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第13紀(聖心紀),第98年,十一月初八,陰。


    我是上官夕陽。


    真沒想到,琵琶雅築的花魁娘子居然是仙禽界紫鸞公主采歌雅。


    紫鸞公主的嬌橫跋扈,在仙禽界人盡皆知。自來唯一能製住她的,隻有我們少主。


    我們少主和她,可真算是一對歡喜冤家。別人眼中的他總是溫柔和氣的,唯獨對紫鸞公主,一句話就可以氣得她哭天搶地。但要說看不對眼吧,打從他們成人形會走路起,就一直是誰也離不開誰的玩伴。


    很長一段時間裏,仙禽界的人都以為他們會是一對兒。直到有一天,少主說要去一個叫鏡塵莊的地方拜師。


    迴來的時候,他額上的冠痕消失了。


    一夕之間,百羽仙境如臨大敵,所有人嚇得魂飛魄散。


    那晚,百羽山落了數千年來第一場雪!鳳明神指使一群仙禽界的公主,跪在錦翎宮外哭求他迴心轉意。


    可那扇殿門,始終沒有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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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又一劍向他眉心削來,劍氣凜辣,激得四下土石分飛。


    上官夕陽微微揚眉,斷腸劍輕輕一撥將她來劍蕩開,劍尖疾抖,反逼向她如花麵龐,嚇得她方寸大亂一連番地手忙腳亂。


    “武功不怎樣啊,不如不用!”上官夕陽收招後躍,嘖嘖笑歎。葉雪梅又羞又恨,狠瞪了他一眼,大袖飄展,消失在長空夜幕。


    “為什麽放她走,你沒聽見剛才她叫那人什麽來著?”歐陽蓮卿跺足道。


    “慕吐錦翼,我們少主的本名。”上官夕陽信然道:“她手上拿的是紫鸞劍,如果我猜得不錯,她應該就是百羽仙境洛霞莊的紫鸞公主采歌雅。”


    “猜到了還放她走!”


    “放心吧,沒有我們少主標記的天雩印,任何人在玄天界待久了都會被銷去法力變成普通生魂,她不敢呆太久的。就算杜聖心真是我們少主托世,她也不會將他怎樣。”


    “還不怎樣?你忘了當年在羽華殿的事啦?我們少主當眾給紫鸞公主難堪,她為此閉關五百多年修練天雩玄誡,這次一定是報仇來了!”


    “唉----那又如何。”上官夕陽悵望夜空:“錦翼已去,一去已千年。就算有再大的恨,也早叫思念衝淡了。你沒聽見她剛才是叫他‘迴來’嗎,這就表示,她其實已經不恨少主了。”


    “嗯~這倒也是!”歐陽蓮卿若有所思地點頭:“紫鸞公主對咱少主,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癡情呢!”


    “上官夕陽,歐陽蓮卿,又是你們!”身後傳來一聲冷笑,上官夕陽哂笑著仰頭,懶得迴頭也聽出是雄天恨等到人到了。


    “啊———夕陽哥哥,你說,有一個家夥呢,別人在緊要關頭撤迴內力保住了他全身功力,可他卻還要將那人趕盡殺絕,這樣的家夥,是不是叫‘恩將仇報、厚顏無恥’啊?-----”歐陽蓮卿挽住了上官臂膀大聲問道。


    她故意將‘恩將仇報厚顏無恥’八字重重潤色,扭頭朝著雄天恨揚眉。


    “啊?有這樣的人啊?嗯——那還真是厚顏無恥得很啊!”上官夕陽擰眉點頭,故作老學究模樣。


    雄天恨追丟了美人跟丟了勁敵,正想拿他二人出氣,想不到被他們搶先揪住小辮,道破了方才與杜聖心的比試。


    這二人是他多年死敵,每迴交手也少有勝算,當下也不敢妄動,臉色青紫不定,抑慍不言。


    雄天縱倒不在意歐陽蓮卿的冷言挖苦,還僥有興致地上前來打量她的衣著,嘻嘻笑道:“喲,兩位通令好興致呀,星夜還在這兒卿卿我我?今兒個歐陽姑娘又是唱得哪一出呀?”


    “噯,我和夕陽哥哥好,全天陽人人知道,稀罕哪!”歐陽蓮卿每迴見他對著自己眼長倒勾的嬉笑模樣就渾身冒火,索性與他厚皮厚臉,縱步上來叉腰吐舌扮鬼臉,恨不得蹦到他臉上去踩幾腳。


    上官夕陽斜瞄著被她這嬌橫模樣擾得六神無主連連倒退的雄天縱,不禁地咬唇暗笑。


    雄天恨望著這弟弟也是惱恨不已,他兄弟二人向來不和,但對善和門這兩枚眼中釘倒還算同仇敵愾,可雄天縱每迴對上撒嬌打橫的歐陽蓮卿就束手無策。而這兩隻狐狸又狡詐異常,數度交鋒都討不得好,偏父親又不知何故總告誡他不可輕易與他二人衝突。


    “別太得意,今天的賬一並記著,來日再與你們清算!”雄天恨咬牙瞪了二人,良久方甩袖離去。


    “咦~我好怕你會殺人滅口啊!”歐陽蓮卿不屑地衝雄氏兄弟的背影吐舌,轉向上官道:“唉,怎麽不見龍嘯天?”


