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中午,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大將軍府。


    在府邸之前,車馬如龍,一個個將軍府的隨從和下人正在來來迴迴的安置客人的馬車,然後引導一個個達官貴人進入大堂之中,宴席即將要開始了。


    這也不算是宴席,隻能算是一場普通的午宴。


    但是能位列入席的,都是大將軍府門下的使臣,不是何進門下嫡係出身,就是投靠何進的當朝大臣,任何一個在如今的朝廷之上,都是跺跺腳能震動朝政的。


    “好一座將軍府!”


    牧景走下馬車,眸光獵獵,看著將軍府邸的偉岸和門庭若市,嘴角微微揚起了一抹笑容,這笑容卻有一絲絲的諷刺。


    何進贏了北宮這一戰之後,卻越發的囂張了。


    不懂的低調的人,終歸是會遭殃的。


    曆史上他會栽在十常侍手上,不無道理。


    如今的他,恐怕已經不把當今天子和十常侍那些餘孽放在眼中,所以有恃無恐,自詡梁冀第二,想要大開門庭,門徒滿天下,便可牢固其位。


    “世子!”黃忠魁梧如山的身軀站在旁邊,道:“不如我隨你入府!”


    “不用了!”


    牧景搖頭,道:“你氣血太過於強盛,難逃一些頂級武者的感應,恐怕會有禍端,你還是留在這裏,等我出來便是了!”


    “可我擔心……”


    “這裏是大將軍府,今日的都是大將軍門臣,如果他真的想要對我動武,憑他府中高手,還有大將軍府如今近乎千餘的精銳府兵,四麵角樓布滿的弓弩,你也殺不出來!”


    牧景抬頭,眸光一掃而過,即使他不是一個強大的武者,終究築基將成的武者,對一些環境的壓抑氣氛還是有些感覺的。


    何進雖驕橫,可是如今不失謹慎。


    如今天子尚在,十常侍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以他也防著反撲的力量,因此對自己的安全很是在意,出入都是門客不離身,而且現在的大將軍府,早已經被他布置成了一個鐵桶,進去了,誰也出不來,更不要說何進自己就是一個強大的武者,他能在十餘迴合之下,傷了張火,可想而知他的武藝即使不如黃忠,也相差無幾。


    “忠叔放心,我既然來了,就能出來!”


    牧景邁步,隨著一個將軍府下人的引路,走入了大氣磅礴的將軍府第。


    黃忠隻好迴到了馬車上,安心等待。


    走進了大將軍府之後,牧景才有些感覺壓抑,這大將軍府邸很大,而且周圍都是重甲將士,三步一崗五步一稍,布置森嚴,長廊庭院,一片嚴肅,如同堡壘。


    他心中暗暗的道:難怪上次攻不進來,這大將軍府終究是大將軍府邸,果然不能小瞧。


    “能在這裏看到龍圖兄,甚是好啊!”一青年迎麵而上,笑著對牧景拱手說道。


    “能在這裏看到孟德兄,我倒是一點都不意外啊!”


    牧景看了看,嘴角微微一揚,笑著說道。


    曹操,他本身就是大將軍門下,能立足京城,靠的是大將軍何進的傷勢,和如今他統帥了北園將近三分之一,近乎八千的精兵。


    所以今日大將軍府之中的宴席看到他,牧景還真一點都不意外。


    在前方的小廝帶路之下,兩人在長廊之中並肩而走。


    “孟德兄,多謝上次警示!”牧景突然開口,笑眯眯的道。


    “警示?”


    曹操一臉詫然,道:“我不明白龍圖兄所言!”


    “哈哈哈!”


    牧景笑了,笑的那般的燦燦:“孟德兄就是孟德兄,與生俱來的精神,何愁不能成大事,你不承認無所謂,不過這人情我倒是記住了!”


    當初那一夜,牧景逼迫入了絕路,為了應對世家豪門的動手,一怒之下,燒了正陽街,其中有一個關鍵的環節,有人提供了正確的動手時機,讓他的準備更加充足。


    他想來想去,最後就想到了一個人。


    曹操!


    至於問曹操作為和他對立的身份,為什麽會這麽做,這也不難解析,因為出身,曹操本身的宦官出身注定他融不進士族的圈子之中。


    “龍圖兄說笑了,你我恩怨兩清罷了!”曹操這時候才開口。


    “恩怨兩清?”牧景突然停住腳步,微微眯眼。


    “對!”


