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迴二王子?”張昭聞言,麵容瞬間變得嚴肅起來了,他的眼眸看著魏騰,就連目光都變得銳利無比起來了。


    作為吳國朝政之頂梁柱,他雖無赫赫之功,卻非常尋常人,他的政治智慧是非常高的,對於天下大局也看的很到位。


    而對於吳國局勢而言,也沒有第二個人,比他更清楚了,即使是周瑜他們,長年征戰在外,也很難比他更了解如今的局勢。


    他非常清楚,二王子迴來代表什麽意思。


    “魏周林,你還嫌我們吳國不夠亂嗎?”張昭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他冷冷的說道:“我可以因為大局而忌憚你們江東世家的權勢,可以放縱你們對土地的兼並,對百姓的欺壓,但是你不會以為,朝堂已經奈何不得你們了吧!”


    “請丞相明鑒,魏騰此言,皆為了江東而已!”


    魏騰跪地拱手,行大禮,而真摯的說道。


    “為了江東?”


    張昭冷笑:“你是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吧,若是為了江東,你不該讓江東內亂,你不該動這些小心思,大王的眼中,可是容不得沙子的,他性子烈,如若這些話被他所知道,你應該清楚,你是什麽下場的!”


    “即使大王在此,吾亦是此言,吾乃是為了江東大局而已!”


    魏騰麵不改色的說道。


    “好,好,好!”


    張昭氣極了,他指著魏騰,道:“我今日就看,你魏周林能說出一個什麽道理來了,你說,我聽著,你若能說服我,我自為你擔著這責任,不然今日你必須要付出代價,吾雖沒有大王之剛烈,可吾之手段你也清楚,若想要為難你們這些江東世家,我能做的比大王還要狠,還要絕!”


    魏騰聞言,不寒而栗。


    讀書人的手段,永遠不是武夫能比得上了,孫策若是對江東世家不能容忍了,他們會打開殺戒,但是即使明麵上把江東世家屠戮殺絕了,他們也沒辦法把江東世家連根拔起,在江東六郡經營良久,他們已經根深蒂固,也沒有多少人能分得清楚,江東世家到底有多少人了。


    但是張昭下手,他絕對能讓江東世家元氣大傷的。


    “丞相請聽某細說,若是說的不對,任由丞相責罰!”


    魏騰如今也隻有一條路走到黑。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才開口說道:“丞相當知,當今天下之局勢,三大諸侯聯合與明軍決戰,可決生死之戰,也是決天下之戰,可如今大戰雖然還沒有落幕,北燕已敗,連燕王也被俘虜了,天下有人看好魏王,然而某卻認為,不管大王和魏王如何,都很難能打的贏明軍的,所以我認為我們江東,不能由著大王一意孤行了!”


    張昭麵無表情,任由魏騰說下去。


    “戰爭乃是慘烈的,殃及無辜經常有的事情,但是江東六郡,千萬百姓,何其無辜,我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而罔顧這千萬百姓的生死!”


    魏騰覺得有希望,加把勁的開始遊說:“大王因為先王之死,對明軍恨之入骨,不死不休,然而他卻不曾想過,我江東百姓麵對明寇之侵,該如何應對之,沿海百姓,已遭殃無數,我聽說不少的百姓被明軍戰船掠走的時候,還非常順從,這已是說明,百姓對朝堂已有怨言也,繼續這麽下去,大王即使不敗,我江東還能撐得住多久,到時候負隅頑抗,明軍如風刮過,寸草不生,讓我江東千萬百姓陪葬嗎?”


    張昭麵色還是無動於衷,但是不經意之間,他的拳頭,已經攥起來了,這說明魏騰的話,已經說到了他的心底。


    他忠於先王,亦然忠於孫策,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對於天下這盤大局,不看好的人之中,也有他一個。


    他的分析和魏騰不一樣,魏騰是站在利益來說了,他是以大局的分析的,明軍之強,並非單單是鬥誌,軍心,單兵力量,武器,戰甲,戰船這些東西,更多的是國力的支持,即使三大諸侯的國力聯合起來,也未必能擋得住明朝廷的國力。


    所以明軍即使敗了,隻要牧景能殺迴去,他們還有卷土重來的機會,統一天下的可能性也不小。


    可若明軍贏了,那麽這天下,就沒有漢室了。


    而江東,到時候因為和明朝廷的仇恨,會遭遇明軍的著重打擊,到時候江東隻剩下一片鮮血了,甚至會被屠戮十室九空。


    別人可以不考慮這一點,他不得不考慮。


    ......


