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城之中。


    雍闓忽然感覺有一絲絲的冷風吹過來,讓他不由自主的收緊了身上的衣袍,他放下手中的書,抬頭看著天際,有些自言自語的問自己:“也不知道雍海來不來得及救援?”


    牧軍兵鋒突然直向牂牁,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他不想去增援牂牁,讓牂牁的朱褒和牧軍先分一個生死,對他來說是好事,就算牧軍能打贏這一戰,消耗也必然很大。


    而且分兵東去牂牁,是很不理智的一件事情。


    一旦半路被堵截,很可能迴去全軍覆沒。


    但是牂牁的朱褒派出使者求援,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上,不管如何,首先不能寒了人心,不然越嶲的高敏首先就會脫離聯盟之中,孟獲也會對他有所戒備。


    “家主,牂牁急報!”一個雍氏親兵急速的跑進來了。


    “傳上來!”


    “是!”


    雍氏親兵把手中的急報遞上來了。


    “怎麽可能?”


    雍闓看了一眼,瞳孔猛然之間變得森冷起來了,臉色還有一絲絲的蒼白。


    這奏報是告訴他,數日之前,牂牁已經兵敗了。


    而且敗的很慘。


    且蘭城幾乎被屠城,朱褒戰死,牂牁青壯,被屠戮無數,真真正正的血流成河,屍堆如山。


    “廢物!”


    雍闓咬著牙叫著:“朱褒這個廢物,一點用都沒有,你好歹當半個月以上,才不到幾天就被人破城滅殺,還讓我去增援你,整一個大廢物!”


    暴躁之後,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對著跪在下麵的家族親兵問:“這消息應該在五天之前,就傳到滇池了,為什麽會這麽晚?”


    現在他有些擔心,擔心自己派出去的增援兵馬,這時候應該還不到牂牁,可難保牧軍不會主動出擊,要是伏擊一般,那問題就大了。


    “稟報家主,牧軍屠戮且蘭之後,派出兵馬,四處封住了進出入的通道,我們的人迴不來,這還是我們家族培養的遊俠探子,翻山越嶺,帶迴來的消息!”


    “該死!”


    雍闓站起來了,來迴踱步:“來人!”


    “在!”


    一個中年人走進來了,問:“太守大人,可有吩咐?”


    這是益州郡的三大主簿之一,唯一一個普通寒門出身,卻深受雍闓器重,名為何宇。


    “雍通現在行軍至哪裏了?”


    雍闓問。


    “昨日送來了消息,好像已經將近進入牂牁了,快到夜郎城了吧!”


    “立刻派人八百裏加急,把他們召迴來了!”


    “現在?”


    “就是現在!”


    “太守大人,發生了什麽事情?”何宇問。


    “你自己看!”


    雍闓把手中的奏報遞給了何宇,何宇雖為太守府的主簿,更多的職責是他的謀士之一。


    何宇仔細的看著奏報,半響之後,道:“太守大人,現在接應,恐怕都來不及了,雍通大人多半是已經遇到伏擊了,他能不能逃出來,看他自己的造化,我們首先要做了,應該是完成對益州郡的防禦,太守大人應該和蠻王商討一下了,蠻軍必須傾巢而出!”


    “你說的對,我有些亂了!”


    雍闓冷靜下來,點點頭,道:“不過雍通不能不管,你親自帶兵五千,東去接應,能接應就接應,不能就立刻退迴來!”


    “諾!”


    何宇點頭領命。


    何宇離開之後,雍闓在大殿之中靜靜的思考了很多,半響之後,他讓人備馬,帶著三百餘人的親衛營,離開的滇池城,直向西麵而去。


    一座無名山上,蠻軍紮營。


    “王,雍闓來了!”


    “雍闓?”


    孟獲年輕,魁梧壯碩,他銅鈴般的眸子刷過一抹精芒,道:“請他進來了!“


    “是!”


    一個蠻族勇士把雍闓請進來了。


    “你來做什麽?”孟獲說話沒有這麽文縐縐,很直接,道:“孟節已經率軍進攻牧軍了,牧軍的兵力不多,但是且戰且退,目前除非我增兵,不然一時三刻拿不下!”


    “不是說這事情!”


    雍闓搖搖頭:“我準備先談判,所以讓孟節撤兵,撤迴來了!”


    “談判?”


    “本來是想要打一場才和他們談判的,就好像當年對付劉焉那樣,先鎮服了他們,然後再提條件,這樣必然會順利很多了,也讓他們見識一下,這裏誰在當家做主!”


