他後一句話按進雲霧,生怕自己聽錯般麵麵相覷。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來踢場子的?”總算傅青城雙拳攥得夠緊,當先開了這金口。


    “哈哈哈哈杜聖心~你色膽包天啊!”這千鉤墜發的關頭,雄天縱驀地曖昧大笑:“你該不是聽說善和門的新門主夫人美若天仙,有意來---嗯?---”


    發絲終於崩斷!善和門人一齊跳上來大喝:“杜聖心!你敢?!”


    杜聖心緩緩轉頭斜睨雄天縱,鄭重地點頭道:


    “你很聰明,但也猜錯了。二十多年前,我曾答應過一個人,帶她一起遠走,去哪兒都好,隻要永遠陪在她身邊。隻可惜——我一直都沒能做到-------”


    他愴然地眯起眼,慢慢抬頭,眼神遊離在滿堂豔紅的喜錦畫緞,眸中漾滿了淒傷之感,唇角卻柔柔彎起,掩不住甜蜜希翼之色。


    “好在,上天可憐我。我痛苦悔恨了一輩子,迴頭來時,她居然還願意在這兒等著我。”他動情地細數著自己的過往,眼中似有細淚,滿麵的安祥滿足。


    仿佛自蠻荒嚅血到盛世榮錦的夙世輪迴,就隻是為等待這一刻。


    “哈-------我猜對了!好個杜聖心!你有種哈哈哈!我看好你,一定要把新娘搶到手!----對了,新娘子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什麽-------什麽雪?---”


    “杜聖心!”四麵楚歌的傅青城早成驚弓之鳥,哪經得起雄天縱這般煽風點火?滿腔羞憤終於如火山般爆發。


    四大通令和左護法走的走,傷的傷,護衛善和門的重任如今便落在了他右護法傅青城的身上。往日裏事事可依附四大通令和桑籬,慣使他心惰神懶,樂得清閑,今日事局如此艱險,雄剡等人未平,又憑空冒出個杜聖心,怎不讓他崩潰失控。


    “你若敢對我們門主夫人不敬,這兒就是你在天陽躺下的地方!”他嘶聲高唿,揚手亮出劍來指向他。


    這一幕太熟悉不過,二十三年前清風山城喜堂的影象,彈指幻映到眼前。仿佛時空瞬息倒轉,所有的悲劇都不曾發生,而他,依舊是當年一身白錦,孤身闖入喜堂的杜聖心。


    ——“雪梅,沒有人能攔住我!從前是,現在也是!毒琵琶告訴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你。這一天來,我不飲不食,孤身走過無數的地方,聽到很多新夫人的消息,都能驗證,是你!一定是你!這一次我不會再錯過了,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杜聖心眼神明透。洗盡繁苛濁世鉛華,他要將當年最真的自己還給雪梅!


    他迎著傅青城冰冷的劍,堅定地跨出了一步。雄剡很意外,卻很滿意地笑了,緩緩向身後舉起了左手,天應堡卒齊齊退後。


    雄氏一家乍然又成了旁觀客。對於雄剡來說,靜觀這場好戲,遠比覆滅善和門有趣得多!


    步聲齊作,人影搖移,數十善和門藍衣精衛圍籠上來,兵刀寒光瞬間湮沒了杜聖心身影。


    上官夕陽皺眉焦急盯著堂上,他不想看到自己關心的朋友們互相殘殺,然而他也不清楚杜聖心的用心來意,這一戰勢必無力阻止。


    “八卦九移陣——布陣!”隨著傅青城的冷硬喝令,數十手執刀劍鉤錐槍戟錘鞭等怪異兵器的精武衛卒迅速分作九例,每例八人,繞著杜聖心疾步挪移,左右人影穿插不息,紛亂而有序。慢慢形成九層圈圓,將他包裹其中。


    場上賓客早已退到廳沿,騰出當中大片空地。


    “今天我不想殺人,也沒興趣玩六合八卦的遊戲,”杜聖心微笑背手,遠遠朝傅青城道:“你還是讓弟兄們退下,真動了手,血濺尊堂,終究不是件愉快的事!”


    他三言兩語便倒破了九移陣理,態度很是誠摯。隻可惜這番言辭更坐實了輕賤挑釁,傅青城憤恨之餘,死心大起。


    “二移雙崖寒!兌坎相折,二四為積,五七循九!”傅青城一聲令下,陡然間寒氣襲衣,左右各一長劍同向杜聖心兩肋刺到。


    這八卦九移陣,由八九七十二人按八卦諸位及頂陽先天九個方位,分執不同兵器依啟陣者號令隨機變換陣形,以八與九的數術變化,結合六合之位首尾相銜循環不息,以車輪戰術困頓陣中獵物,直至將其擒殺。


    劍陣甫動,二四成組,五七單數與九另結,首尾互成犄角,杜聖心凝立不動,收起全身空門,突而淩空躍起左腿疾掃前方兌巽位劍卒脖頸,長手一掠,挾了他劍來一線點帶,掃倒身影一片。


    “九移乾坤照!震坤交逆,三五為錯,以二補八!”眼見勢危,傅青城直喝得雙眼血綻,恨不得自己親自去補被杜聖心破拆的二移陣位。


    令喝未畢,九名槍卒高聲唿喝,登踏著前方刀隊同伴肩膀竄到大殿高外,挺槍疾刺而下。杜聖心頜牙一緊沉身下墮,猛聽得底下震位至坤位陣盤慘唿連聲,叮當之響不絕,斷折的刀片彈跳如旱雨墮地,砸落了一片,尚未看清得杜聖心出手的高處槍卒落力不穩,搖晃著亂跌下來,被杜聖心長腿連踹,一一踢出陣外。


    這閃瞬間的工夫,善和門精剛不壞的九移陣便連亂數移。傅青城大駭,雙臂疾揮,急步繞著陣法狂奔,大喝道:“三移索魂橋!乾首離尾,一八對折!給我上,給我上!”


    話音未落,十六名劍槍卒跌爬著後撤,人群後“嗆啷”之聲大作,八枚流星錘帶動腕粗的精鋼索鏈t自陣位八方轟然砸出,但見得燈螢下藍星點點,那流星錘的每一尖錐皆鑲著一個淬毒的雙勾倒刺!


    “青城,不可!”猛然一個焦急的聲音自堂側轉出,傅青城聽得乃是門主霍佳崳到來,但陣令已出,哪及得阻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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