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燈火通明。


    “這個戰甲看起來不錯啊!”


    牧景跪坐案前,目光凝視案桌上的一副戰甲。


    戰甲銀白色,輕薄,流光,一片一片似羽毛,最重要的是各個部位好像是粘合起來的,關節上看起來連貫性很強,最少目前他所見過的鑄造之法,造不出這樣的戰甲。


    “都傳說嶽家有一副寶甲,乃是當年飛將軍李廣的飛羽甲!”縣令寇譽跪坐旁側,拱手說道:“應該是此物!”


    自古以來,行軍打仗,三寶隨身,一為戰馬,二為武器,三乃戰甲,曆史上的名將,皆有自己揚名武器與戰甲,飛將軍李廣當年在漢朝也是響當當的名將,他的萬石弓飛羽甲也頗有名氣。


    “飛羽甲?”


    牧景掂量了一下其中的重量,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容:“的確輕如羽翼,就不知道有沒有看起來實用了!”


    “主公莫要小看這飛羽甲!”


    霍餘站在旁側,上前一步,拱手行禮,沉聲的說道:“我曾經在一本劄記上聽聞此物,傳聞飛羽甲能擋得住五石弓三步之內的射箭,而且飛羽隨身,輕如鴻毛,當年的飛將軍李廣縱橫沙場而不敗,它可是有大功的!”


    “不過李廣死後,李家沒落,萬石弓,飛羽甲下落不明!”


    “想不到在這裏看到飛羽甲!”


    霍餘頗為感歎:“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到了一個小小的嶽家手中!”


    “我查過縣記,嶽家乃是光武帝光複漢室之後,才搬來此處的,傳聞嶽家當年曾在長安參與了對王莽的抄家,得如此寶物,一直奉為傳家寶物!”


    “哦!”


    牧景眸光明亮起來:“如此寶物,想必那嶽家傳承也得之不易,連夜恭送於我,他們有何意圖啊?”


    白天還對他有敵意的嶽家。


    這一天都沒過去就改變態度了?


    有點詭異啊!


    “君侯,我聽聞好像是主簿嶽述對嶽和一頓說教,才把嶽和說服了,不僅僅配合了君侯的春耕之事,還送來了此戰甲,意為賠罪也!”寇譽說道。


    “賠罪?”


    牧景搖搖頭:“怎麽看也不太像是賠罪,這嶽述倒是有點意思了!”


    他目光凝視戰甲。


    心中的思緒微微一動,喃喃自語:戰甲,戰甲,甲胄之用,無疑必是護身,他在提醒某,要護身自己嗎?


    這個嶽述,倒是越來越有點意思了!


    “某來房陵這麽久,好像就沒有見過這個嶽述吧!”


    牧景道。


    “主公想要召見此人?”霍餘擔心:“景武司已經查證,此人或有一些異心,不可不防!”


    “無妨!”


    牧景擺擺手:“寇縣令,明日上午,讓他來驛站見我!”


    “諾!”


    寇譽拱手,點頭領命。


    …………


    ……


    第二天,早上。


    一大早,驛站之外,一個穿著縣衙主簿衣袍的男子,在陣陣的涼風之中的站立,安定自若的等待著驛站裏麵的人召喚。


    “嶽主簿,主公有請!”


    “多謝霍大人!”


    嶽述拱手行禮。


    “嶽主簿倒是消息靈通!”霍餘微微一笑。


    “霍大人說的這是哪裏話,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霍大人隨君侯身邊年歲長久,乃是君侯最信任的心腹,日後還請霍大人提拔!”嶽述恭維的說道。


    “嶽主簿倒是不太像旁人所形容的那般沉默寡言啊!”


    霍餘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嶽述,三十歲不到,正值青壯,看起來有幾分書卷子氣,倒是不太像一個陰霾之輩。


    “霍大人說笑了!”


    嶽述麵容平靜。


    兩人穿過長廊,進入拱門,走過拱門才入正堂,正堂之上,牧景一襲白衣,倒不是酷愛白袍,但是穿著白色儒袍,他倒是感覺自己有那麽一丁點小帥。


    “屬下房陵縣衙主簿,嶽述,拜見君侯!”


    嶽述邁步而進,拱手行禮。


    “坐!”牧景擺擺手,然後指著旁邊的一個位置。


    “諾!”


    嶽述站起來,走過去,坐下來,身軀筆直,有一絲絲的緊張,眉角的眼光在不經意的略過,想要不引起注意的去打量一下這個他頗為好奇的少年。


    “嶽主簿……”


    “君侯,屬下字仲旭!”


    “仲旭,好字,那某就稱你為仲旭吧,某聽說是你連夜說服了嶽家的家主嶽和,讓嶽家的佃戶來配合房陵的耕種計劃,可有此事?”


