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西北,寒風唿嘯,飛雪漫天。


    磐石山。


    這一座山如其名,高如磐石,山腰山崗山坡到處都是亂石遍布。


    此地屬武都郡。


    但是這是參狼羌部落的領地。


    這裏有一個羌人小部落,侍奉參狼,約莫有兩百戶羌人左右,依山而建寨,生活在這裏已經有上百年了。


    參狼羌乃是羌人部落之中的一個大部落,在當代首領郎囂最定身的時候,實力不亞於白馬羌燒當羌這些巨型部落的實力,領地之中,有羌人數十萬以上,部落上男女老幼皆可上馬而戰。


    隻是參狼羌的大部分領地夾在益州廣漢和涼州武都之間,與漢人毗鄰。


    而磐石山雖為羌人部落的駐地之一,但是而距離參狼羌部落的老巢,參狼穀足足有一百餘裏的山路,偏向漢中,更不受參狼穀所製衡,屬於參狼羌部落之中不受關注的小部落。


    而這個部落,頭領乃是一個四旬的羌人壯漢。


    這一天,頭領接見了一個青年。


    青年的名字叫閔吾。


    他本是參狼羌部落大首領郎囂的兒子。


    “昆南叔叔,那個老東西真的死了?”山頂之上,閔吾的目光栩栩,看著一個中年壯漢,陰沉的問道。


    “首領的確死了!”


    昆南聞言,點點頭:“已經有幾天了!”


    他就是磐石山的首領,也是閔吾在參狼羌之中唯一能依仗的人,當初是他救了在參狼穀之中瀕死的閔吾,把他帶出了參狼穀,才有了閔吾的一條活路。


    “閔吾,你不來,我也想去找你了,他終究是你的父親,不管他對你如何,你總要為他送行,你終究要迴一趟參狼穀才行,不管是誰,都不能否認,你是大首領的親兒子!”昆南看著這個已經長的比自己更加壯碩的青年,頓時響起了當年那個在泥潭裏麵泡了足足一天一夜卻依舊頑強活著的少年,那種兇狠,他至今不敢忘。


    當年他就是欣賞這少年的那一股兇狠,才冒著得罪幾個如日中天的首領之子,把閔吾帶出來。


    “我知道!”


    閔吾的神情看不出悲怒或者是哀愁,更多的好像是一種鬆了一口氣:“叔叔,我會迴去的,但是,我迴去了,他或許會死不瞑目了!”


    他可以為牧景效命。


    他若能成功,也可以帶著整個參狼羌投效牧景。


    但是……


    他無法弑父。


    這是母親從小教育他的孝道,那是已經烙印在他靈魂深處的東西,母親什麽也沒有給他留,就隻是給他留的一個底線,他正在恪守著,不讓自己成為沒有人性的野獸。


    當初他答應牧景,卻在這一點上,始終要咬著口,哪怕他知道,想要掌控參狼羌,郎囂這一關過不了,總免不了打一場,早晚要父子對決,可是,他還是在奢求奇跡。


    沒想到奇跡出現了。


    那個人,死了!


    死在了他自己最為器重的兒子手上,完成了羌人部落的傳統。


    這樣也好。


    他的心中再也沒有那種忽上忽下的包袱,可以借助牧景的力量,完成他的複仇,他要讓當年那些殺了他母親的人,付出代價,哪怕這些人是他的兄弟。


    “閔吾,你想要做什麽?”


    昆南瞳孔微微變色。


    他感覺這青年好像變了,變得更加的兇狠了,幼狼要成長為一頭噬人的野狼了嗎?


    這些年,昆南不是不知道閔吾在哪裏,也不是不知道閔吾如何討生活,他隻是刻意讓自己不去管,他想要看到一個能撐起參狼羌部落的人成長起來了。


    “昆南叔叔,他還在的時候,我是不想勉強你,甚至不願意他知道你救了我,你與他之間,乃是生死之義,我不願意破壞,可現在,你可願意助我!”


    閔吾目光栩栩,帶著一抹灼熱,看著高大的羌人壯漢,沉聲的問。


    “閔吾,你可知道現在參狼穀是什麽情況嗎,他們的兵力之強,非同尋常,一旦你摻合進去了,就憑我們這點人,會粉身碎骨的!”


    昆南皺眉。


    他不知道為什麽,心中有一絲的顫動,一切如同他預料的,這少年成長起來了,可是好像有很多事情已經超越的他的掌控之外。


    “叔叔,我命硬,要死的話,十五年前我就死在了參狼穀,既然我死不去,我早晚都要迴來的!”


