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一輪紅日遮遮掩掩的從海平線上跳躍出來,萬丈朝霞映大地。


    河池縣。


    突襲而至的大戰已經結束。


    雖然牧景是想要以最微弱的傷亡拿下此城,但是西涼軍總歸是西涼軍,悍勇之極,哪怕占據先手,在他們睡夢之中殺進來,還是遇上了劇烈的反擊。


    一場大戰,雖然殲滅了城中所有守軍,但是也造成了戰虎營不少的傷損。


    “主公,河池縣令率領有一部縣兵從西麵逃出城去了!”


    斥候稟報。


    “看來這一戰的時間沒有能抓住,所以最後未能一擊功成啊!”牧景長歎一聲,他兵馬不足,圍攻此城自然做不到消息不外傳,這是他之前就已經有心裏準備了,但是還是有些不爽。


    “主公,我率兵去追,定能把他們格殺在報信途中!”營司馬韓暹拱手請命:“決不讓此戰消息外泄!”


    “沒有這個必要!”


    牧景搖搖頭。


    當他開始下命令奇襲河池,整個進攻下辯的戰略就已經展開了,打下河池之後,他知道肯定是藏不住消息了,那怕他能控製全城,消息也會走漏。


    這裏距離下辯太近了。


    “主公,若是讓他們去報信,必然會驚動下辯!”雷虎也想要去追擊,這一戰打的不是很順,他心中有一股狂躁之火,想要發泄出來。


    “驚動下辯是必然的事情!”牧景輕聲的道:“這時候多做多錯,謹慎為上,不能有任何分兵的舉動,唯有集合所有兵力,才能打一場勝利的戰役!”


    下辯畢竟是張濟的老巢。


    這裏屯兵西涼精銳,稍有不慎就必然是全軍覆沒。


    牧景環視一眼周圍,沉聲的道:“先全力打掃戰場,然後休整一番,清點傷亡和戰損,然後就地補充後勤和糧食,在這個過程之中,你們隻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在中午之前,我們要拔營!”


    兵貴神速。


    他要的是神速。


    哪怕下辯知道了河池失陷,恐怕也預料不到他會如此神速的趕赴下辯,這才是出其不意。


    “諾!”


    雷虎和韓暹領命而去。


    …………


    下辯城。


    西涼軍主力出征,留守的大將乃是雷敘,雷敘可是張濟部下少有能獨當一麵的大將,深的張繡之信任,為武都太守府的都尉,手中握著三千精銳,鎮守整個武都。


    雷敘接到河池的消息,已經是中午時分。


    “都尉,大事不好了,河池被不明兵力攻陷了!”


    “什麽?”


    大堂上,他狹長的眸子瞪大,盯著河池縣令封晉:“封晉,你說的都是真話?”


    “雷將軍,屬下不敢謊言!”


    封晉狼狽逃出來,發簪落下,有些披頭散發的,跪膝在下,微微苦笑的說道:“今夜清晨的時候,突如其來一股不知來曆的兵馬,奇襲我們河池,他們進攻異常的兇猛,不足半個時辰已經攻破城池,守衛河池裏麵的數百西涼將士全軍覆沒,我縣兵雖然也奮力交戰,可實力不如,大戰異常之後也僅存無幾,最後為了給下辯報信,屬下唯有艱難的突圍而出,才逃得一命!”


    “那蔣通呢?”


    雷敘大聲的問。


    蔣通是他麾下了一曲軍侯,率麾下一曲五百將士,鎮守河池,河池既然失守了,那麽蔣通恐怕兇多吉少了。


    “恐怕已經被斬殺了!”封晉說道:“在我們縣兵進入戰場的時候,城牆已經被攻破,西涼將士基本上都沒有逃出來,全軍覆沒!”


    “該死!”


    雷敘整個有些燥火起來了,他陰沉如冰的臉龐散發戾氣和殺意:“到底是誰,在這武都之中,誰有如此能力,能攻陷我們的河池?”


    武都之中,並沒有太多的悍匪,畢竟西涼軍的主場,北麵還有長安支持,張濟早已經把這裏經營了鐵桶一塊。


    “屬下不知道!”


    封晉自己其實都還在還迷糊,半夜突然就遭遇襲擊,若非他反應快,不與之糾纏,二話不說,直接帶著縣兵突圍,恐怕他已經死在了河池:“屬下隻知道,這一股進攻我們河池的賊寇兵力很強大,他們最少有七八千將士!”