    “那人的武功也不弱,想必也趁亂走了。”上官夕陽長歎一聲,幽幽道:“他二人才到玄天界,就有那麽多人尋仇,想必他們在人世時,一定結了不少孽緣。”


    歐陽蓮卿抿了抿唇:“夕陽哥哥,你覺得,他真會是我們少主嗎?以前少主一迴到玄天界,就能記起一切,甚至有好幾次主動用藍翎劍召喚我們,可今天,紫鸞公主說了那麽多,他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少主下界後,藍翎劍便分化為斷腸夕陽和問心彩虹,也許這一世,問心劍不在他手上。


    “問心劍不在他手上?這怎麽可能!”歐陽驚道:“難道,是四十多年前那事兒?---”


    她森然止了下語,抬頭望向上官。不出意料地,上官夕陽也是一臉凝重。


    “沒錯,南宮雪正是用那把劍----”他說到此難過得哽住了聲,偏開頭,許久才道:“雪姑娘雖然那麽做了,但那件事上,她說她恨極了少主,問心劍這一世,是被少主怒擲下界的,所以有可能,他會有意避開它。”


    歐陽蓮卿眼眶發紅,忽而焦躁地扯衣跺足道:“血玲瓏丟了,這次重凝還得再等兩百多年,可再過兩年就又到百年劫期了,少主一世比一世過得淒慘,也不知他這次還能不能迴來----我真不想看他和雪姑娘繼續受折磨,可又不忍心看著玄天界那麽多生魂-----啊啊啊,我受不了啦!再找不到少主,我都要瘋了!”


    “別說喪氣話小蓮,”上官無奈地搖頭,強壓下心內不安:“這麽多年少主都熬下來了,我們應該對他有信心!最近幾天斷腸劍時常夜半悲鳴,我能感覺得到,少主已經入了玄天界!隻是我們還不能確認他是誰。”


    他迴望歐陽潤濕的眼,抬頭替她撫了撫鬢邊的碎發:“打起精神來小蓮,要是少主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又要說你不乖了。”


    歐陽蓮卿撅了撅嘴,悻悻地絞著手指。


    “對了,五福閣的人不都叫你點了嗎?怎的又殺到了嫵煙樓裏?”上官夕陽故意不滿地岔開話題。


    “哼,你的酒也不怎麽樣,還說人家!”歐陽蓮卿自是不服,毫不留情地迴敬了他,隨即破涕輕笑。上官夕陽憐愛地望著她,澀澀地咧了咧唇。


    “你們兩個鬧夠了沒有?”凝重聲音拉來一條細長身影。一個滿臉肅慎,眉正眼闊的的中年漢子出現在二人麵前。


    洪天洋,善和門三通令。他職位雖在上官歐陽二人之下,論年紀尊望卻是四人之長。他四人結義多年,一直以兄妹相稱,大哥是洪天洋,老二是上官,其下才是譚廳桐和歐陽。


    洪天洋背起手來無可奈何地望著他們:“你們兩個,一出去就是十幾天,讓我們找得好苦!明天就是門主大婚的日子了,還不與我迴去!”


    “那位新夫人,答應與門主成親了?”上官夕陽皺眉道,


    洪天洋臉色凝重:“不清楚,隻聽說她和門主有個約定,若吉時前她先前的夫君不出現,她就與門主完成婚禮!”


    “這算什麽?她若一心要等她的夫君,就不該答應這門婚事呀!”歐陽驚乍道。


    “這件事確實叫人不解。今天傍晚,又來了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然而說是新夫人的女兒,不知何故與夫人起了小小的爭執,好像並不讚成她與夫君和好。”


    “這麽奇怪……的一家子?”歐陽蓮卿不知該作何評價,訥訥地張大了嘴。瞥見洪天洋身後的譚廳桐垂首鎖眉一言不發,上前去逗弄他道:“三哥,在想什麽呢?我聽說那位新夫人是你的救命恩人,是不是在想該怎麽謝她?”


    “不是,我是在為門主擔心。”譚廳桐搖頭道:“門主人好,新夫人也很好,要是她的夫君真的來了,那門主豈不是要很委屈?”


    上官與歐陽深知門主對這位新夫人用情至深,心下也俱各不是滋味。


    “好了,先迴去吧!”洪天洋歎氣迴頭,轉身望了望尚自朝著夜空躊躇的上官夕陽:“還在想著那個人?”


    “大哥,你看那杜聖心---”


    “二弟!”洪天洋雙目幽光隱若:“不是大哥掃你的興,像杜聖心這樣滿身邪氣,心機深沉的人絕不會是你我的同路人!換作是我,我情願做他的敵人,也決不做他的朋友!你我身為善和門通令,肩負著整個善和門乃至玄天界的受護之責,決不能心染雜思邪念,與此等人物為伍!為兄是怕你們迷迷糊糊被人給利用了呀!”


    “可是,可他或許是……-”


    “是!大哥教訓得極是,我們記住了。”上官拉了把錯口欲辯的歐陽,搶先服軟道。


    洪天洋望了望欲言又止一臉惶急的歐陽蓮卿,又是無奈地悶歎了一聲,皺眉道:“好了,不說他了!明晚的大婚,‘到賀’的‘客人’隻怕不少,我們萬不能掉以輕心啊。”


    上官與歐陽對視了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莫銘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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