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東市。


    東市是整個雒陽最大的一個市集,人口集中,來來往往,摩肩擦踵,剛好靠近洛水,洛水從中穿過,河岸左右修建十餘個大碼頭,來往貨物多不勝數,進出商隊更是密密麻麻數不清楚。


    “小元子,小福子,今日的食材你們挑的還算是新鮮,也算是讓咱家對義父有些交代了!”


    市集之中,一個穿著宦官衣袍的小青年老氣橫秋的說道。


    “趙公公,此等小事,何須你出馬,我等自會把事情辦的妥妥帖帖!”兩個卑微的小宦官連忙恭謹的說道。


    “嗬嗬!”


    小青年笑了有些尖銳:“禦膳房的事情可都不是小事,咱家自然執掌陛下的膳食,就得盡心盡力,可不能讓外麵的人笑話咱家這些天家奴才辦事不力!”


    “趙公公盡忠職守,我等佩服!”周圍不少人恭維起來了。


    “好了!”


    小青年擺擺手:“你們先把這些食材送迴宮中,我再去尋覓一些新鮮食材,最近陛下胃口不好,我們得上心一點!”


    “諾!”


    周圍五六個宦官押送著一些新鮮食材向著宮城返迴。


    而小青年帶著左右兩個貼身小宦官走進了雒陽城最富貴堂皇的酒樓,迎客樓,這是個酒樓屹立在東市之中,洛水之旁,三層木樓,占地將近十畝,裝飾的富貴堂皇,而且內飾的有些雅致,迎來送往的都是達官貴人。


    “趙公公,你來了!”


    一個小廝上前迎接,恭謹的道:“你的廂房在的二樓甲字,你的客人已經等待多時!”


    “很好!”


    小青年笑眯眯的點頭,然後沿著樓梯走上去。


    一樓二樓中間是開闊一片的,沿著周圍的走廊走上去,他們直接走進了一個包廂裏麵。


    “小人拜見趙公公!”


    包廂之中,趙平起身,對著小青年行禮。


    “趙掌櫃,這麽急著找我可有什麽大事?”小青年宦官名為趙信,他雖然隻是一個禦膳房的掌房小太監,但是他的背後可是十常侍之中位列第二的趙忠趙常侍。


    “趙公公,其實此次是有事請求趙公公的!”趙平是以景平商行的商賈身份接近趙信的。


    “不知道趙掌櫃有何事需要咱家幫忙的?”


    趙信的眸光有些敏銳起來。


    他願意和趙平相交,那是因為趙平一砸千金的豪氣,畢竟做宦官的,少了一樣東西,被人瞧不起,能有貪念的,也隻是剩下錢財的,所以大部分宦官都愛財,他也不例外。


    不過作為趙忠的嫡係幹兒子,他的反應還是很敏銳的,宦官集團在朝廷上影響力斐然,有些人拿捏不到十常侍,那他們這些小咖來開刀的也不少,所以他很警惕。


    “其實並非什麽大事,就是之前我曾經說過的事情,我家大掌櫃就是想要見一見趙常侍,不知道可否!”趙平道。


    “你家大掌櫃?”趙信眯眼。


    “正是在下!”


    少年揭開隔壁的一道珠簾,一襲長袍,風度翩翩,跨步走進來,目光看著這個年歲不過二十左右的宦官,道:“鄙人牧景,見過趙公公!”


    “牧掌櫃可真年少有為!”趙信倒是沒想到趙平身後的大掌櫃居然這麽年輕,這倒是引起了他一些好奇心:“聽聞景平商行在南陽立足,我義父在南陽並無實權,不知道牧掌櫃有何事要見我義父?”


    “聽說趙常侍最近有些的煩惱,鄙人是為趙常侍解煩憂而來的!”牧景淡然的說道。


    “為義父解煩憂?”


    趙信有些嗤然。


    他可是知道趙忠最近煩憂什麽的,那可是朝廷大事,這些商賈之家,明顯就是信口開河,不過他看著牧景笑眯眯的神情,心中一突,有些凜然,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準牧景的用意。


    “趙公公,初次見麵,我帶了一點點小小的見麵了,不過隻是心意,還請笑納!”