    他是誇大其談,其實他沒有見到牧軍的兵力,甚至連戰場都沒有的上,就直接逃命了。


    但是若不誇大來說,恐怕今天這一關不好過。


    “而且他們目的必然不是河池,河池不過小城而已,若說有什麽重要性,隻有一個可能,捍衛下辯東麵的安危,如今河池已丟,東麵一馬平川!”


    封晉馬後炮的分析起來了:“他們的目的,必然是下辯!”


    “七八千?”


    雷敘聽到這個數目,他不禁有些懷疑的看了一眼封晉。


    張濟是空降武都的,雖然武都也是西涼,但是和西涼隔的有些太遠了,所以哪怕對於西涼軍,本地都有些排外的心思。


    所以對本地人,他們都不是很信任。


    當然,雷敘並非懷疑封晉的用心,張濟的實力雄厚,西涼軍驍勇善戰,鎮壓之下,武都本地鄉紳豪族不管是甘心不甘心,他們絕不敢反抗。


    雷敘隻是對他的話打了一個折扣,畢竟這些文人讀書人,都希望以誇大其談來彰顯自己的能力。


    “去年太守大人已經把整個武都都請剿了一遍,武都是沒有這麽雄厚實力的賊寇的!”


    雷敘沒有反駁封晉,就按照封晉的說法,心裏麵隻是打了一個折扣的,但是能攻陷河池的兵力,他認為也不會太少,他分析一番,眸光突然爆出一抹冷芒:“難道是漢中?”


    “都尉大人,我們的探子都盯緊了陽平關,若有動靜,早應該呈報上來了!“


    副將站在雷敘身邊,聽聞雷敘的話,連忙拱手說道。


    漢中和武都對立。


    漢中會對武都見識,武都豈能不注視陽平關的動向,當初他們進攻漢中,卻因為天師道的潰敗,最後隻能倉皇逃出來,這對很多西涼將士來說,都是心中的一個結。


    “不管如何,必須要查清楚敵軍的消息!”


    “是!”


    一個部將拱手領命,匆匆而去。


    “都尉,此事需要傳訊太守大人嗎?”有人問道。


    “暫時不用!”


    雷敘不想自己在張濟的心中落下一個無能的印象,張濟信任他,才把下辯交給他,把整個武都郡交給他鎮守,如今河池被攻陷,已是大罪。


    必須張濟率軍返迴之前,解決這一股兵馬。


    “都尉,他們若是來襲我們下辯呢?”


    “來的正好!”


    雷敘冷冷的道:“我下辯城高牆厚,我手握三千精銳,我害怕他們區區賊寇不成!”


    “來人!”他大喝一聲。


    “在!”


    “傳我軍令,雷字營兒郎從現在開始,立刻集合,各個部曲巡守城牆,不得放鬆,警惕城牆內外的情況,若有動靜,立刻稟報!”


    “諾!”


    幾個傳令兵把軍令傳下去了。


    ……


    就在下辯正在應對的時候,戰虎營已經完成補給,開始繼續出發,直撲了下辯城而去。


    “在突襲的情況之下,我們還折損了二百將士?”


    行軍圖中,牧景有些感歎。


    河池一戰,的確很順利,但是戰場就代表生死,有生必有死,他們也付出了代價,以戰虎營的精銳,折損二百,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損失了。


    戰虎營每一個將士都是精銳之中的精銳,為了組建這個山地營,除了用了昔日暴熊軍先鋒營為根本之外,所有征召而來的兵卒,都是各軍之中的精銳兵卒。


    可想而知這一營的戰鬥力。


    雖然戰虎營隻是一營,但是如果在山地戰場上,絕不會比一個軍的戰鬥力弱。


    “第一次磨合作戰,我們很多將士,還是做不到默契配合,所以導致了一些不必要的犧牲!”雷虎策馬在牧景旁邊,並肩而行,聽到牧景的話,低聲的說了一句。


    戰虎營是建立成製之後,第一次上戰場,他們雖然都是精銳,論起單兵實力,牧軍麾下四個軍,沒有一個軍能比得上他們。


    但是行軍作戰,是一個團隊之間的配合,講究戰士之間的默契,唯有能把後背都托付給戰友的將士,才能配合無間,形成一個個有戰鬥力的軍陣。


    而戰虎營的將士們都悍勇,可卻還做不到這些。


    “虎子哥,這點你可是要重視起來了!”牧景囑咐:“戰虎營乃是明侯府下最為優待的一個營,現在將士們都說,戰虎營是明侯府麾下的親兒子,其他的都是庶子,你們的待遇最好,兵器戰甲也是最好的,若不能成為戰鬥力也是最強了,那可救丟人了!”


