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誌才微微有些苦笑,雖然牧景說太過於直白,有打擊他的意思,但是不得不承認,牧景分析的太多了。


    他自認為有將帥之能,可最終還是卻了一些膽氣。


    這一點,恐怕諸葛亮都做的比他好。


    不是說他帶不了兵。


    而是他不合適為帥。


    有時候成功和失敗,都隻是一張薄紙在隔著,可做不了的事情,就是做不了,性格能決定命運,他的性格,已經定了。


    “萬一龐德真的背叛了呢?”戲誌才多少還是有些不忿的,他執著的問。


    “這個問得好!”


    牧景笑了笑:“叛了就叛了,他敢叛,我就敢平叛!”


    “那這不是等於把我軍兒郎送入虎口嗎?”


    “戰場上,哪裏不是虎口,能夠虎口拔牙的,才是真英雄!”牧景道:“我和你在這裏討論的是他龐德的忠心,但是張文遠在戰場上考慮的,永遠都不會是這一點,你還是想不明白,你當不了主帥的原因!”


    “道理都能想明白,可……”戲誌才苦笑:“就是有點不甘心,接受不了別人比我強!”


    “狗屁!”


    牧景爆了一句不太符合禮儀的話,然後道:“在軍略能力上,能比你強的,我最少還沒有看見過,不是說你當不了主帥,就比不上張遼,你戲誌才的位置,是誰也代替不了的,你隻是不合適親自上戰場,明白嗎?”


    “你這不是安慰我吧?”戲誌才歎氣。


    “我哪有那個功夫!”牧景斜睨了一眼案上的一疊一疊奏書,道:“有那個時間,我還不如批多幾分奏本,這胡昭這一手,可真夠狠的,我算是栽了!”


    “這些年,我們能安心正在四方,胡昭是無可取代的!”戲誌才也感歎了一番:“之前總感覺他不存在的樣子,可當他真的撒手不管了,我們這些人,都變得手忙腳亂了!”


    “那我也不縱容他管我的私事!”


    牧景咬著牙,他必須死撐著。


    “能說兩句你不太樂意的話嗎!”戲誌才突然道。


    “惹我不高興的話,你還是不要說了!”牧景甩甩手。


    “你不高興,我還是得說兩句!”戲誌才輕聲的道:“這事情,胡長史沒做錯,他在做他的本分,你是明侯,一力肩負西南百姓的王,你的事情,大大小小,都不算是私事,因為這會牽連所有人的生活和未來,這是公事!”


    “所以你讚同他!”牧景眯眼,眸子閃爍寒芒。


    “說不得讚同,隻是認為他沒錯,即使我更加了解你,我還是認為他沒做錯!”戲誌才的態度是中立的,他即使明明知道,胡昭這樣做的是對的,是對明侯府最好的,但是恐怕自己也做不得胡昭的樣子,敢去威迫牧景。


    “算了!”


    牧景臉上有些落幕,道:“這事情不談了,拖一拖,能拖過去最好,拖不過去,說不得就得真真刀真槍的和他幹一場了!”


    “就怕你的對手,未必隻有他一個!”戲誌才小聲嘀咕:”對付他你倒是不會手軟,可是對付你家媳婦呢?“


    “我知道!”


    牧景瞪了他一眼。


    兩人迴歸公事上。


    “龐德即使不會背叛我們,他也未必能守得住北線,一旦被西涼軍突破北線了,恐怕積石山戰場立刻就變了勢!”


    戲誌才說道:“我就怕我們忙活的一場,成全了西涼,到時候真的是得不償失!”


    “那你的意思?”


    “黃巾軍!”


    “不能動!”牧景搖頭:“我們新建雍州,新政推行,本身雍州內部就不穩定,外麵俯視眈眈的人更多,要是沒有黃巾軍的鎮壓,雍州立刻會亂!”


    “那從南中調兵?”


    戲誌才道:“我們把張任放出去怎麽樣?”


    “張任?”


    牧景來迴踱步,最後還是搖搖頭:“我也想要把他放出去,他是一個有能耐的大將,東州軍也休養生息多年了,應該可以拉上戰場了,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新政強推,地方必亂,若沒有兵馬鎮壓,恐防會壓不住,六扇門發展的還是不夠,不足以鎮得住地方!”


    “那我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積石山戰場敗北?”戲誌才有些不甘心。


    “敗北倒不一定!”


