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本初的確不是很愚蠢,但是也聰明不了多少,特別性格比較執著,他是一個輸不起的人,是輸起來了,很多東西會蒙蔽他的眼睛,讓他看不到自己的處境!”荀彧眸光閃爍了一下,輕聲的道。


    他在袁紹麾下待過,也算是了解袁紹,而且很了解,不然也不會舍棄袁紹,轉而投靠曹操。


    袁紹是那種贏得起輸不起的人。


    如果他隻是輸了,那問題不大,即使輸不起,他也知道自己輸了,但是現在魏軍也輸了,輸的比河北還要慘烈。


    這時候的袁紹,會不會冒險賭一把,把自己的輸掉的,從中原找迴來了,那就說不定的事情。


    “想要趁我們病,要我們命,趁著如今我們剛剛新敗,兵荒馬亂,占據中原,最少也能奪取兗州,拿迴青州,這樣河北就算輸了雒陽這一仗,他們也承受得住!”


    荀彧冷然一笑,道:“畢竟我們在北麵可沒有多少兵馬的,他認為是一個機會,即使河北敗給了明軍,依舊保存了不少兵力,十萬大軍,要是咬咬牙,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那就麻煩了,如今我們兗州的兵力不多,青州方麵更是形同虛設!”


    曹昂有些擔心起來了。


    他甚至坐不住了,從中間的位置上站起來了,來迴踱步,想了一小會,道:“一旦他們真的興兵南下,不說讓他們打到許都,打進兗州,還是有可能的!”


    “南邊新敗,措手不及,殘局都沒有收拾好,明軍會不會繼續進攻,我們都沒有絕對的信心,如果北邊真的被進攻,朝廷就真是腹背受敵啊!”


    這一刻,魏王府麾下眾臣,都能感覺到一股嚴峻的形勢在籠罩他們。


    關鍵是他們大王曹操不在。


    曹操才是魏王府的精神支柱,曹昂雖不錯,在年輕一輩之中,也算是名列前茅,有能力,有心計,足夠穩重,能帶兵能處理朝政,文武全才,但是相對而言,還是少了一份威嚴。


    “這事情要不要迅速派人去告訴大王!”有人迅速提議說道:“如此大事情,還是讓大王來定奪!”


    曹昂聞言,頓時麵色難看了許多。


    倒不是對這些大臣有什麽意見,也不是對父親的位置有什麽覬覦,而是一種羞辱感,感覺自己撐不住曹魏的局麵,略有自卑。


    他是年輕人,但是論起年輕人,當今明王牧景也是一個年輕人,年紀已經不是衡量一個人能力的標準的。


    說到底還是他不夠能力,不能夠讓曹魏眾臣信任。


    “如今南陽慘敗,大王正在收攏殘兵,重心建立軍心,事務繁忙,肯定走不開,另外聽說之前還負傷了,身心疲憊,如果我們能解決,我認為還是不需要的告訴大王,最少不要讓大王如此操心!”


    荀彧向來仔細細心,他掃了一眼曹昂,再想想如今的局勢,便開口說道。


    對他們而言,南方才是大敵,明國才是最大仇敵,至於北方的袁紹,哪怕就算不是一個跳梁小醜,恐怕也成不了所謂勁敵。


    而兵敗雒陽的袁紹,其實和跳梁小醜也差不多了,他們根本不可能打得下來。


    “讓夏侯淵北上如何?”


    曹昂聞言,頓時撥開雲朵見月明,他心情好多了,也冷靜了許多,如今的局勢,北方還真是要有所戒備才行,他想了想,目光一掃而過,問諸位大臣。


    “也行!”


    “倒是一個辦法!”


    眾臣沉思了一下,倒是有幾分認可,不過最後他們的目光,還是落在荀彧身上,曹昂是監國,真正拿主意處理朝政大事的,還是荀彧。


    曹操雖然對荀彧有幾分不滿,但是卻從不懷疑荀彧會背叛,所以才把這一份信任交給荀彧。


    “虎牢關留下一萬兵卒,足夠禦敵,明軍雖連番大捷,但是也連番受創,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們也不會有更多的精力進攻,接下來必然是休養生息!”