    牧景問。


    “稟報君侯,兄長糊塗,自顧小家,而不懂君侯之心,述當為兄長闡述君侯之意,君侯一心為我房陵百姓之生死存亡,吾嶽家豈能袖手旁觀!”嶽述開口迴答,聲音蹡蹡。


    “很好,總算嶽家有個開明的人!”


    牧景嘴角揚起了一抹笑容,笑的有些詭譎,讓嶽述有些心驚膽跳的。


    嶽述本以為自己心夠大了,但是麵對這個看起來年歲遠遠比不上自己的少年郎,心中還是忍不住一突,暗歎的說道:不愧是一把火燒了雒陽城,硬生生從關中的重圍殺出來的一尊梟雄,不可因年紀而輕蔑之。


    “那飛羽甲呢?”牧景問。


    “自古以來,良將配好甲,君侯安危,乃是漢中安危,君侯長年征戰沙場,豈能無一甲護身,嶽家乃小戶,並無寶物贈與君侯,唯此物拿得出手,還請君侯莫要嫌棄!”


    “飛羽甲,昔日飛將軍的寶甲,我可不敢嫌棄!”


    牧景眯眼,他又一次打量了一下這個嶽述,越看越有些詭譎的味道在這裏裏麵,他想了想,道:“隻是我安於萬軍之中,豈敢有稍小敢對我動手,此甲在我手中,頗有遺憾啊!”


    “非也!”


    嶽述麵容正色的說道:“君侯所言,述不敢讚同,嫣不知道賊小之陰險,有些人,若是與君侯為難,君侯可防明刀,難防暗箭,某聞昔日道門有一高手,善於用劍,可以劍為箭,以氣禦旨,藏於陰暗,一劍出,鬼神驚,若是如此之輩與君侯為難,君侯當如何防,若有此甲,可庇護君侯一層安危,還請君侯笑納!”


    “哦!”


    牧景眸光劃過一抹精芒:“天下還有如此高手!”


    “君侯,今汝主漢中,不可不防,西南遊俠輩出,難免有人不服君侯之規,萬萬不可輕視一些人!”嶽述說道。


    “這話我聽明白了!”


    牧景點頭,他的眸子爆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光芒,凝視這嶽述,道:“你不錯,留在這裏屈才了,這樣吧,房陵的春耕之事,我交予你來掌控,此事若做的好,你便卸職去南鄭尋我,此事若辦砸了,你哪裏來了,哪裏迴去吧!”


    “多謝主公!”


    嶽述走過來,俯首在下,畢恭畢敬的磕頭行禮。


    君侯之稱,乃是對明侯的稱唿,侯爵為貴,一等列侯,更是天下少有,自古似君,君侯乃是尊稱。


    而主公,那是臣服認主的尊稱。


    “下去吧!”牧景揮揮手。


    “屬下告退!”


    嶽述站起來,拱手行禮,然後轉身離去,離去的時候,他心中鬆懈了一口氣。


    “等等!”


    “主公可有還有吩咐!”


    “明日午時,我離房陵,走馳道,過關嶺,北上而去,行的乃是通往沔水之路!”


    “屬下明白了!”


    嶽述頓了一頓,心中一片幽冷,連忙拱手。


    這一刻,他很慶幸自己的選擇。


    那些人果然成不了大事。


    若是自己選擇了天師道,恐怕要隨著一些人陪葬了。


    待他離開之後,霍餘才對著牧景開口:“主公,聞此人於天師餘孽頗有聯係,豈能如此信任?”


    “他在投誠,你沒聽出來嗎?”


    牧景端起手中一盞茶,抿了一口,才說道。


    “投誠?”霍餘聽不出來。


    啪啪。


    牧景拍拍手。


    “主公!”張火從屏風處走出來,拱手行禮。


    “火叔,在西南可聽聞有遊俠善於以氣禦劍!”


    牧景問。


    “以罡力之氣而禦劍,道家有此武技,但是很多年已經失傳了,倒是聽聞大賢良師說過,天師道昔日的一位長老曾經會,但是也應該死了,難道沒死?”


    “是誰?”


    “名字不太清楚了,隻是傳聞天師道稱唿之為陰長老!”


    “陰長老?”


    牧景嘴角抽搐了一下,打趣的說道:“看來這道門底蘊深厚啊,為何太平道就沒有層出不窮的高手,來來去去就你一尊,還打不過黃忠,看來是當年的黃巾起義,讓太平道的底蘊消耗一空啊!”


    “哼!”


    張火冷哼一聲:“主公莫要小看太平道,當年若非褚飛燕那廝奪權,我太平武者,哪怕曆經黃巾被鎮壓之痛,高手也不少,隻是如今大部分高手,屈於褚飛燕麾下而已!”