    閔吾平靜的道:“格豪,修龍,悍穀,他們都得死!”


    “你瘋了嗎?”


    昆南看著閔吾,以他部落的青壯,哪怕傾巢而出,也幾百號人,就算他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闊出去臉皮,召集一些其他部落的頭領,也不過聚集幾千羌人而已,如今參狼穀之中,已經屯兵超過四五萬,皆為參狼羌的精銳,不管是格豪,修龍,還是悍穀,都是繼承參狼羌首領的佼佼者。


    “我沒瘋!”


    閔吾握著拳頭,放在胸口,對著昆南道:“我今天既然敢迴來,我就已經準備好付出代價,他們不死,就是我閔吾死!”


    昆南的目光凝視這閔吾,他始終想不出來閔吾的底氣何在,難不成就憑這磐石山上的幾百號人,還有他閔吾的那些烏合之眾嗎?


    “我當年在血潭裏麵看到你的時候,一直就認為,你將來是一個必郎囂更加出色的首領,你會帶著我們參狼羌走向更加富裕的生活!”


    昆南沉默了半年,才低沉的開口:“一直到現在,我都堅信這一點,所以,你既然有信心,我也願意去賭一把!”


    “母親小時候教導我,血脈乃是天成,這是沒得改變的事情,所以無論父親待我如何,都我不要忘記自己的血脈的出處,雖然母親她不是羌人,也仇視羌人,總認為羌人是異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但是她卻讓我學會的如何去做一個羌人,或許她隻是希望我能在羌人之中生存!”


    閔吾的目光悠長,氤氳一抹懷緬之色:“我從來不想承認自己是參狼部落的人,可既然我承受了這個血脈,我就會做好我的責任,昆南叔叔放心,無論我做出什麽,最殺有一天,我會承擔自己族人未來!”


    “我相信你!”


    昆南捂拳在胸:“昆南拜見首領!”


    閔吾聞言,嘴角微微揚起,心中鬆了一口氣,這算是下了一城了,接下來,就看漢中會不會出兵,他相信那個以他為刀劍的少年是不會放過如此大好機會的。


    ……


    兩日之後,磐石山上足足征召了三百羌人兵卒,加上閔吾這段時日借助漢中財力所收攏的羌人,他們已經有了兵卒八百人。


    八百兵卒,在參狼羌之中,算是一股不小的實力,可是對於如今的參狼穀,卻不夠看的。


    昆南不知道閔吾的底氣。


    但是閔吾卻知道自己的依仗,他在等,等漢中的消息,等那個少年的決心。


    終於,漢中信使到了。


    來的是格爾朵。


    一個羌人,還是漢中明侯府景武司的部將,他很熟悉,也很討厭的一個人。


    “主公如何說?”


    閔吾問。


    他願意承認牧景為主公,前提是,牧景會出兵為他奪取參狼羌的一切。


    “主公隻有一個口訊,讓我原話告訴你!”


    格爾朵走上去,在閔吾的耳邊,低聲的說了一句話:“你敢動,我就敢出兵,是博一個機會,還是忍一口氣,由你決定!”


    “不愧是明侯,漢人朝廷上的少年英豪,好有魄力!”


    閔吾聞言,心中思緒萬千。


    那個少年的魄力,還是震驚了他一下,這個時候介入,其實不符合漢中的利益,他知道漢中為了圖謀參狼羌,可是前前後後付出了不少,從糧食到兵器,這段時間,運到他手上了,足可武裝數千人的羌人將士,隻要漢中耐得住心,是可以一步步蠶食參狼羌的。


    這時候漢中卻要應他的要求,親自出兵相助,何等瘋狂。


    “如今參狼穀之中,最少有四五萬參狼羌兵卒,主公打算出多少兵?”閔吾問。


    “不可能很多!”


    格爾朵迴答:“漢中需要鎮守,南陽需要鎮守,主公的兵力有限,最多調動一個軍!”


    “一個軍?牧軍麾下四個軍的主力,是哪一個?”


    閔吾對於漢中軍製倒是有些了解,正所謂知己知彼,他雖臣服牧景,卻不代表會一點異心都沒有,如果牧景沒有足夠的實力,他哪怕借助牧景的實力成功的幹翻了那些人,也絕會反噬一口。


    “景平第一軍!”


    “嫡係精銳?”閔吾倒吸一口氣:“難不成他要親自來!”