    荀彧說道:“讓夏侯淵帶兵北上,鎮住官渡,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哪怕袁紹他們當真興兵南下,有夏侯淵的兵馬,他們也打不下來,等到大王班師迴朝,再迴頭收拾他們,也來得及!”


    “那就這樣辦!”


    曹昂以世子之位而監國,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不過荀彧等人的幫助之下,他倒是兢兢業業的把大部分的事情都處理的不錯。


    ……………………


    夜色越來越涼了。


    魏王府也開始從上半夜的熱鬧變得下半夜的幽靜起來了,雖然因為局勢變幻而導致朝政忙碌,但是也不能往死裏麵壓榨,該讓人休息的時候,還是讓人休息。


    這時候已經很少人走動了,隻有巡邏兵卒。


    護衛兵卒正在五人為一小隊,數百小隊分布四方,巡邏整個王府,警戒出現的任何危險,哪怕在這許都城,曹氏對自己安全,也是很上心的。


    正堂的燈光還在閃亮。


    堂上隻剩下曹昂了。


    曹昂每天都兢兢業業,都是忙碌到最後的那個人,一是為了對得起父親打下來的江山,第二是為了能讓群臣認可。


    他是魏王繼承人,這一點,毋容置疑,但是如果魏王麾下大臣支持,他這個繼承人也當不了很久。


    所以他得付出百分之二百的汗水,來換取群臣對他的認可。


    “世子!”


    幽冷的一道黑影從屏風旁邊出現。


    “賈中郎將!”


    曹昂拍拍胸口,有些驚魂未定:“你一定要用這樣的方式出場嗎?”


    這都不知道多少迴了?


    神秘倒是神秘。


    但是你也把我給嚇得不輕啊。


    “世子的膽子還是有些小了,這可不行啊!”賈詡從屏風的有暗處走出來,摘下頭上的鬥笠,露出了一張陰森的笑臉。


    “不是本世子的膽子小,而是你這種方式太嚇人了,就算是膽子再大的人,被你這樣弄,也不經嚇啊!”曹昂撇了一眼賈詡。


    他其實和賈詡相處比和荀彧相處的好,荀令君自己的立場沒辦法穩得住,相對而言,賈詡更加的明明白白。


    “世子,你剛才是不是接到來自北方的消息了?”


    賈詡入正題。


    “你們夜樓就沒有點什麽和本世子交代的嗎?”曹昂變得嚴肅起來了:“南陽之戰,父親兵敗,其之原因,也有你們夜樓的情報不及時,根本沒有打聽到明軍的新武器,如今北方的事情,要是你們夜樓在沒有任何建樹,到時候父親發怒起來了,即使本世子,也保不住你們!”


    “此事夜樓的確需要負責任!”


    賈詡苦笑:“我們在南陽布置,差點全軍覆沒了!”


    這一戰,不僅僅是在戰場上輸了,在情報戰上,他們也輸的慘烈,景武司的嶽述,絕對是一號狠人,差點沒有把朱振他們包圓了。


    “別說這些了,你有沒有責任,那是父親的事情,到時候你們和父親去交代就行了!”曹昂問:“我關係的是北方,袁紹當真要舉兵南下嗎?”


    他負責鎮守許都,監管朝廷,要是這時候北麵的兗州被攻破,他這個世子也是責任難逃啊。


    “確有此事!”


    賈詡點頭,然後又安慰的說道:“不過世子不用擔心,袁本初自不量力,他在盯著我們,自然也有人盯著他!”


    “什麽意思?”


    “世子不要忘記了,在這一場和明軍較量的戰爭之中,不管是我們魏軍,河北周軍,還是江東吳軍,都吃了大虧,但是幽州燕軍,卻元氣不損!”


    賈詡提醒說道:“袁本初在盯著我們中原,而北麵的劉皇叔豈會不盯著他,他隻要敢有一點點異動,劉備會生吞了他!”


