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一輪秋日的太陽在普照大地。


    景平商行。


    大宅中庭,寬敞的大殿之上。


    牧景跪坐中央,案桌之上擺著兩個箱子,這是劉辟和龔都的人頭,本來是想要叩開天子劉宏的大門,但是最後卻被原封不動的送迴來了。


    “天子這是什麽意思?”蔣路坐在側位之上,看著這箱子,微微眯眼起來。


    “天子之意,三日之後,某要代替父親,親自要上朝獻功,朝堂上會論我們的功過,到底是黃巾之罪還是平叛之功,就看我們自己的造化!”


    牧景迴答蔣路的問題,平靜的說道。


    “我們自己的造化?”


    蔣路聞言,以他深沉的脾氣這時候都有點想要罵娘起來了:“如果我們自己要是能有這等造化,誰願意千裏迢迢來著雒陽城受罪啊!”


    “當今天子不好糊弄啊!”牧景長歎。


    他本以為隻要湊上去,天子就會欣喜若狂,可是事實恰恰相反,天子比他還要沉得住氣,反而把他推入了一個進退兩年的位置。


    上朝,朝堂之上的那些大臣,一個個都是老狐狸,曆經風雨,見慣人心,他一個少年郎,能討得好嗎?


    要是被當場論罪,恐怕就要死翹翹了。


    可是如今要是逃了,前功盡棄,不僅僅丟棄的七八千金,還會無功而返,他卻是不甘心啊。


    “怎麽說?”蔣路看著牧景,反問了一句。


    “他這是想要掂量一下我們的實力!”


    牧景輕聲的解析說道:“不僅僅要夠能力,還要夠膽量,沒有麵對世家豪門的膽量,就不夠資格做他手上的刀,那我們對他來說就沒價值,一個沒有價值的黃巾將領,自然是滅,何須去做無用之功,畢竟如今他已經開始重組了西園八營,在兵權上他未必一定要用我們,他不急,卻讓我們急了!”


    “我明白了!”


    蔣路雙眸爆出一抹光芒,他本身聰慧,而且對朝政之事比牧景還要通曉一些,所以分析的很仔細:“天子昔日繼位,朝堂內外,親信無一,政令不通,因此他扶持了宦官勢力,以宦官平朝堂,掌控朝政,因此昔日的曹節等人能權傾朝野,可宦官勢力大了,他有害怕,所以他有扶持何進,可萬萬沒想到,如今何進官至大將軍之後,卻轉頭在世家門閥門下,與袁氏楊氏等等名門聯合起來,已經撼動了他的地位,所以他要另起爐灶,繼續扶持能為他所用的勢力,而我們剛剛好是送上去的刀,主公手上十萬大軍,援兵在外,震懾力可動朝廷,若能為他所用,他自然會用,若是這柄刀太鈍,根本殺不了人,他也沒有必要浪費時間!”


    “這就是當今天子!”牧景揉揉太陽穴,眸光有些蕭冷。


    “我小看當今的天子了!”


    蔣路也微微有些苦澀的笑容:“昔日我認為天下如此,罪在天子,天子無能,安撫不了天下,掌控不住朝廷,可如今,我卻感覺這天子這手段可不同凡響!”


    “可他繼位已二十載,依舊掌控不了當今朝堂!”牧景道。


    “隻能說明一點,朝堂之上,一些力量已經根深蒂固,他也是有心無力!”蔣路感歎起來,心中的一些信仰也在不斷的崩塌之中:“這大漢朝廷已經積弊多年,除非有人虎狼之藥而治之,不然終歸難延綿下去!”


    一個讀書人,他最初的理想,不過隻是學好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若是有朝一日,能位列朝堂,也算是光宗耀祖。


    可如今,他多少有些迷茫了。


    “大漢朝的事情,我們管不著,天塌下來,高個子頂著,我們現在,隻能考慮自己的生存!”


    牧景打斷了他的情懷,道:“朝堂之上,何進必會發難,世家豪門也會對我們下死手,我們需要更多的力量來支持!”


    “更多的力量?”


    “如果朝堂之上,沒有人支持我們,我們就是黃巾賊,大漢朝的過街老鼠,會被一榔頭打死的!”牧景道:“相反,如果有人支持我們,就等於有人認可我們,自然而然的就能大獲全勝,活著還會有意外之喜!”


    “宦官不算嗎?”


    “不夠!”


