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庶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一切都在以最迅速的速度推進。


    當日下午,公孫度就被放出來了。


    一天之後,遼東僅存一萬多千多俘虜兵馬全部就被送到了公孫度的麵前,包括公孫度的一些部將,都沒有扣留半個。


    公孫度是沒想到,徐庶當真有這麽大的勇氣,居然敢讓自己的集合兵力,他就不怕自己打迴頭,反戈一擊嗎。


    即使校場上,看到自己的兵卒,看著一個個昔日熟悉的臉龐,公孫度還是有些感覺不真實啊。


    他看到了自己的副將,昔日的軍師,柳毅。


    柳毅這時候神情有些抑鬱,看起來已經沒有的昔往的風采的,反而有些奄奄一息的感覺。


    “老柳!”


    公孫度還是習慣了和柳毅商討軍情:“你覺得徐元直為什麽會給我這個機會!”


    “不明白!”


    柳毅搖搖頭:“我要是能想明白,恐怕我們就不會戰敗在函穀關,不會淪為階下囚了!”


    他眸子之中,有一抹隱晦的光芒一劃而過。


    公孫度是戰敗了。


    他卻差點戰死了。


    是明軍的軍醫把他救迴來了,同樣,在來之前,也和徐庶聊過很長的一段時間,有些事情,他的抉擇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應該說在大勢麵前,其實他們都沒有什麽抉擇。


    順應大勢,方能活命吧。


    “那你覺得我能殺迴頭嗎?”公孫度咬著牙,低聲的問。


    “哪要看主公想要什麽結果!”


    柳毅低沉的迴應。


    “什麽意思?”


    “徐庶這人,我看不透,但是不妨礙我清楚一點,我們在兵力鼎盛之時,尚且奈何不得其人,還被他們設伏擊敗,如今我們不過是一群喪家之軍,雖然被歸還武器,但是卻沒有太多的戰甲,加上將士們兵敗,戰死無數,軍心早已經潰敗了,別說有沒有殺迴頭的勇氣,即使有,又能剩下來多少,這時候我們殺迴頭,無非就是再被明軍殺一迴而已!”


    柳毅歎了一口氣,道:“而且這一次,主公就別想再迴到遼東了!”


    “現在我就有機會了嗎?”公孫度咬著牙,目光有些血色的光芒在閃爍:“徐庶說雖然好聽,但是我清楚,他不會輕易讓我們離開了,他無非就是想要利用我們,或許讓我們成為他們的馬前卒,到時候我們死多少兒郎,他們根本不會在意,畢竟我們是他們的俘虜!”


    “機會還是有的!”


    柳毅道:“明軍不管在打什麽主意,最少一點,他現在需要我們,也就是我們還有價值,隻要還有價值,那就還有機會,再說了,即使最壞的情況,無非就是戰死沙場,客死他鄉而已,也壞不過如今的下場了!”


    公孫度聞言,瞳孔收凝了一下,嘴角有一抹苦澀的笑容浮現起來了。


    柳毅說的還真一點都沒錯。


    咳咳!


    柳毅說著話,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而且臉色也有些蒼白了一些。


    “你身體如何?”公孫度對柳毅還是比較關心的。


    “無妨,差點就被拿掉性命了,能保住一命,已是明軍仁慈了,還能見到主公,也算是今生無憾了!”


    柳毅蒼白的笑容笑了笑,他被弓箭穿過,差點傷了肺葉,如今即使已經是治好的傷口,可有時候還是忍不住會咳嗽起來了。


    “其實如今,我們也沒有第二條路!”


    公孫度看著前方,前路茫茫,可不管如何,作為一個戰敗之將,在這亂世之中,他還能活著,已經算是不錯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柳毅低聲的道:“若有機會,我們還是想辦法逃北上,返迴幽州!”


    “嗯!”


    公孫度點頭。


    這時候也容不得他有太多的想法,畢竟城頭上徐庶正在對他俯視眈眈,而且他不會認為自己有機會反戈一擊的。


    “他們讓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明日一早拔營,北上渡河,然後從河內進攻夏侯淵駐營,他們不要求我們打進去,但是要拖住夏侯淵的主力!”


    公孫度道:“以我們目前的兵力,是有些吃力,但是好好籌謀一番,還是有些希望的!”


