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村,忠烈堂前。


    這是村裏麵一個校場,周圍房舍包圍,左右形成了一個半弧度,因為規劃的時候,上下寬度不大,概括起來就是一個橢圓形,能容納千餘兵馬聚集的校場。


    校場顯得很簡陋,卻很寬敞,而此時此刻的校場之上,黑夜的幽暗在籠罩,四周圍豎起了一柄一柄火把,火把的光芒璀璨,映照出來的是一張一張少年稚氣的臉龐。


    在校場上,包括牧景在內,一共有一百八十七名少年齊聚在這裏。


    他們所有人都披著普通的草甲,還有一些體魄比較魁梧的少年帶著鐵甲,武器都是十五斤重以上的鐵矛,還有不少人背負弓箭,這算得上是裝備精銳了。


    昔日的少年營約莫有兩百多人,是蘑菇山位列的第二戰鬥序列,但是在攻堅朱氏府邸的時候,即使麵對有些老弱婦孺,他們終究是吃了不少虧,畢竟論起體魄和戰鬥力還有戰場上的應變,他們都不如青壯,因此死了不少人。


    這也是牧景為什麽一直不允許他們上戰場的願意。


    少年都是祖國未來的花朵,提前去摧毀他們,這是一個犯罪啊。


    若不是已經被逼到絕境,牧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消耗他們未來的實力,這都是他們未來壯大的希望,但是如今局勢已經把他逼到的絕境,背水一戰,亦然要戰。


    他已經清晰的認知到了一點,在這個世道上,唯有以殺成王,仁慈做不了大事,心軟成不了大業,殺伐才是生存的唯一標準,所以他必須心狠。


    在這一百八十七名少年之中,年齡最大的其實隻有十五歲左右而已,而且十五歲但是少年也是寥寥無幾,因為隻要約莫十五歲,和超過十五歲的少年已經被譽為青壯行列,在如今景平村有些緊張的戰鬥力之中,達到年齡和體魄要求的,基本上已經被牧山要求加入了作戰序列之中,而不是他們這些的後備軍序列。


    而在這些少年之中,年齡最小的約莫隻有十歲,十歲是一個分水線,十歲以下的少年,不具備作戰能力,上來基本上是送死,牧景還做不出征召五六歲的少年來送死。


    所以他們這些少年營的將士其實都是十歲到十五歲左右的少年郎,古人多少比現代的人是早熟,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都顯得成熟很多。


    這個時代,很多男子大概十五歲就已經準備成親,這些少年雖然十幾歲,但是他們有的是黃巾遺孤,有的是跟著長輩加入了黃巾軍,常年跟著牧山,經曆頗多,流離失所,性格都很是剛硬,而且他們在追隨牧景經曆了昔日的朱氏滅一戰後,一個個更是從血腥之中走出來了,更加顯得的成熟起來了。


    校場的上方是一方半人高的小高台。


    高台之上,牧景已經整裝待發,他身披一副玄鐵戰甲,腰配一柄青銅劍,戰甲是從朱氏府邸繳獲而來,是一副不錯的戰甲,當時顯得有些略大,雷虎和譚宗聯手,才幫他戴上去,套上去後,顯得他比普通少年還要強壯的身子骨略小,但是這一幅戰甲也把他身上儒雅的氣質包裹起來,剩下的就是他父親傳承下來,粗狂而兇猛的武將氣勢。


    “某家牧景!”


    牧景氣沉丹田,開始了一個別開生麵的戰前總動員,他的目光在夜幕之中有些栩栩發亮,帶著鋒銳而冷厲的氣勢一掃而過,看著一張張熟悉而有些幼稚的臉龐,他狠心起來了:“你們都認識我,我是你們的少當家,我們曾經並肩作戰!”


    “在我的心中,你們是我們景平村的未來,是我們黃巾軍的未來,你們都是少年,少年如花,就該茁壯的成長,不應該消耗在的殘酷的戰場之上,我向來信奉一點,那就是隻有學好了本事,未來才能成就大事!”


    “所以就算當初大當家要征辟爾等上戰場,我都拒絕了!”


    “我要讓你們讀書,讀熟兵法,在未來的戰場上運籌帷幄,我要讓你們練武,熟練戰陣,在未來的戰場爭鋒之中獨占鼇頭!”