    “那我們來說說當今朝堂還有那些力量能幫助我們,在當今朝堂,黨同伐異已經是不可避免,無黨羽者,根本生存不下去,而附黨必然成群,總體來說勢力四分。”


    蔣路開始為牧景分析朝堂勢力:“一為何進,乃是大將軍,掌控天下兵權,粗鄙之夫,卻登大雅之堂。


    二為宦官,張讓趙忠之列,在朝堂之中頗有言語權,畢竟投靠宦官的官吏也不少,影響力很大。


    三乃是袁氏為首的世家門閥之流,司空袁逢,太尉袁隗,兄弟二人,權力遮天,衛尉楊彪,弘農楊氏的家主,雒陽司馬防,河內司馬家的家主,左將軍皇甫嵩……皆為門閥棟梁,影響力之大,覆蓋天下!”


    他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其實此三方已經涇渭分明,爭取和不爭取,已經是不重要了!”


    “勢力四分,你說的三方,還有第四方勢力呢?”牧景問道。


    “他們也是士族!”


    蔣路的眸光之中浮現一抹敬意,道:“那就是士林之中的清流,本是士族之力,卻與世家豪門背道相馳,乃是朝廷之中的中立派,他們的意見更多的是傾向陛下,可有他們皆然看不起宦官,認為朝廷至此,乃是宦官為惡,與宦官之間水火不容,在整個朝堂,有些格格不入,可影響力很大!”


    “都有哪一些人?”牧景再問。


    “最為代表的,莫過於尚書令盧植,河南尹王允,太學祭酒蔡邕!”


    “盧植,王允,蔡邕!”牧景苦笑:“他們的官不高,可是任何一個都是士林上的巨頭,讀書人所敬仰的大儒,他們的權力不如人,可說話的影響力一定超過任何人!”


    這三個名字,別說現在,就算是一千八百年之後,也是在曆史書上隨處可翻閱的大名。


    在如今來說,這三個就是已經封神的名字。


    讀書人之中,任何一個人對這三個名字之中任何一個,都是抱著敬仰的態度的。


    “沒錯!”


    蔣路道:“如果他們能為說一句話,一句幫助的話,我們就順利過關了,而且自此之後,我們就徹底洗白的反賊的名號,畢竟任何人都不能說他們會與賊同流,天下士子也會認我們,好處太大了!”


    “難度也很大好不好!”


    牧景撓頭,他倒不是很在意這些人,可如今這些人卻能主宰他們的命運,他有些無奈的道:“這些老古板都是讀書讀傻了,不僅僅對宦官抱有很大意見,而且對反賊之名深惡痛絕,他們怎會為我們說話!”


    “牧龍圖,慎言!”


    蔣路因為牧景的一句老古板而皺眉:“他們都是當今大儒,品德高貴,學識過人,門生天下,不可不敬!”


    “我現在連他們在那個方位都不知道,如何敬!”


    牧景聳聳肩:“我倒是想敬,可是也要給我一個機會啊!”


    “如果說盧尚書和河南尹王允不好接觸,但是太學祭酒蔡邕也許我們有機會,可是有機會也沒用,畢竟他們是不會出手相幫的!”


    蔣路想了很多能用的方法,但是對付一般人可以,他不認為自己能有在蔡邕這等大儒麵前說話的權力,更不要說說服他們為黃巾反賊而出手,他們要是這麽容易說話的話,他們的話也太不值錢了。


    “蔡邕?”牧景眸光微微閃亮,他乃是在腦海之中迴憶一些蔡邕的資料。


    “昔年的黨錮之禁,蔡祭酒是不是被連累了?”


    牧景問。


    “的確!”蔣路點頭,這些事情天下皆知:“昔日蔡祭酒得罪了中常侍王甫,被誹謗誣告,逃難吳會之地,後來王甫死了之後,他才被召迴朝廷,接任太學祭酒的位置!”


    “就從他身上打開一個缺口!”


    牧景握緊拳頭:“我就不相信,這世界有攻克不了的人心!”


    “你別太自信了!”


    蔣路潑冷水:“能讓這等大儒都心動了,絕非錢財,無非就是權力,名聲,權力我們給不了他,名聲我們也給不起他,你認為我們能做什麽!”


    “就沒有什麽能讓這些大儒心動的事情!”


    “有!”


    蔣路道:“青史留名!”


    他揣摩人心的天分很高,有些人心他分析的頭頭是道。


    “青史留名?”


    牧景站起來,來迴之間踱步起來了,眸光閃爍之間,思緒靈動起來了。


    忽然……


    他靈光一閃之間,心中有了一個主意,說不定能打動得了蔡邕。


    “上朝之前我如何能見到蔡祭酒?”牧景詢問。


    “想要見祭酒,隻能去太學!”


    蔣路道:“蔡祭酒在士林之中名聲很好,平易近人,他常年在太學官署,進的了太學,應該就能見得了蔡祭酒!”


    “太學好進嗎?”


    “你說呢?”


    “這麽說有點難度!”


    “太學之宮,儒門之地,想要進去,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不容易,有才學的人不難!”


    “那對我來說就不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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