    雍闓說道:“但是現在不行了!”


    “為什麽?”


    雍闓把手中的一份奏報遞給了孟獲:“這是從牂牁傳迴來的奏報!”


    “朱褒被滅了?”


    孟獲有些的瞪大眼眸,不敢置信:“這烏龜一樣的人,這麽容易就被牧軍滅了,牧軍當真如此強大?”


    “牧軍能在中原盛名,絕不可小覷啊!”


    雍闓低聲的道:“而且他們在且蘭城大開殺戒,就是為了震懾我們,如果我們膽敢和他們再戰下去,恐怕滇池城就是下一個且蘭城!”


    “怕什麽!”孟獲冷冷的道:“我們蠻族怕過什麽人,大不了我們遁入十萬大山,我不相信你他們還敢追來了!”


    “要是以前,我也不相信有人能破的了且蘭城,不說朱褒的實力,牂牁的地形,你是知道了,就算比不上十萬大山,也是兇險無比,可不到區區幾日,他們就攻破了牂牁,殺入了且蘭!”


    雍闓捏捏鼻梁,道:“牧龍圖之兇狠,我多多少少有些的感覺到了,這可不是劉焉,不好對付,太過於強硬,說不得此人敢血洗南中四郡!”


    “他真的敢?”孟獲有些懷疑。


    “別人不敢說,此人殺性之重,又手握雄兵,未必不敢!”雍闓苦笑。


    “那你想我們怎麽做?”


    “先示弱!”


    雍闓道:“你把兵馬撤迴來,我親自北上,和他們談一談,如果能談出和平來,這樣是最好,哪怕吃點虧,我也不想和牧軍打了一個魚死網破,但是一旦談不攏,那隻能背水一戰,到時候,蠻族的勇士,恐怕要傾巢而出,才能擋得住!”


    “我部落之中能征善戰的勇士都在這裏了,三十六洞各個部落,其實並不齊心,我最多隻能再征召兩萬的勇士,湊足五萬勇士!“


    孟獲說道。


    整個蠻族,自然不止五萬青壯。


    蠻族其實不是一個種族,是一個代稱,十萬大山,部落無數,最少百萬人口,三十六洞隻是一個簡稱,就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三十六個部落,一個部落,代表一個種族。


    很多年前,這些人被稱為九黎部落,後來在十萬大山落草生根,和中原人格格不入,漸漸形成一個個部落,然後被中原稱之為蠻夷,蠻族就成為了他們所有人的代號。


    蠻族包括白蠻族,夷族,苗族……等等的種族。


    孟獲雖然奪取的部落之王的稱號,但是他坐上蠻王的位置,並不是很久,三十六洞,不服他的人,不在少數,他偏向於出山而居,可還有一些部落甘願留在大山裏麵。


    “希望能順利談出一個和平來了!”


    雍闓憂心忡忡。


    …………………………………………………………………………………………………………


    漢陽的江麵上。


    徐徐清風拂過來了,迎著夕陽的光芒,牧景正在喝茶看書,其實離開江州,也是一件美事,最少沒有這麽多繁瑣的事情來鬧騰他。


    作為明侯府的主公,平日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了,隻要坐在昭明閣裏麵,基本上就沒有空閑的時間,出來之後,除非一些實在是無法決斷的事情,才會千裏迢迢送來給他決斷。


    其他的事情,基本上是不會勞煩他的,反而讓他清閑下來,看看書,釣釣魚,這日子,過的不要太過於舒爽了。


    “主公,甘寧迴來了!”


    “這麽快?”


    牧景有些意外,他放下書籍,抬頭眺望,隻看到一艘艘的戰船,靠近了自己的雙牙戰船。


    “末將甘寧,未能一戰功成,還請主公責罰!”


    甘寧跳上來,俯首在下,跪膝認罪。


    “什麽意思?”


    牧景眯眼。


    “未能伏擊其主力!”甘寧迴答。


    “詳細的說一說!”


    “諾!”


    甘寧把這一場伏擊戰前後細細的說了一遍,然後才道:“是我經驗不足,並沒有提前想到,他們會分兵而行,率先動了兵,反而引起他們的警惕,雖然一戰伏擊,足足擊潰了他們的三千兵馬,但是他們的主力反而逃過了一劫,遁入了山林,吾等乃是水軍將士,不善於山地戰,不敢輕易追擊,所以隻能放任他們離開了!”