    “劉玄德,倒是很多人把他給忘記了!”


    曹昂眯眼:“這麽說來,劉玄德已經做好準備了?”


    劉備雖然這一戰沒有受損,但是燕軍主力也不是這麽好調動的,幽州北方,地處邊界,一方麵要和烏桓部相處,一方麵要和鮮卑交涉。


    不管烏桓和鮮卑,都是當世比較有名氣的遊牧大部,甚至超過的匈奴,匈奴自然被分為南北之後,反而沒有這麽大的影響力了。


    漠南的草原上,鮮卑部崛起,已經是一個大勢所趨,鮮卑部落這些年在邊疆的搶掠,是越來越嚴重了,劉備也多次圍剿,卻奈何不得。


    另外在東北的白水黑山之中,烏桓部也是對幽州俯視眈眈,時時刻刻想要攻進來,吃掉遼東遼西這些地方,作為部落的生存之地。


    劉備終究不是白馬公孫瓚,公孫瓚未必能做中原霸主,但是絕對能做一個民族英雄,他鎮守幽州的時候,不管是鮮卑還是烏桓,都別他打的抬不起頭。


    這一點,是劉備始終比不上的。


    所以幽州雖在此戰之中,保存不少主力,但是在邊界上卻要投入主力,能調動多少兵力,可真說不準。


    “我打聽到,劉玄德已經和烏桓部取得了聯合,烏桓部會派兵幫他牽製鮮卑!”賈詡在諜戰上還是有些能力的,這麽隱秘的事情,都能打聽出來,不過北麵的布局,他終究還是不夠力量,所以並沒有打聽出來具體:“至於劉備答應了烏桓首領塌頓什麽條件,就很難說了,可他把北麵的遊牧民族給撫平下來了,這是一個事實,他有足夠的兵力南下!”


    “如此也好!”


    曹昂問:“能打聽到具體他南下的步調嗎?”


    “目前知道的是,他一方麵準備派人南下和我們協商,南北夾攻袁紹,另外一方麵,他意圖暗中和天子聯係起來了!”


    賈詡道:“如果天子有令,他取河北,就名正言順了,這樣他也不用看我們臉色!”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倒也是一個貪心的!”


    曹昂冷笑的說道:“估計也是看吾父兵敗南陽,所以失去了對吾父的敬畏,所以想要和天子接觸,是準備把天子接去幽州嗎?”


    “他未必有這樣的想法,劉皇叔當皇叔倒是當的挺過癮的,他可不願意讓一個天子在頭上作威作福,而且天子也不是善茬,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賈詡輕輕的道:“我估計他最多就是口頭上給天子一些承諾,然後利用天子,攪的我們天翻地覆!”


    “這一個個當世諸侯,皆一代梟雄,不可估量啊!”曹昂聞言,倒是有些喪氣,很多時候他都感覺跟不上這些人的節奏,他們想什麽,做什麽,總有一層迷霧似的,包括他的父親,就算在他跟前,他也沒辦法猜得透父親的想法。


    “世子還年輕,日後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放眼天下年輕一輩之中,世子之才,也少有人能比得上了!”


    賈詡拱手說道:“袁紹幾個兒子,都乃庸才,若說有能與世子相提並論,莫過於江東孫伯符,可此人雖有勇有謀,卻也有如同昔日西楚霸王的性格缺陷,過於自我,早晚不得好死!”


    “要說年輕人的驍楚,你還說漏了一個!”曹昂苦笑:“他一人之光,如同日月橫空,讓我們都抬不起頭來了!”


    “世子,無需要此人相提並論,此人妖孽過頭了,過剛易折!”賈詡也有些無語了,隻能安慰了一句。


    不說放眼天下,哪怕放眼千年曆史的人傑,又有幾個人能和明王牧景相提並論,年少上戰場,少年之名赫赫,絕地殺出一條血路,稱霸一方,到如今已一己之力擊敗天下諸侯,成長之路何等傳奇,非尋常人能相提並論啊。


    “不必安慰本世子,本世子也沒想和他比,這點自知之明本世子還是有的!”