    他說著,有些咬牙切齒:“夏侯淵無情無義,在戰場上背棄吾等,此之仇,此之恨,吾心難平,若和他一戰,即使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


    他徐庶麵前裝的不是很在意,表麵說的輕鬆,但是心裏麵卻並沒有這麽輕鬆。


    有些人,他更狠自己人的背叛,而不是敵人的強大。


    人性如此。


    夏侯淵和他聯合作戰,卻在關鍵的時候,自己撤出去,把他當成擋箭牌一樣,為他拖住了明軍。


    這等行為,讓公孫度心裏麵能記恨他一百年。


    “夏侯淵乃是魏軍之大將,善於作戰,若想要拖住他,恐怕沒有這麽容易,而且我們對戰場一點都不了解,未必有勝算啊!”


    柳毅略顯得發愁。


    “徐庶說,明朝廷的景武司會協助我們,充當我們的斥候,時刻匯報夏侯淵的消息,包括他的駐紮營地,兵力情況,軍心如何……”


    公孫度道:“景武司的名字,你我都有所聞,若是他們的消息能為我們所用,我們也不會是戰場上的瞎子和聾子!”


    戰場上,最怕成為瞎子和聾子。


    他不怕成為一把刀。


    就怕這把刀根本看不到敵人,到時候他如何作戰。


    “那糧草呢?”


    柳毅再問。


    “他們會保證我們的糧草供應!”


    公孫度繼續說道:“但是我有些懷疑,徐庶是拿糧草來要挾我們,我們現在身在中原腹地,到處都是戰亂,糧草就是命脈,他們隻要不給充足糧草,我們就沒辦法脫離戰場!”


    “即使他們這樣做,我們也無可奈何!”柳毅說的一句無奈的話。


    現在是他們是魚肉,而徐庶為刀俎。


    “供應糧草,提供消息,在加上把兵器都歸還我們,甚至我剛才看到還有一批弓箭送來給我們……”


    柳毅不禁的迴望一眼,看著遠處雒陽城牆上的身影,有些倒吸一口冷氣:“他可真夠大膽的,當真不怕我們抱著大家一起死的念頭,同歸於盡的和他們打一場嗎!”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想想卻感覺徐庶這人可怕,在營中的時候,我還有些不怕死的,但是被放出來的之後,我卻沒有那勇氣了!”


    公孫度輕輕的說道:“即使我明知道他利用我們,甚至他是把我們推去送死,可早死和晚死卻還是有區別的,而且最少這樣我們還能有活著的失望,若是被他們斬了,那才一絲絲的希望都沒有了!”


    “人心啊!”


    柳毅深深的看了一眼公孫度。


    又抬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身影:“的確可怕啊!”


    他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就是那個名為徐庶的明朝廷大將,把他們都算計的非常準確了,包括他們的心理變化。


    “現在我們也不用多想了,先打下這一仗再說!”公孫度咬著牙,蕭殺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徐庶想要幹嘛,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們能拖住夏侯淵,還是有幾分能活下去的機會的,即使迴不來遼東,大不了我投了明朝廷!”


    “你要投明!”


    “燕國已滅,我投明,也不算為過,如今之天下,動亂不堪,亂世紛爭,我們在遼東還能稱雄一二,在中原,沒有庇護就隻能遭遇出賣的命運!”


    公孫度冷冷的說道。


    柳毅不言語,但是眼神卻閃爍了一下,心裏麵也在盤算這未來的路到底怎麽走下去才好。


    …………………………………………


    城樓上。


    徐庶雙手背負,他身邊站著陳到。


    “張任和龐羲已經開始動身了,他們的兵馬從延津渡口北上!”


    陳到低聲的道。


    “嗯!”


    徐庶目不轉睛的看著城外,看著這群遼東軍恢複自有之後的表現,有人在抱頭痛哭,也有人沉默無語,更有人看似蠢蠢欲動。


    這是一場眾生相的戲啊。


    “你這麽放了公孫度,還把遼東軍還給他,不怕他反咬一口?”陳到有些想不明白了,徐庶哪裏來這麽大的自信。


    “怕啊!”


    徐庶苦笑:“我自信再大,也怕意外,人心難測,誰知道他公孫度會不會突然想要和我同歸於盡呢,畢竟這麽多遼東兒郎都是戰死在我們大明的屠刀之下,他記恨我們,理所應當啊!”