    “丞相大人,大王是先王之子,難道二王子就不是先王之子了嗎,大王性格桀驁,品性剛烈,乃是西楚霸王,他雖驍勇善戰,卻不懂百姓,不懂朝堂,而西楚霸王即有雄霸天下之力,最後卻無治天下之能,而更重要的是,二王子天生聰慧,還懂得大是大非,不為私人之情感,而影響天下之選擇,若有一天,我江東罹難,唯二王子能伸能屈,庇我江東百姓之周全,而不是大王之剛烈,擁簇吾等同赴死也......”


    魏騰的口才也算是了不起,把這些事情分析的淋漓盡致起來了,多少也算是打動了張昭那一刻猶豫的心了。


    半響之後,張昭才開口,他看著魏騰,幽幽的問:“魏周林,某很想知道,若有一天,明寇殺進來了,你們江東世家,是不是打算直接迎了一個新主啊?”


    “丞相大人,隻要吳國還統治江東一天,吾等勢效忠朝廷,絕不有二心!”


    魏騰連忙說道。


    “不!”


    張昭搖搖頭,冷漠的說道:“你不是打算在明寇殺進來的時候,迎一個新主子,而是你現在就已經是他們的人了,你想要把他們引進來,立下從龍之功而已!”


    他看事情,看人,都很透徹,魏騰雖有幾分資曆了,但是在他麵前,還真藏不住太多的心思。


    “丞相明鑒,某絕無此心!”


    魏騰猛然跪膝下來了,有些沾沾發抖。


    他還是太過於低估張昭的警惕心了,不,應該是張昭名聲不菲,雖和明朝廷胡昭並稱天下二昭之相,但是很多人隻是記住胡孔明,卻很少人能知道張子布。


    可低估張子布的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某還有一個問題!”


    張昭卻沒有在這方麵威逼下去,即使他知道魏騰是誰的人,他也殺不起,如今的吳國朝堂,如同一個看似堅硬,實則一戳就能碎掉的雞蛋而已。


    魏騰抬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張昭。


    “你不想著朝堂,我能理解,先王在的時候,你們還算是給幾分麵子,如今大王在位,性格剛烈,你們早已對其有很大成見了!”


    張昭幽幽的問:“可你們也應該知道,明朝廷對於世家門閥更加的苛刻,迎明朝廷進來,你們可想過江東世家的未來嗎?”


    魏騰沉默了半分,才開口迴應張昭,到了這個地步,否認沒有任何的意義,他有些心意也得讓張昭知道的。


    張昭要殺他,他也走不出這王宮之外,當然,殺他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他低沉的說道:“有些事情,我們能接受,也有些事情,我們沒辦法接受,世家門閥千年傳承,卻早已經在明天子當年尚未漢室官吏,執掌造印監的時候,就已經毀掉了,我們若不變,我們早晚也要消亡,明朝廷的新法的確苛刻,然而明天子確是一個能把人心揣摩的非常透徹的人,看似對我們的鎮壓,實則也是在為世家門閥的未來,找出了一條特別的路去走!”


    他歎了一口氣:“如果有的選擇,我自然還是希望,能保持江東吳國之政權,這樣我們還有更多的權柄,然而我們都認為,天下歸明,已是大勢所趨也!”


    “原來是恐懼!”


    張昭突然明白了:“牧景立了規矩,但是也給了路,然而他的威勢太盛了,卻讓你們失了對吳國的信心,隻要還有路,哪怕隻是一條小路,你們還是願意站在強者的這一方,去延續你們世家的知識和血脈!”


    人心這一點,他始終沒有牧景看的透徹,明朝廷的新政對於世家門閥的確非常苛刻,但是荊州世家至此,卻尚且沒有一家滅門滅族的,這就讓很多人看到希望了,有時候規矩這東西,是壞事,也是一件好事情,看怎麽用而已。


    而明朝廷就用的很好。


    “此事吾當聽不到,至於你怎麽折騰,那是你的事情,我的底線很清楚,江東不要亂,百姓不要亂,自此之後,二王子之事,與吾無關,你走吧!”張昭有些疲累了,他揮揮手,讓魏騰離開。


    “多謝丞相成全!”