    曹昂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深唿吸一口氣,轉移話題:“那天子那邊,可有動靜?”


    “天子?”


    賈詡咬咬牙,看著曹昂,道:“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世子能調兵入城,直接攻陷皇宮,拿下天子!”


    “理由呢?”


    曹昂眸子閃爍銳利的光芒。


    “你不動他,他必然動你!”賈詡道。


    “證據!”


    曹昂冷聲的道:“沒有他要動手的證據,別人不會相信我,貿貿然拿下天子,別說那些大臣,就算是父親那邊,我也交代不了!”


    他的父親,心裏麵多少還是有這個朝廷的,挾天子以令諸侯是一個想法,但是扶持漢室,也是一個念頭。


    梟雄都不是以開始就是梟雄的,都不過隻是一步步被逼出來的,最少現在,曹操還沒有逼得要弑君的地步。


    如果他拿下了天子,父親肯定會為了平息朝廷的眾怒,把他給拿下的。


    “天子長年為傀儡,如今行事已經越發的縝密!”賈詡搖搖頭,歎了一口氣:“現在想要拿住他的把柄,恐怕很難做得到!”


    夜樓雖然已經用勁了,但是夜樓也是資曆不是很深,即使在許都,也沒辦法絕對的深入,始終未能掌控這座城。


    所以才有了許都裏麵的魑魅魍魎四處橫行的這一幕。


    皇宮明麵上是被夜樓監控,但是暗地裏麵,夜樓的探子,也沒辦法徹底的掌控,總會有些縫隙。


    天子到底是安分守己,還是要心懷鬼胎,即使賈詡,目前也不能確定,或許說,他就算確定天子會不甘心,會有所動作,目前來說也拿不住天子的把柄。


    “那吾就根本沒有調兵入城的理由!”曹昂對天子也有所警惕,但是他也不敢亂動,動一發而亂乾坤。


    “之前楊修被刺殺的事情,世子可有影響?”


    “楊修此人,頗有才幹!”曹昂點頭:“若非他父親立場太堅定了,我倒是想要把他收於麾下的!”


    “此先不言!”


    賈詡輕聲的道:“楊修身份斐然,乃大司徒楊彪之子,他被刺影響甚大的,當初世子還大發雷霆,曾說一句,若再有此類事情發生,立刻調兵入城,警戒全城!”


    “那隻是本世子的一時怒言而已!”曹昂皺眉,目光看著賈詡。


    “若還有人被刺呢?”


    賈詡反問。


    “你什麽意思?”


    “我們抓不住天子的把柄,那是天子行事縝密,但是天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們也不能不提防天子,既然這樣,何必不去造就一個理由,讓大軍可以順勢入城,咱們可先穩立不敗之地,而不是立於危牆之下!”


    賈詡低聲的說道。


    他這麽一說,曹昂倒是聽懂了,他的眸子也閃亮起來了,不過略有猶豫:“一般人沒有這分量,何人合適?”


    “世子!”


    賈詡眼神看著他,很堅決。


    “你不會想要趁機幹掉本世子,然後去投二弟的門戶吧?”曹昂眯眼,掃著賈詡,信任不信任,都不過隻是一線之隔而已,不得不讓懷疑。


    “忘記告訴世子了,大王兵敗,戰死被俘之將無數,其中有一人,乃是二公子!”


    “二弟?”曹昂雖然剛才說的兇狠,但是對兄弟情可是很在意的,他猛然的站起來了,等著賈詡,道:“死了還是被俘?”


    “被俘!”


    “該死!”


    曹昂這一刻才感覺到南陽之戰的兵敗,對魏軍的打擊有多大,甚至能感覺到當初他父親差點都迴不來的兇險。


    連他二弟曹丕都被俘虜了,這一戰打到了什麽地步,已經可以想象了。


    “為何不救?”曹昂問賈詡。


    “沒辦法!”


    賈詡道:“在明軍手上救戰俘,夜樓沒有這本事,頂多去送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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