    “諸葛,這一次益州郡軍帶兵增援的是何人?”牧景問。


    “雍通!”


    諸葛翻了翻資料,道:“景武司對其的評價,極善於防守,為人謹慎小心,熟讀兵法,乃是益州郡守雍闓麾下第一智將!”


    “有點意思!”


    牧景嘴角微微揚起了一口氣。


    曆史書過了一千八百年,其實姓名都會被抹去,這是一個極為璀璨的大時代,群雄並起,武將如雲,謀士如雨,英才如同大雨之後的的竹筍,紛紛冒出來了。


    不能因為一個人不再曆史上青史留名,而輕視了他。


    “讓景武司著重開一個檔案,調查此人,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諾!”


    “甘寧,論情,有原諒之處,可軍法如山,不得違背!”牧景道:“此戰你未能完成任務,自然要受罰,受軍棍三十,罰俸祿一年,以儆效尤!”


    “是!”


    甘寧重重的點頭。


    這一仗,他有些垂喪,本想要揚名,以正自己的能力,可終究是太急躁了,反而錯過了機會。


    “甘寧,我很器重你,但是你首先要明白,作為一個將軍,在戰場上,最忌諱的是心急!”牧景看到甘寧這時候身上的一抹沮喪,還是安慰了一下,這是一員大將,缺少的隻是曆練,他拔苗助長了,就要付出點代價,但是這代價,他付得起,他堅信,甘寧是能成才的:“你想要成為一員名將,首先就要在沙場上明白,輸的結果,贏的結果,輸得起,贏得起,才算是一個將才!”


    “末將受教!”


    甘寧如同醍醐灌頂,靈台一下子清明起來了,看著牧景的眼神,也有一抹執著的狂熱。


    從來沒有人,如此的堅信自己。


    這是第一個。


    “去領罰吧!”


    “諾!”


    甘寧心甘情願的去領罰了,三十軍棍,對很多人來說,可是重罰了,但是對於甘寧,並不算什麽,行刑的人也不會往死裏打,畢竟這是主將,至於罰俸一年,更是小意思。


    …………………………………………


    翌日,清晨。


    “主公,戲司馬麾下先鋒軍,已經進入漢陽!”


    “來的真快,應該是擔心我跑去戰場了!”牧景笑了笑:“所以分了先鋒,首先來盯著我,我保證,來的人是陳到,也就這廝還敢在我麵前放肆!”


    陳到可是他的心腹。


    當初從景平營建立開始的,一直到現在,都是指哪裏打哪裏的,也是如今軍中少數不畏懼牧景權威的人,在牧景麵前,他永遠堅持,對了就是對了,這是一個古板的人。


    “戲司馬也是擔心主公安危!”


    說那廝,那廝就來了,陳到策馬而來,停在碼頭上,下馬上船,拜見牧景,說道:“戲司馬說了,命令我,寸步不得離開主公身邊!”


    “你聽我的還是聽他的?”牧景斜睨了一眼。


    “主公說了,縣官不如現管,戲司馬乃是北武堂主事,權衡七軍七營,乃是我的上是,我自然是聽戲司馬的!”陳到堅定的說道。


    “我還是他上司,沒見那廝安安分分的聽我的!”


    牧景那個叫氣的說不出話來了。


    “主公,放心,我就占你一個位置,你當看我不到,不會影響主公心情的!”陳到自覺的在旁邊站著。


    “行,陳到,我記住你了!”


    牧景狠狠的剮了一眼陳叔至,是時候給他點小鞋穿穿了。


    “主公,前線大戰結束,蠻軍放棄為圍山,退出了漢陽地界,東州軍第一營和第二營已經退迴來靈素山!”下午,景武司傳令使傳來消息。


    靈素山是漢陽三十裏之外的一座山,也是蠻軍和東州軍的戰場。


    東州軍主力東調,但是留下了第一營,第二營。


    “蠻軍撤了?”


    牧景眯眼:“看來是他們知道了牂牁之戰的結果!”


    “但是他們為什麽會撤兵?”諸葛玄問。


    “不清楚!”


    牧景搖搖頭:“不戰而退,不太像蠻軍風格!”


    “主公,還有一個消息!”景武司傳令使拱手說道:“益州太守雍闓,要和主公談判,親自送上的請柬,邀請主公,味縣一會!”


    “談判?”


    牧景嘴角揚起了一抹玩味:“感情這雍闓是想要和我談啊,他還真有信心,能說的服我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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