    牧景道:“事情還沒有到一個最壞的地步,積石山的情況,我們自己是了解的,隻要沒有了西涼外患,這積石山我們是能拿得下的,關鍵還是張繡和馬騰!”


    “西涼軍還真是的打不死的蟑螂!”


    戲誌才恨得牙癢癢的。


    “也不是沒有辦法能治得住他們的!”牧景冷笑:“他們未必甘願當一柄對付我們的刀!”


    “你準備怎麽做?”


    “你說我們說降如何?”牧景突然問。


    “說降?”戲誌才有些楞了一下,然後破口大罵:“你真的是異想天開了,腦子都秀逗了吧,張繡,他叔父都被我們幹死了,他會投降我們嗎,至於馬騰,當初街亭戰役,他被打了不要不要的,現在隻剩下半條命,他對我們肯定恨的牙癢癢了!”


    “這降和不降,是仇恨能決定的嗎?”牧景攤攤手,道:“不是利益決定的嗎?”


    “那你打算給他們什麽利益!”


    “西涼如何!”


    “西涼本來就是他們的!”


    “我的!”牧景霸氣的說道。


    “你太無恥了吧!”


    “誰讓我拳頭大!”牧景冷笑:“不打他們,已經是給他們的恩惠了!”


    “可他們不一定這麽想!”戲誌才吞咽了一口唾沫,雖然他認為牧景很無恥,但是卻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拳頭大就是道理。


    “那就讓他們這麽去想!”牧景眸子遠眺:“得給他們一次和我們緩和的機會,不然,如何彰顯我明侯府的仁慈啊!”


    “你倒是真夠仁慈的啊!”


    戲誌才諷刺的說道。


    “誰讓我長著一張仁慈的臉呢!”牧景十分自戀的說道。


    “具體怎麽做?”戲誌才問。


    “你最近挺閑的!”牧景看著他。


    “什麽意思?”


    “你走一趟如何?”牧景道:“為表明侯府的誠意,我特意把你派出去,孤身深入,刀斧加身亦無懼,以三寸不爛之舌,說降他們!”


    “你還是直接給我一刀吧!”戲誌才有些生無可戀了。


    “嗬嗬!”


    牧景連忙拍拍他的肩膀,道:“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


    “公報私仇,你直說啊!”戲誌才瞪眼:“我都已經說了,胡昭養病撂擔子的餿主意不是我出的!”


    這廝肯定以為胡昭那主意是自己出了,在這時候給自己上眼藥,可真行啊。


    “真不是你啊?”


    牧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眼,都沒有小拇指大的。


    “你還是直接把我派去西北吧!”


    戲誌才甩他一臉,這人不講究啊。


    “看你說的!”牧景連忙彌補一下他們之間親切的朋友關係:“我自然是信任你的,怎麽會派你去西北送死!”


    “別說其他的話了,你就直說,到底怎麽想的!”戲誌才不打算和他聊下去了,分分鍾有可能把自己的給氣死的。


    “說降張繡希望不大,但是我準備在隴西軍上動一下心思!”牧景說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得等,等龐德過了這一關,再說!”


    “感情你也不確定龐德能不能堅持下來的!”


    “人心隔肚皮,哪能想的這麽透啊!”牧景低沉的道:“龐德能不能堅持下來,能不能擋得住馬氏的溫情攻擊,立場上能不能穩得住,都是大問題,但是張遼始終把他放在北麵,那是因為張遼也需要知道,我們最怕的是什麽,不是敵人,而是介於敵人和自己人之間的立場,一天摸不清楚,一天不得安寧!”


    “你們這些人,心思真多!”戲誌才無語。


    “心思不多一點,會被別人算計的!”牧景冷笑:“別說的你很純潔一樣,你丫的心裏麵恐怕也想了一百幾十次了,隻是想不明白而已!”


    “你在景武司那邊,有什麽布置嗎?”戲誌才突然問。


    “刺殺嗎?”


    牧景搖搖頭:“我不會這麽做!”


    “為什麽?”


    “刺殺這種事情,小道而已,倒不是說我清高,不屑去用這種手段,如果能取得勝利,我什麽手段都能,但是我還真不能這麽用!”


    牧景道:“規矩就是規矩,我們要是破壞了規矩,那不得弄得人心煌煌起來了,到時候我們刺殺,他們也刺殺,鬧的的大家沒有得安寧,那就亂了,說不定到時候那些人的情緒一旦被撩動,我們就顯得被動了,景武司雖有行動隊,但是存在的意義,始終還是的情報方麵的事情,除非是必須的,比如叛徒,我們才會有比較激的手法,不然都不會輕易開啟這種的手法!“


    有時候做事情,你沒有定鼎天下的實力,最好還是恪守一個底線,不然會引起一個化學反應,最後得不償失的人,肯定是你。


    “我總感覺,西涼軍南下的事情,沒有這麽簡單的!”