    “主公日理萬機,倒不會親自來,畢竟這時候他一動,必會驚動很多人,甚至會引起涼州的警惕,董卓可是我們羌人部落的盟友,他這是虎口奪食,豈能不小心!”


    格爾朵說的話不太像一個小旗的話,更像一個謀士,說的很通透:“但是主公麾下的心腹,你也見過的那個人,如今明侯府司馬,執掌牧軍大權的戲誌才,他應該迴來了!”


    “他?”


    閔吾吞咽了一口唾沫。


    自從他歸順牧景之後,漢中不斷的送來糧食戰甲,他不是沒想過要返迴,正所謂野性之輩,總不甘心被馴服,他拿著這些糧草戰甲武器自立山頭,漢中也鞭長莫及啊。


    可是戲誌才的手段讓他不寒而栗。


    最少讓他明白一件事情,有些人是不容許背叛了,他們可以給你一切,也可以收迴去。


    “應該是他!”


    格爾朵點點頭,道:“當然這隻是初步的消息,更多的消息,我打聽不到了,或許……”


    “你是說,或許主公會親自來!”


    “不是沒有可能的!”


    格爾朵道:“主公對參狼羌頗為重視,環觀如今主公的環境,從西麵突圍,恐怕是主公的意圖了!”


    “你好像會很多東西?”閔吾看著這個昔日好友,變的很多,甚至有些讓他不認識了。


    “漢人的知識是豐富的,我學得多了,自然也會看一點!”


    格爾朵淡然的道:“當初我投靠漢中,隻是為了報仇,可當我讀了一些書,學會了一些漢人的知識,我忽然就有更高的誌向了,羌人,不應該困在積石山的!”


    “你還是羌人嗎?”


    “我仇視羌人,不代表我不承認自己的是羌人!”


    “格爾朵,如果有一天,主公要你出手屠羌人部落,你會動手嗎?”閔吾突然問道。


    “會吧!”


    格爾朵想了想,給出了一個不太肯定卻有顯得有些堅決的迴答。


    閔吾看著格爾朵的麵容,一時之間感觸萬千。


    “不說這些了,說說正事吧!”


    格爾朵道:“景武司已經初步摸透了一些參狼穀的情況,悍穀的實力最強,他是以第一個發動的人,也是他殺了郎囂,可惜,他並沒有一舉得逞,無論是格豪,還是修龍,他們都提前有了警惕,防備著這人,還聯手起來對抗悍穀,悍穀的兵力最強,可未必與他同心!”


    “悍穀本來實力最弱,他敢動,必然是得到了越虎的支持,白狼羌的勇士,怎麽可能為了參狼羌而戰,自然不可能與他同心!”閔吾冷笑。


    他想了想,腦海之中浮現了一道身影,道:“倒是格豪,他麾下八部,母族支持,皆與他同生死共存亡的人,在部落之中,他的影響力最大,族老們基本上都支持他吧!”


    “你倒是說對了!”


    格爾朵道:“格豪已經來勢聯係外麵所有部落的頭領,一旦讓他積聚參狼羌的勇士們,無論是悍穀還是修龍,恐怕都擋不住他!”


    “沒這麽簡單!”


    閔吾道:“修龍不會看著格豪穩當當的成為參狼首領的,這人陰的很,卻少了一點我們羌人的勇氣魄力,成不了大事,卻能壞事!”


    說著,他的眼眸之中浮現一抹恨意:“當年如若不是他在算計,郎囂不會親自殺了我的母親,他想要我死而已,卻毫不猶豫的把格豪,悍穀,都拉進去,如果我返迴參狼穀,他是第一個要死的人!”


    當年的閔吾,還年幼,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母親是一個漢人,受排擠,但是他怎麽說也是一個首領之子,按道理是不至於落到這種境地的。


    但是又一次,他顯露的本事,一個七歲的孩童,舉起了八十斤的石臼,這即使在羌人部落之中,也沒有幾個人做到,初顯羌人勇士之威。


    羌人部落,那是一個崇拜強者的人。


    有人不希望他成長起來了。


    就有了後麵的變故,他的母親死了,他本也該死在參狼穀的血潭裏麵的,若非昆南心善,把他帶出來了,他或許已經沒命了。


    “你怎麽想!”格爾朵問。


    “主公出兵,我自然也得動了!”閔吾想了想,道:“這些時日,我會隨著叔父昆南,拜會一下方圓的所有部落頭領,你在外協助我,無論是威脅,收買,他們必須要臣服!”


    “好!”


    格爾朵點頭。


    這事情,景武司最擅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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