    魏騰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有些信心能讓張昭袖手旁觀,但是還是有些小緊張的,一旦張昭出手,他們想要迎迴二王子,那就難了。


    魏騰離開之後,旁邊屏風才走出來一個人。


    張紘。


    江東有二張,一個是張昭,一個是張紘,張昭名聲大一些,張紘更顯得沒有太多的存在感。


    但是張紘確是張昭能掌朝政最大的依仗力。


    “丞相,你縱容他,不怕江東大亂嗎,大王可是一個眼睛裏麵揉不得沙子的人啊!”張紘低聲的說道。


    “子綱,非吾之所想,乃吾之無奈也!”張昭低沉的說道,他站起來,雙手背負,目光看著窗外外麵的柳樹,道:“大勢所趨,在明,不在漢也,其實即使是我心裏麵,也沒有底氣,能說漢室國統尚能延續,如今大王之孤注一擲,可若是日後,明軍大勝,我吳國,當何去何從,以明朝廷之狠厲,焚城燒殺,不在話下,難道我們江東,真的要給大王陪葬嗎,還是要給漢室陪葬啊?”


    “不止於此也!”


    張紘皺眉。


    “局勢已是如此也!”張昭搖搖頭:“大王悍勇,然而孫仲謀卻沉穩,而且有一點魏周林說對了,若說能伸能屈者,絕無大王,必為孫仲謀也!”


    “所以你縱容孫仲謀返迴江東奪權?”


    張紘歎氣:“以至於日後明軍殺入江東之日,能給江東百姓一個交代?”


    他頓了頓,道:“如此,你豈不是辜負了大王,辜負了周都督的信任嗎?”


    “無妨!”


    張昭平靜的說道:“此罪,吾一身承受之,而且周公瑾恐怕比你我更能推演局勢,他應該已經算到這一點了!”


    “那他會......”


    “殺雞儆猴是必然的,隻是......”張昭歎氣:“他也無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他也對局勢有所悲觀?”


    張紘瞪眼。


    “誰都不是傻子,況且還是我們江東第一的局勢,論政務他不如我,若論天下大局的探討,我不如他,學識聰慧,皆為天下一等!”


    張昭說道:“江東美周郎之名,當可名留青史也!”


    ....................................


    石頭城,水閘口。


    來來往往的船隻都要搜查過,無數的兵丁鎮守在的水閘口的位置,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任何一艘船隻。


    這種氣氛,已經維持了好些天了。


    明軍殺入長江的消息傳來,就已經讓建業都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起來了,除了一些小船隻,商船之外,但凡戰船,都已經扣下了,生怕有人偷溜進來,重演昔日建業都的殘酷之戰。


    這時候,一艘從九江而下的小船,順流而下,從長江入內河,沿內河而入了建業都。


    “總算是迴來了!”


    船隻甲板上,站著一個少年。


    少年白玉錦袍,頭戴玉冠,風度翩翩,他的目光看著這熟悉的建業都,有一絲絲的久違的感覺。


    這個少年,正是吳國先王的二王子,當今吳國大王的親弟弟,孫權,孫仲謀。


    “恭喜二王子,要重掌大權了,不過二王子不會過河拆橋吧!”


    陰陰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這個說話的人,正是的趙信。


    “能如此順利,也多要的多得你們的支持啊!”孫權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道:“趙指揮使放心,我們之間的盟約,我不會忘記的!”


    “那就希望二王子能記得住!”


    趙信笑了笑。


    “你們在長江口的兵馬,是不是應該撤出去了!”


    孫權問。


    “可以啊!”


    趙信笑了笑:“隻要二公子能掌江東,我明軍立刻撤出長江口!”


    “那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孫權深唿吸一口氣。


    “那是自然的!”


    趙信也很愉快。


    撤出去?


    長江口可是未來攻打的江東的橋頭堡之一。


    怎麽可能讓出去。


    不過明麵上,還是要給孫權留下一些顏麵的,等到孫權能執權的時候,他們就做出一次大規模的撤退,然後又轉一圈有迴來布防就行了。


    他們付出孫權掌權,一方麵是加深江東內部的矛盾,另外一方麵,也有一點點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想法。


    孫權若是以江東之主而投降了,他們進入江東,就名正言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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