    曹操淡然如斯:“恩怨兩清!”


    恩是送信之恩,怨是襲殺之怨,他們之間算是兩清了。


    “好!”


    牧景點頭,道:“我們兩清了!”


    “校尉大人,世子,到了!”


    正在前麵引路的一個大將軍府的小廝迴過頭,對著兩人,卑微的道。


    “好一個殿堂!”


    兩人邁入大殿之中,大殿富貴堂皇,很是寬闊。


    “校尉大人,這是你的位置。”小廝把曹操引上他的作為。


    而另外一個小廝走過來,對著牧景說道:“世子,這是你的位置!”


    “這是我的位置?”


    牧景聞言,看了看自己的位置,然後抬頭,直接一目掃過。


    這個大殿之中,上位正中,左右兩列,皆為客位,一位一案桌,約莫有三四十個位置,自上而下,分為兩層,上一層高一點,有居高臨下之意,下一層低一點,同樣地位也底下。


    而牧景,他的位置,在入門之前。


    關鍵是左右本來是對稱的,做一個位置,右一個位置,正對而列作,恰恰好,牧景的位置成了一個角,多出來的角,這就代表了他的位置是一個,末位之座。


    也代表了一點,他牧景在何氏門下,不過位列末座而已。


    “哈哈哈,牧龍圖傻眼了吧!”


    “他還以為在大將軍眼中何等重要,也不過如此而已!”


    “位列末座,我要是此小子,就該掩臉而走,還有何麵目留在此地!”


    “如此不忠不義之徒,本該末位之座,能他登堂入室,已是僥幸!”


    “……”


    宴席尚未開始,大將軍何進沒有入席,但是一個個客人已經開始到來,這些客人之中不少都是當朝權貴,他們紛紛入席,不少人的目光都看著這一幕,竊竊私語。


    他們對牧景這個年約十四歲左右的少年倒是絲毫的不陌生,畢竟牧景最近在雒陽城的曝光度太大了,從造印監,景平書齋,再到到鴻都門學,事事都驚雒陽。


    牧景已經被譽為雒陽城最能鬧事情的少年郎。


    大家對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所以大部分的人對讓他的入座都是開啟了一個嘲笑的模式。


    “大將軍何至如此!”曹操位列上層之位,在大將軍門臣之中,也算是肱骨之臣,但是他看到這一幕,多少有些不屑。


    既已經收之門下,何之如此淩辱。


    “未必是大將軍!”


    袁紹陪坐曹操側圍之上,地位尚在曹操之上,他目光掃了一眼,才淡然的道:“怪,隻能怪他人緣不好,得罪了不少大將軍府邸的人!”


    “那也說明了大將軍治下不嚴,何成大事!”曹操冷冷的道。


    “孟德,你好像對牧龍圖頗有好感!”


    袁紹疑惑的說道。


    “同為袁氏門臣,之前種種,不過過眼雲煙,日後當互相扶持罷了!”曹操聳聳肩,道:“我又何必一定要和他劍拔弩張,牧氏門下的南陽重兵,終究並非一個擺設!”


    “說的也是!”


    袁紹聞言,頓時點點頭。


    說一千道一萬。


    牧景能在京城之中三番四次的打破死局,短短數月之光景,從一介黃巾餘孽,登堂入室,能成為朝廷席臣,不可否認有他的運作智慧。


    但是更重要的是南陽的重兵。


    這才是關鍵。


    “這個座位號?”


    牧景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大搖大擺的入座:“客隨主便!”


    本來就不期待何進能有何等胸襟讓他居於上位,能讓他入席,已經是何進的魄力了,把他放在末位,無非就是打壓一下他的欺壓,報複一下在開學大殿之上的刁難而已。


    對於牧景來說,末位就是末位,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他本身就不期待能成為何氏門臣,能夠有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讓他呆得住就已經很好了。


    “臉皮真厚!”


    “好一個牧龍圖,還真是不簡單,榮辱不驚!”


    “哼,跳梁小醜,不知所謂!”