    戲誌才拍拍光潔的額頭。


    “這個自然!”


    牧景道:“要說沒有其他人在背後搗鼓著,他們會南下,給他們一個膽子,哪怕他們恨得我牙癢癢,想要殺我一百幾十次,他們都不敢輕易南下!”


    “那可就不是積石山的戰役,而是西涼的爭奪了!”


    戲誌才突然醒悟過來了。


    他一直把眼光局限在了積石山戰場上,這明顯從一開始就已經落於下風了,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牧景一直都這麽的穩,那是他早把眼光擴大出去了。


    “你這時候能想明白,還算是你不笨!”


    牧景笑了笑,他雙手撐在木欄上,眺望遠方,看著天空烈陽,看著的書院的一片片建築體:“積石山戰場是我們打開了,可是最後爭奪,已經落在了西涼戰場上了,我的目標,在積石山,但是最後的目標,還是涼州!”


    “你是準備讓張繡和馬騰打起來?”


    戲誌才的反應很快的,當他看明白了整個大局的時候,他就已經能舉一反三,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清楚了。


    “不是我!”


    牧景搖搖頭。


    他走過去,從案桌上,把一份密奏遞給了戲誌才:“景武司右司的匯報!”


    “右司神神秘秘的,匯報的情報,都不經北武堂的手!”戲誌才抱怨。


    景武司,左司是聽從北武堂的號令的,打探情報,各方消息的匯報,都會經過北武堂的手,然後才會承報上牧景這裏。


    但是景武右司,屬於整個明侯府最神秘的存在,哪怕戲誌才胡昭,對右司的了解都不多,很多消息,都不會經明侯府的手,而是直接送到了牧景手中。


    “右司很多事情見不得光!”牧景解析說道:“真放出來了,我怕有些人承受不住,比如咱們蔡祭酒,胡長史,包括劉主簿,秦參政他們,都未必願意把右司留下來,倒是撤掉右司,我想要擋也擋不住!”


    戲誌才一邊看著消息,一邊和牧景搭話:“你當初建立昭明閣的製度的時候,就應該清楚了,既然把權力放出來了,就得承受得……夷!”


    他的眸光變得銳利起來了:“都沒死!”


    “你也覺得意外吧!”牧景笑了笑,道:“這西涼的人啊,保命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虛傳啊!”


    趙信的懷疑,已經得到了證實。


    但是這一次,釣出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牧景都有些意外。


    本應該都死在關中戰場上的,可最後都活下來了,明顯是不願意落幕啊。


    “我們應該能想到的,李文優,賈文和,都乃是當世一等一的智者,他們若有心保命,豈能會這麽輕易的就死了!”


    戲誌才咬咬牙:“隻是沒想到,他們能這麽快就變幻山頭,直接從西涼的泥潭裏麵掙脫出來!“


    “他們想要活命,自然得有靠山!”牧景道:“隻是這樣以來,西涼歸屬,就成為大問題了,到時候肯定有一番爭奪!”


    “我現在倒是明白了你的底氣了,你不是不怕西涼突破,而是你根本不擔心西涼會齊心,隻要他們不齊心,以龐德的能力,他們想要突破,根本不可能!”


    戲誌才道:“這樣以來,積石山戰場,我們還是勝券在握!”


    “沒有所謂的勝券在握!”牧景搖搖頭:“戰場的事情,五分把握都應該去做了,等不到十分的把握的,目前我們都隻是紙上談兵,結果如何,還需要看的張文遠,陳公台他們!”


    他們距離戰場千裏之遙,還真做不得很多事情,如今隻能紙上談兵,戰場上的走向,隻能看戰場上主將了。


    “我倒是信任張文遠!”


    戲誌才道:“你當初寧可放走了呂奉先,也要拿下張文遠,我當初還不太理解,但是現在,卻明白你的用苦良心,呂奉先野心太大,能當西楚霸王,卻做不得淮陰侯啊!”


    西楚霸王項羽。


    淮陰侯韓信。


    這兩個人的,代表的是戰場上的兩種風格,說不得誰比誰厲害,但是最後項羽是敗給了韓信,這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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