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做人要有擔當,有錯要認,挨打就要站穩。


    但是東郭豐這認錯的態度也太誠懇了一點。


    這就讓牧景顯得有些措手不及,他看著東郭豐跪膝在下麵,一臉的真誠,心中有些無語啊。


    還真是一等一的老狐狸。


    對抗的時候用出了吃奶的力氣,投降的時候還能把命闊出去,就憑這一點,都的讓牧景刮目相看。


    “豐老都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我繼續藏著掖著,那就有些看不起豐老了!”牧景撕開了虛偽的麵孔,這一刻變得很真實起來了:“成王敗寇,你們輸了,可認否?”


    “認!”


    東郭豐咬著牙,吐出了一個字。


    “認就好!”


    牧景嘴角揚起了一抹淡然的笑容:“你殺於真也好,殺李奎也罷,對我來說,都是好事,為此事大動幹戈,我付出了不少,也必須要得到我想要的!”


    “豐老知道某想要什麽嗎?”


    牧景蹲下來,俯視東郭豐,低沉的問。


    東郭豐突然跑來認輸,對牧景來說,就好像憋著一個大招,還沒有打出去,對手就已經投降了,雖說這樣顯得有些憋屈,但是這未嚐不是一個很好的結果。


    畢竟任何的戰場上,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


    明侯府繼續再和這些鹽商豪族對抗下去,最後隻能逼狗跳牆,人要是瘋起來,還真什麽事情都能做得出來的,到時候犍為肯定要元氣大傷,最後損傷的終究是益州。


    如今牧景作為執掌益州乾坤的主人,他不管是考慮事情的方式,還是做事情的手段,都得變一變了。


    必須以益州大局為重。


    不偏不倚。


    絕不能偏袒一方,而造成一種不公平,這會影響他在大眾眼中的公平性。


    同時,不管做什麽事情,輸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益州的安穩,百姓的太平,這對明侯府來說,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知道!”


    東郭豐抬頭,眸光對上牧景,輕聲的道:“君侯大動幹戈,無非就想要重整鹽務,百年來,這益州的鹽,都是掌控在我們這些鹽商豪族手中,君侯想要拿迴去!”


    “明白就最好!”


    牧景說的很淡定:“怎麽去做,已經不用我來教你了,東郭家也算是百年世家,當年你們的先祖,也算是一代人傑,製定了我大漢百年鹽法,雖然現在已經凋零,但是也不是不可追溯的,東郭家的榮光,從來不是鹽,你得記住這一點!”


    “東郭家的榮光,從來都不是鹽?”


    東郭豐心中一顫。


    他忽然在絕望之中,看到了一絲絲的光明。


    失去鹽,在他一直的意念之中,那就等於失去了東郭家的未來,所以當初牧景上門,和他好好談的時候,他擺明車馬來拒絕,就是不甘心東郭家失去未來。


    但是在牧景的三言兩語之中,他忽然有些後悔了。


    誰說失去鹽,就等於失去了未來,或許,這將會是東郭家的新生……


    “醫者剛才已經和我說了,豐老的身體,油盡燈枯在即,已經撐不住多久了,若是可以,我也希望豐老能安享晚年,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牧景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道:“有些事情,你隻能親自去做,你給了我想要的東西,我就能給東郭家一個未來,為了東郭家的未來,你隻能背負一些惡名了!”


    “多謝君侯提點!”


    東郭豐緩緩的站起來,目光看著牧景,臉上突然笑了出來,笑的很慈祥,也很舒心:“這一次,老朽不會讓君侯失望的!”


    他杵著拐杖,轉身離去,走了很慢,身體都有些晃悠,但是很決絕。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會投降?”


    “意外之喜!”


    “我看你是早有準備,就是把他打一頓之後,然後忽悠他來當一柄明晃晃的刀,借刀殺人啊!”


    胡昭很早就從偏殿過來了,一直在屏風後麵,待東郭豐走了之後,才從後麵走出來,沉聲的道。


    “我忽悠他?”


    牧景冷笑的說道:“這老狐狸本身就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我難能忽悠得了他,他是快死了,所以才想發揮一下餘熱,起碼能給東郭家加加分!”


    說著,他顯得有些悲天憫人:“我也是好心,見不得人難過啊,還是年紀這麽大的老人家,給他一個希望而已!”


    “然後他就會成為你改革鹽務的一柄刀,東郭家出手,這益州鹽商豪族,還能有幾個扛得住,到時候我們明侯府再來收拾殘局,這倒是一個好主意啊!”