    太平道與天師道,皆為道門巨擘,就遊俠的世界來說,他們絕對是一方勢力,門中練武之人多如牛毛,自有層出不窮的高手,不然黃巾起義三十六方渠帥哪裏來啊。


    “這嶽述的來曆,可有調查?”牧景不與張火辯論此事,他問霍餘。


    他總感覺嶽述雖然看似出賣天師道而投誠自己,但是還應該是藏了點什麽事情不說,心思如此詭譎,連投誠,都要做的這般隱晦,但是卻行事太幹脆了。


    這個人他怎麽看,都是一個人才,可人才可用,可也傷的自己。


    “我立刻安排人去查一查!”


    “隱晦一點,不可讓人察覺,若有什麽意外收獲,也不可打草驚蛇!”


    “諾!”


    霍餘點頭。


    “主公,你剛才把自己歸去路途和時間告訴他,豈不是……”霍餘突然響起了剛才牧景把嶽述叫住說的話。


    他們並非原路折返上庸。


    走了是北路。


    在返迴南鄭之前,牧景還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去看看沔水,打通沔水的水道,這將是除了東山棧道之外,第二條南陽漢中連接的大道。


    此事牧景早已經籌謀,隻是一直沒有時間去理會而已。


    現在剛好順路歸途,那就去看看。


    這不為人知,但是牧景卻直接告訴了嶽述。


    “不誘餌,魚怎會上鉤!”


    牧景淡然,仿佛就好像認認真真的在說一件釣魚的事情。


    …………


    ……


    翌日。


    中午。


    牧景策馬,在內外護衛的保護之下出城,向北而去。


    行軍半日,至關嶺。


    關嶺乃是一座山,馳道不同,需走山路,山區頗為崎嶇,大軍並排,四人不得過,最多三人並列而走,隊伍頓時變得如同長龍一般。


    在樹林之中,十餘穿著道袍的男子聚首。


    “看來嶽述的消息果然一點都沒錯,他們果然走北線,若是我們在上庸之路而伏擊,恐怕就沒有希望了,我們倒是有些冤枉他讓嶽家順從牧賊的意圖了,他這是為我們打探消息啊!”


    道袍老者目光搖搖,看著崎嶇山路上的影子,沉聲的說道。


    “長老,動手嗎?”


    一個道袍中年拱手問道。


    “再等等!”


    道袍老者道:“待楊昂率兵奇襲,吾等在出手!”


    此為山路,山路綿長,行軍不變,若是有兵奇襲,唯集中兵力前後,屆時他們出手,剛剛好一擊得手。


    “讓楊昂立刻動手!”


    “是!”


    一個青年拱手,輕功一動,略過山林之間。


    一處山澗。


    楊昂率兵三千,安靜的等待消息。


    此時此刻,他的臉上有悲憤之意,自從突圍漢中之後,他並沒有為張魯報仇的消息,他倒是想要率兵歸順益州,可是還沒有等待他有動作,已經有人找上門了。


    天師道的高手,萬軍之中,取他頭顱,易如反掌。


    征戰沙場,早有準備,他一死無憾,可不能讓楊家被天師道的門規而滅絕,此戰,他唯有遵命,從大巴山率他當初逃出漢中的殘兵,趕赴房陵而來了。


    雖然他不知道這些天師道的長老是如何得知牧景的行蹤,但是若有機會,他也不惜一搏,若能殺的了牧景,也算是好事,殺不了,唯一死而已。


    “將軍,陰長老有命令,立刻動手!”一個青年飛躍惹來,倨傲的頒布軍令。


    “遵命!”


    楊昂拱手領命。


    他一咬牙,率軍長驅直出,離開山澗,從左側進入了山道之中,前方不到一百米,他已經看到了牧軍的影蹤,他拍馬一躍,大喝起來了:“兒郎們,殺!”


    “殺!”


    “殺!”


    數千殘兵兇悍的撲殺而去。


    “敵襲!”


    “戒備!”


    “景平軍陣,縱橫列!”


    外圍朔方營的將士迅速的反應過來了,朔方營乃是景平軍之中防禦第一的戰鬥力,別說景平營,號稱進攻無雙的第五營在防禦的時候,也比不上他們。


    外圍列盾,重重疊疊,三重盾庇護,倒是一下子穩住的戰局。


    “主公,是楊昂殘兵!”


    一個軍侯迅速策馬入中,對著牧景拱手稟報:“校尉正在領兵抵抗,可此地是根本施展不開軍陣!”


    “這魚還真上鉤了,來的好!”


    牧景聞言,嘴角微微揚起。


    他隻是想要釣幾條小魚,倒是沒想到釣來了一條大魚,這楊昂,為張魯大將,昔日突圍,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但是他南下而去,自己根基不穩,也不好追。


    如今送上門來了。


    這是好消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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