    “主公放心,末將定不讓主公失望,不會讓明侯府上下所有人失望,我戰虎營,一定是最強了!”


    雷虎自信的說道。


    他在戰場上,總有一股不可一世的張揚和自信,這不是莽撞,而是一股勢,戰場上不可忤逆的一股大勢,這也是牧景看好他的原因。


    這個人,天生屬於戰場,做不得指揮官,但是先鋒衝將,絕對是少有的。


    ……


    戰虎營行軍兩個時辰的時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赴了下辯城郊外十餘裏的地方。


    當他們趕到之後,第一個交鋒的自然是斥候。


    斥候軍侯率領斥候曲,直入戰場,直接就遇上了對麵放哨的西涼軍斥候,斥候是夜不收,是軍中單兵裏麵最強的人,遇上了自然要廝殺一番。


    “拿下他們,一個不留!”


    “……”


    “擋住,迴去報信!”


    “……”


    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打起來了。


    斥候之間的交鋒是戰場上的一個節奏點,誰能在斥候交鋒上取得先手,就能在戰場上把握節奏。


    這就是知己知彼。


    戰虎營從一開始行軍,然後進攻,然後打掃戰場,然後繼續行軍,一路上未曾有什麽消息,如今也是疲勞的可以,所以大軍開始休整,就地休息。


    半響之後,斥候軍侯已經返迴,身上血淋淋的,他上來稟報:“稟報主公,我軍將士已經斬殺外圍所有的斥候,我們付出了十二個將士的性命,把西涼軍明裏暗裏十七個斥候斬殺,一個都沒有讓他們返迴報信,但是他們之間的斥候必然無言之中的警惕,恐怕瞞不住多久!”


    無言的警惕,這是斥候的術語,意思就算沒有人迴去稟報,這種無言的情況之下,因為失蹤,也會引起警惕。


    “我們最多能瞞多久?”


    牧景正在看輿圖。


    河池的消息恐怕已經出現在了下辯,他也沒指望能瞞得住自己的意圖,打河池,目的就是下辯,現在搶的是時間,有準備也好,看他們有多少成準備而已。


    “四個時辰已是極限!”


    斥候軍侯說道:“所有的斥候,打聽消息是不必迴去點卯的,但是這麽多斥候同時失去聯係,他們必然會猜測,然後派出新的斥候,這裏麵一來一迴,如果他們想要得到我們抵達的消息,應該要三四個時辰的時間!”


    “很好!”


    牧景已經很滿意了,道:“你繼續去查探,記住,封鎖周邊所有的消息,是斥候曲的責任,在我們進攻之前,我們的消息,不能外泄!”


    “遵命!”


    斥候軍侯領命而去。


    “這是下辯輿圖,我已經有了心思了,雷虎韓暹!”


    “在!”


    “韓暹率主力,隨我進攻!”


    “遵命!”


    “雷虎!”牧景指著輿圖的北側,下辯是一個山城,背山而立,所以建立防禦城牆的時候,東西城牆都會連著北麵的山體,防禦性很強,如果是其他主力,或許還真的找不到破城之策,但是如果是戰虎營,倒是有一個可能性:“你親自率一千精銳兵卒,從這裏突破進去,此戰能不能成,就看你能不能突破這個懸崖峭壁!”


    下辯城的北側後山,哪裏普通人上不去,但是戰虎營的人,訓練過攀爬,徒手攀爬山體是戰虎營平日裏麵訓練項目之一,一般軍隊肯定突破不聊下辯後山,但是戰虎營有機會,能不能突破,就看雷虎的能力。


    “主公,末將願立下軍令狀!”


    雷虎拱手,臉龐上有一抹的堅決:“不能突破此山體懸崖,提頭來見!”


    “我不要你的頭顱,我要結果!”


    “是!”


    雷虎率軍而去。


    “奇襲開始!”


    待雷虎率軍離開半個時辰之後,牧景收起了輿圖,翻山上馬,對著前方下令,道:“立刻進攻!”


    掩護雷虎最好的方式。


    就是進攻。


    而且還是讓他們以為的奇襲方式進攻,成固然好,敗了也無妨,他的殺手鐧始終是雷虎,雷虎能突破,他能贏,雷虎突破不聊,他也攻不進去。


    “是!”


    各部軍侯拱手領命。


    大軍在夕陽的光芒之下,開始靠近下辯的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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