    牧景拍拍手,左右兩個護衛抬上一個箱子上來。


    箱子打開,金燦燦的光芒勃然綻放,那璀璨的光芒讓趙信睜不開眼睛,他一雙眼眸都明亮起來了。


    這裏最少有一千金。


    他算是看清楚了這個年輕大掌櫃的豪氣。


    要知道趙平也送了不少好玩的寶貝的東西給他,但是都是一次次送,十餘次之後,才七八百金左右,如今這個年輕的大掌櫃居然一次過抬出一千金,讓他不得不動心。


    “趙公公,不過一句話,不難傳吧!”


    牧景看著趙信明顯心動了,頓時笑眯眯的道。


    “好吧!”趙信的確動心了,而且他是趙忠義子,傳一句話不過隻是簡單的事情,何樂而不為:“我可以和義父說說,不過義父日理萬機,願不願意見你,那我可就不保證了!”


    “當然!”


    牧景拱手:“趙公公能為我傳話,我已經是感謝萬分了,不過此事若成之後,我自當奉上更大的禮物,感謝趙公公的幫助!”


    趙信一聽到這句話,一雙眼睛都閃爍起來了。


    當趙信離開迎客樓的時候,牧景和趙平站立窗前,目光看著他們帶著箱子而離去。


    “少當家,若是他為了昧著下這些金餅,始終不願意通傳呢?”趙平眼眸之中有一抹厭惡之情,冷冷的道。


    “他會!”


    牧景看著這些宦官的背影,淡然的道:“因為他貪心!”


    一個人貪心,就會想要更多,想要更多,他隻能去做事,所以趙信不僅僅會說,還會在趙忠麵前大力舉薦,一直說道趙忠心動起來了。


    ……


    等了一天的時間,牧景終於收到了趙信傳來的消息,這是一個好消息,中常侍趙忠願意親自見一見牧景,但是牧景隻有一刻鍾時間,會麵地麵就是南宮的宮門之下都鄉侯府邸。


    十常侍在雒陽都有府邸,他們的府邸還裝飾的富貴堂皇,堪比當朝三公的府邸。


    這一天的中午,牧景孤身進入了都鄉侯府。


    他終於如願見到了如今權傾朝野的第二號宦官,趙忠。


    第一眼看到趙忠的時候,牧景有些駭然,趙忠看上去很和善,但是他身上的氣息卻讓牧景不寒而栗,他沒想到趙忠居然還是一個高手,這等陰鷙的氣勢很強大,即使不如他父親牧山,恐怕和他身邊的高手張火也是不相上下。


    而且這個年約五旬出頭的趙忠有一雙淩厲陰鷙的眼神,一個眼神都讓牧景有些驚慌起來了。


    “南陽牧景,拜見趙常侍!”牧景鞠躬行禮。


    “我聽信兒說,你想要見我!”


    趙忠跪坐堂上,聲音很陰柔,能讓人有一絲絲寒意徹骨的感覺。


    他最近事多,不過對趙信這個乖巧而善意的小宦官他寵信為親子,所以趙信大力舉薦,他還是抽出時間來見上一麵。


    “聽聞趙常侍最近煩憂,所以小人特意趕來了為趙常侍解煩憂!”牧景不卑不亢的說道,他見過很過高手,一開始算是被驚訝了,冷靜下來倒是有些平靜。


    “嗬嗬!”趙忠笑了,他的笑容很森冷,眸光栩栩,看著這個少年,他還是很少看到有如此年輕的少年在他麵前居然能冷靜如斯,此少年不簡單,他問道:“那你倒是說說看,我堂堂中常侍,掌管宮闈大小事情,最近能有何煩憂!”


    “趙常侍乃是陛下近侍,自然是憂陛下之憂!”


    牧景道:“我帶來兩個禮物,趙常侍一看便知!”


    “義父!”


    趙信從後麵親自端著兩個盒子上來。


    “打開看看!”趙忠淡然的道。


    “諾!”趙信打開,驟然一看,被嚇了一條,噔噔噔的後退幾步,麵容蒼白,有些駭然失色。


    “沒出息的東西!”


    趙忠斜睨了一眼趙信,道:“如此小事就嚇得你腿軟了,傳出去了丟盡了為父的臉!”


    “兒子之錯!”趙信連忙俯首認罪。


    “自己去領二十板子,以儆效尤,我兒豈能如此膽小怯懦,日後還如何為陛下分憂解難!”趙忠冷厲的說道。


    “諾!”


    趙信戰戰兢兢的退下去。


    “有趣,居然有人敢給我送人頭!”


    趙忠這才迴過頭,目光看了看盒子裏麵的兩個人頭,仔細一看,瞳孔微微一變:“不對,這應該是黃巾賊寇,龔都,劉辟,你是何人?”