    無數人的反應不一,有人鄙視,有人暗讚其中。


    太陽懸掛天空之中,烈陽紅紅,已入正午之時,大將軍府的宴席也開始了,何進在不少人的擁簇之下,龍行虎步而入,氣勢昂昂,仿佛已經是至高無上了。


    “今日與諸位會宴在此,乃是我何進之榮幸,當敬酒一盞!”何進居於首位,大馬金刀,手握一盞烈酒,酒盞對向所有人,豪氣萬丈的說道。


    今日之筵席,其實就是普通宴席,但是能赴宴而來,皆為他何進門下肱骨之臣,日後他何進執掌朝廷,輔政天子的資本,說白就是展露拳頭的一次宴席。


    “飲!”


    “飲!”


    眾人舉起手中的酒盞,對酒而飲,聲音洪亮,氣勢統一,這就是何氏如今權傾朝野的風光。


    牧景也裝模作樣而飲,其實就是小小的抿一口而已,這個時代的酒,淡而無味,他喝了也有些嘴淡,所以一般情況之下,不太喜歡喝酒。


    “今日我要與眾同樂!”


    酒過三巡之後,何進大手一擺,道:“奏樂,上舞!”


    “奏樂!”


    “上舞!”


    隨著樂曲的聲音幽幽響起,一群容貌姣好,身材凹凸有致,氣質妖媚吸人,身穿薄紗的歌姬舞姬嫋嫋而入。


    在這個時代,宴席之中,歌舞是不可免的。


    歌聲舞蹈之中,平日在朝堂嚴謹執著的官吏,如今頓時放開了不少,三三兩兩,舉杯對飲,有說有笑。


    要是孤獨之影,唯牧景而已。


    牧景立於末位之上,獨影獨酌,卻絲毫沒有在意,反而自娛自樂的在觀摩這個時代的舞蹈和美女,能入大將軍府邸歌姬,都是美人,這個時代的天然美女,看的還是很養眼的。


    “牧世子!”


    這時候一個青年舉酒盞而來,笑容滿臉,帶著善意:“些許日子不見,進來可好!”


    “原來是虎賁中郎將!”


    牧景抬頭,有些驚奇,但是他很快就冷靜下來,站起來,同樣舉起酒盞,微笑的道:“謝謝中郎將的關心,我一介賦閑在家的閑人,隻能管管我鴻都門學的一畝三分地,倒是無憂也無愁,吃的好,睡的好,還算好吧!”


    來的人是袁術。


    袁術為什麽在這種場合套近乎,他不想知道。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


    既來之,則安之。


    “我倒是忘記了,如今應該稱之為牧祭酒了!”袁術笑容很假,但是倒是沒有讓人反感,這是世家子弟就是禮儀好,做的麵麵俱到,假得來也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無可挑剔。


    “祭酒之言,不過隻是天子器重而已!”


    牧景看不透袁術的意圖,但是他也懂的這應酬的一套,張著笑容而交際,誰不會啊,不往心裏去,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他們尿不到一個壺裏麵去。


    “鴻都門學乃是昔日天子所立,乃是天子之學,我倒是有些兒郎,可入門學之中,不知道牧祭酒意為如何?”袁術放出善意。


    “甚好!”


    牧景聞言,眸光一閃,眼神有些疑惑,不過隻是一瞬間,很快就迴複了,笑著說道:“鴻都門學,有教無類,入者為學,來者必應!”


    袁術突然神才能付善意,的確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但是既來之則安之。


    兩人愉快的交談之下,倒是引起了宴席之中一些人的麵麵相窺。


    “這袁氏不是和牧龍圖勢不兩立的嗎?”


    “那袁公路還好像和牧龍圖非常友好似的!”


    “袁隗如今尚臥病在床,說到底都是牧龍圖所引,牧氏和袁氏之間的仇恨化解不開的,他們怎麽可能相談甚歡!”


    “……”


    眾人的疑惑隻是擺在心中,並沒有言語出來了。


    反而是席間的袁紹神色有些陰沉:“他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那你可就危險了!”


    曹操笑著說道。


    “哼!”袁紹冷哼:“他袁公路還嫩了一點,若非司空大人在他背後為他扶持,就憑他,能耐我何也!”


    ……


    席位之上,大將軍何進看似飲酒作樂,但是目光絲毫不離門下朝臣的身影,他看著門口的那一幕,眉頭有些一皺:“誰安排的席位?”


    “是張諮!”


    “哼!”


    何進冷冷一哼:“眼光短淺的家夥!”


    他倒是不介意為難一下牧景。


    可是他可不想把牧景徹底的推向世家門閥的哪一方,牧景於他,尚有價值,畢竟在那南陽之地,尚有精兵十萬,可威懾京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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