    胡昭笑眯眯的說道:“壞人都不用你來做了!”


    “胡說八道,我哪有這麽陰險啊!”


    牧景擺擺手,決定不合胡昭在這話題上麵聊下去了,不然顯得自己太陰險狡詐了,這不符合自己的人物形象,他轉移話題,道:“現在我們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剩下的事情,就看發展了,不過鹽務司那邊,要加大力量了,人員配置,鹽規法度,必須要盡快完善!”


    他細細的說道:“不在地方設置鹽官,把業務統一歸在鹽務司之下,也不用直接官方製鹽販鹽,我們沒有這麽多大的精力忙活,同樣也不能與民爭利,但是這個規矩要立起來了!”


    “除了賦稅之外,渠道也很重要,必須掌控!”


    “鹽,同樣是一種戰略物資,我們不能把自己的戰略物資給了別人,所以那些渠道可以用,那些不可動,必須要清楚!”


    “鹽的製造,要有鹽務司的製鹽許可證,販鹽需要有鹽路指引,就是鹽引……”


    “這個南書房能處理好,關鍵是你忽悠了這麽多人入場,總要給他們一些利益吧!”半響之後,胡昭說道:“現在這些商賈可都已紅著眼在看著饕鬄盛宴!”


    “在商言商!”


    牧景淡然的道:“我可沒有邀請他們入場,是他們自己摻合進來的,不過……”


    他想了想:“也是可以給他們一些甜頭的!”


    “分散這些鹽商豪族的力量,最好的方法,是把製造和銷售渠道分開,為了不讓他們造反,留給他們製造權,然後把販鹽渠道拿下來,你準備召開一次鹽引拍賣吧!”


    “同時,通知六扇門,規矩既然立起來了,那就按照規矩來做,嚴厲打擊私販私賣,有一個抄一個,不用手軟!”


    “主公,現在關鍵還是鹽務司主事的位置,遲遲不能定下來!”


    “有人選嗎?”


    牧景撓頭了。


    又碰見了現在明侯府最大的短板了,人不夠用,無論什麽時候,都是一個大問題。


    “倒是有一個,就是資曆太輕了!”


    “說!”


    “法正!”胡昭說道:“扶風人,名士法真的孫子,在漢中的時候,自薦為吏,在南鄭縣衙呆過,現在是法曹從事,有能力,就是太年輕了,現在不過二十餘歲!“


    “法正?”


    牧景眸光微微一亮,試探性的問:“法孝直?”


    “主公也聽過他?”


    胡昭笑著說道:“看來當初他在景平武備堂鬧出的風波,倒是不小啊!”


    “景平武備堂?”牧景問:“什麽事情?”


    “主公不知道嗎?”


    胡昭解析:“當初他曾經與好友孟達,同進漢中的景平武備堂,但是他是最快一個被開除的學子!”


    “開除?”牧景問:“怎麽一迴事?”


    “年少氣盛,桀驁不馴,在軍法推演之上,有幾分能耐,再一次軍事推演上,和武略教官黃劭鬥了一個兩敗俱傷,後來兩人不知道起了點口角,爭的倒是挺嚴重的,一氣之下,他棄武從文了,自薦進了南鄭縣衙!”


    胡昭道:“我親自考察過他,是個人才,所以親自提拔他為南鄭主簿,他在南鄭做的的確不錯,對於明科的研究也頗為深刻,執法剛硬,後來我給他調到了法曹,任法曹從事!”


    “你認為他能督導好鹽務?”牧景眯眼。


    又遇到一個大牛,心情倒是不錯,當然,他不太像拔苗助長,就算是諸葛亮,他都不敢讓其一步登天,人的成長,還是要有階梯了,一步一個腳印,才能成才。


    “我認為可以試試!”


    “你的口氣告訴我,不太自信啊!”


    “說到底,他還是年輕,年輕就氣盛,過於剛硬,未必是好事,過猶不及,怕就怕會壞事,不過在能力方麵還有原則方麵,他是可以勝任的!”


    “那就他了!”


    牧景直接拍板,道:“詔令今天就發出,三日之內,他必須上任,鹽務司片刻不可等!”


    “不用在商討一下?”


    “特殊時期,特殊人才,特殊的對待!”牧景道:“年輕人沒有什麽不好的,朝氣蓬勃,幹勁十足,鹽務司,就需要一個鐵腕主事,才能鎮得住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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