    “那你還敢這麽做?”


    陳到目光閃閃,他感覺此時此刻的徐庶比他更有魄力和勇氣。


    “我這不是沒路的嗎!”


    徐庶歎了一口氣:“不能北上破開一道口,我們就根本沒有辦法把糧草運送北上,陛下數十萬大軍在等著,根本耗不起時間,唯有賭一把,賭贏了,我贏,賭輸的,大不了豁出去了!”


    “你倒是敢賭!”


    陳到嘴角微微的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這要是被咬一口,咱們連雒陽都未必能保得住,黃河北岸的夏侯淵肯定殺一個迴馬槍的!”


    “我還是對公孫度有些信心的,說白了,好死不如賴活著!”


    徐庶也笑了笑,道:“公孫度想要和我同歸於盡的心思,不足百分之一,我賭他沒有這勇氣和膽量,也沒有這麽剛烈!”


    “這你倒是賭贏了,我看他不敢逾越雷霆半步!”


    陳到想了想,道:“不過萬一他率軍北上,投靠夏侯淵呢!”


    “這點我倒不擔心!”


    徐庶笑了,他眼神笑容之中,都充滿了自信:“如果說他北上之後,想辦法脫離戰場,我倒是相信的,你要是說他會投靠夏侯淵,那就肯定沒戲!”


    “為什麽?”


    “人最恨的,永遠不是自己的敵人,而是背叛自己的人,函穀關一戰,站在夏侯淵的角度來說,他這樣做沒問題,但是站在公孫度的角度來看,夏侯淵就是把他賣了一個底朝天,要說他心中沒有恨意,那他真的就是聖人了!”


    徐庶冷笑。


    “公孫度也算是一代豪傑,雄霸遼東,頗有些能屈能伸,即使他恨夏侯淵,也未必不會這麽做!”


    陳到懷疑說道:“做大事的人,都有取舍,不會因為心裏麵的厭惡,就會決斷一些事情!”


    “你說的那些人,要麽是曹孟德,要麽是劉玄德,即使是孫伯符這等雄主,都做不到這一點,公孫度是公孫度,他公孫度再活一百年,也趕不上劉玄德的臉皮,曹孟德的城府!”


    徐庶搖搖頭:“他沒有這樣的忍耐力!”


    “也對!”


    陳到聞言,也不禁點點頭,道:“若是公孫度有這等能耐,他就不需要窩在遼東,甚至為劉玄德而戰了!”


    “景武司已經派人盯著他們了,現在隻要他們渡河北上,牽引住夏侯淵,我們就有機會了!”


    徐庶看著陳到,道:“張任龐羲能不能達到目的,還是二話,即使達到了,對我們這邊的影響也不大,隻是會影響大局而已,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如今有公孫度壓住夏侯淵的主力,那麽路上能攔得住我們的兵力不多了,我率領雒陽城之內的兵力,以虛假的糧草車北上探路,你還是帶著主力,押送函穀關的糧草,直接走河東的道路,不惜代價,要把糧草運輸北上,送到上黨去!”


    “那你不是很危險!”


    陳到皺眉。


    “無妨!”


    徐庶淡淡的開口說道:“隻要我能吸引住他們的目光,和他們周旋幾天,你就有機會了,至於危險,倒不會,我已經算計好了,隻要熬過一開始的圍剿,那麽後麵我們就能化整為零,和遼東軍會師!”


    “如果你落單了,難保公孫度不會咬你一口!”陳到還是擔心:“不如我分出一營!”


    “不!”


    徐庶搖搖頭:“魏軍有兵力在河東,他們肯定是來搗亂的,到時候你需要應對!”


    他笑了笑,自信的說道:“放心,隻要我順利進了遼東軍營,那我就吃定了公孫度,他翻不身了!”


    公孫度在他眼中,不過隻是一條喪家之犬,如果連這條喪家之犬都馴服不了,他徐庶又有何之顏麵得天子如此的厚愛之。


    這一戰,最後還是要陳到能不能從河東突破。


    他看著陳到,道:“你的壓力更大,責任更大,陛下生死就在你的肩膀上了!”


    “是!”


    陳到咬著牙,目光堅決:“哪怕讓我軍兒郎全部戰死在此,我也必須要打通糧道,把糧食運送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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