    “趙常侍目光如渠,某佩服!”


    牧景躬身說道。


    他倒是沒想到趙忠居然一眼就認出了兩個人頭,這兩個人頭就是龔都和劉辟的認同,以石灰保存好,一直押送來京城,就是為了當一塊敲門磚。


    看來傳言趙忠手下有一張消息網並非虛言,他應該是劉宏身邊的眼睛和耳朵,是宮廷之中專門打聽天下消息的特務頭子,作為宦官,隻對劉宏負責。


    “南陽縣尉張川,是你的何人?”趙忠反應比牧景要快上一截,他頓時冷哼的說道。


    “正是我父親!”


    牧景倒是沒想到兩個人頭就能讓他聯想到了父親,他把心一橫,沉聲的道。


    “你姓牧,他姓張,有意思,這麽說張川乃是昔日巨寇牧山的消息乃是屬實,而並非袁胤的奏報構陷?”趙忠眸光冷厲起來了。


    最近天子正在為汝南的事情頭疼。


    汝南黃巾被平叛本來是一件好事,如此一來,朝廷就鬆一口氣,可以把精力放在西涼平叛之上,但是汝南太守袁胤的一封奏報讓天子變得猶豫起來了。


    天子本身忌憚袁氏,自然不會直接聽取袁胤的奏報,他還算英明,決定把事情查一查,看看戰場的情況,這事情已經交給他這個心腹去查實情況。


    他正派人在南陽汝南打聽舞陰縣尉張川的虛實,倒是沒想到有人送上門來了。


    “袁胤奏報?吾父危在旦夕,還請趙常侍出手相救!”牧景頓時明白了,看來他還是慢了一步,世家的奏本早已經上去了,他終究耽擱太多時間了。


    如若再遲一點,等待朝廷正式下的定義,恐怕一個叛軍是跑不了。


    他還是忽略了一點,他需要渠道才能聯係上天子,可是世家的勢力可是直通天聽,自然比他更早的把事情給辦好,本身牧山的屁股就不幹淨,來一個誣陷是簡單不過的事情。


    “我為何要救一個黃巾逆賊!”


    趙忠冷冷的道。


    他對黃巾軍沒有太大的敵意,可以沒有一點點的好感,而且黃巾終歸是朝廷在名義上最大的敵人,抓到一個,該殺則殺。


    “趙常侍,吾父昔年迫於無奈,才淪落為賊軍,可如今吾父已經知道錯了,朝廷大度,天子感化,吾父早已經撥亂反正,願意為朝廷效命,所以才率軍平叛,汝南一戰,吾父為克汝南黃巾叛軍,孤身冒險,連番破敵,先後親自斬殺了汝南叛將的頭顱,難道吾父還不能向朝廷證明忠心嗎?”


    牧景俯首而下,悲泣的說道。


    “此事事關朝政,咱家恐怕也有心無力了!”趙忠不為所動,平靜的說道。


    “趙常侍,隻要你能救我父親,日後我們父子當唯命是從!”牧景開始表忠心。


    趙忠沉默不言。


    “趙常侍,南陽太守張諮可是大將軍的心腹,我父和張諮不合,若是我父被斬了,麾下兵馬必然歸屬南陽,屆時……”牧景點到即止。


    “何進匹夫!”


    趙忠眸光劃過一抹蕭冷,他還是沉不住氣了,不過他說的話硬邦邦的:“此事咱家會上報陛下,如何裁決,當陛下聖意而定!”


    牧景鬆了一口氣:“我有五千金,已經送至府上,還請趙常侍供奉陛下,以充國庫!”


    五千金,他一口氣丟出去,他很心痛,可是他必須要在趙忠的麵前加分,趙忠一言,抵過他十言,如今最重要的是天子的態度,一念生,一念死,生死一念之間。


    果不其然,趙忠聽了,剛硬了臉龐上你終究露出了一抹清冷的笑容,看著牧景的眼眸都變得柔和起來。


    曆史傳言,他貪婪無度,酷愛錢財,看來沒有說錯。


    以金子開路的戰略還是正確的。


    “此乃一封吾父上奏陛下的奏書,還請趙常侍代為傳達!”牧景拿出一封奏本,是蔣路絞盡腦汁用牧山的身份寫出來的。


    “可以!”


    趙忠拿著奏本,道:“你今日就在我府上歇息,等候陛下聖意!”


    “諾!”


    牧景躬身領命,很是謙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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