    “可是有人不允許我們去成長!”


    “有人想要趁著我們大當家如今不在景平村,趁著我們的長輩如今都在外征戰,想要來覆滅我們,想要來滅我們滿門,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


    “不答應!”


    少年的憤怒已經被激起來了,一個個怒吼,聲波凝聚。


    “既然不同意,那我們該怎麽吧?”


    牧景的聲音越發低沉而蕭瑟,冷冷的殺意散發,他自問自答的起來了:“擺在我們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死,要麽活,我要活,那就殺出一條活路,爾等可願,隨我殺出一條血路來?”


    “殺!”


    “殺!”


    “殺!”


    少年都是熱血的,他們胸口之上一口可以燃燒的血氣已經被完全沸騰起來了,沸騰的血氣湧動,能讓一方天地都震動,他們的聲音如雷霆,凝聚起來了能氣吞山河,他們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能讓他們在戰場上無敵。


    “很好!”


    牧景大喝:“今日,我宣布,景平少年營正式成立,未來將會讓天下所有人對我們景平少年營刮目相看,某暫為校尉職務,領爾等作戰,奮戰必先,絕不退縮,雷虎為司馬,譚宗為長史,一營立三曲,設三軍侯,調度而戰!”


    “第一曲,軍侯張石!”


    “在!”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猛然的從隊列之中站出來,他長的很魁梧,不在雷虎之下,昔日朱氏府邸一戰,斬了兩個比他還要年長的青年,善用一柄十八斤的長槍,武藝頗為強悍。


    “第二曲,軍侯方洪!”


    “在!”這個少年也是十四歲左右,看起來卻有些儒雅,但是他修長的一雙手有左右開弓的本事,能開一石長弓。


    “第三曲,軍侯林芳!”


    “在!”


    這個有些偏向女性名字的少年白白淨淨,驟然一笑的話,臉龐上顯得有些陰柔,他用劍,劍法還不錯。


    “我們之所以要戰鬥,不為天,不為地,為了讓我們親人平平安安,為了讓景平村的老老小小不受到戰亂,為了能生存而戰,為了包圍而戰!”


    牧景怒喝蒼天:“我們要告訴世人,就算大當家就算不在景平村,我們的戰鬥隊伍就算不在這裏,這裏也不容任何人摧毀,因為還有我們少年營!”


    “少年營!”


    “少年營!”


    這些少年被牧景這麽一忽悠,仿佛找到了他們自己的定位,一個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番號就能激起他們的榮譽之心,能讓他們熱血沸騰,能讓他們變得激昂起來了。


    “虎父無犬子!”


    張穀剛剛從裏麵走出來,站在忠烈堂前的屋簷之下,就看到了這一幕,他的目光定定,心中感概良多。


    龍生龍,鳳生鳳。


    牧山是一個武將,天生就屬於戰場上,他不善言語,卻有不一樣的人格魅力,能讓部下為他而戰,而他的兒子,一個剛剛進入十三歲的少年郎,對於上戰場打仗仿佛也是無師自通,一番演講,足以讓這些少年為他賣命了,不可多得的天生領袖啊。


    “火叔,父親死了之後,我看到的黃巾軍都是陰鬱的,他們缺乏了進取之心,他們被打垮了脊梁骨,但是今日,我好像有看到了父親起義時候,天下黃巾英豪的氣勢,我突然想要留在這裏了!”太平聖女一行人也從忠烈堂裏麵出來了,她幽幽的眸子看著前方那些少年,看著高台上那個熱血的少年郎,麵紗之下的嘴角,微微揚起。


    黃巾軍失去了,不就是這些熱血嗎。


    她父親的失敗,讓黃巾軍失去了進取之心,各地黃巾雖然保存實力,然而皆然缺少了進攻天下的雄心,大部分都在保存實力而已,如同昔日張曼成,波才,張牛角這些開拓進取的渠帥,如今無論是白波黃巾,黑山黃巾,還是汝南黃巾,都隻是守城之輩,根本看不到黃巾希望。


    然,這一個比她還年幼的少年身上,卻看到了昔日的黃巾銳氣。


    “聖女,三思!”


    張火低沉的勸告。


    “火叔放心,我不會意氣用事的!”太平聖女微笑的道。


    ……


    牧景之所以要做一番戰前的激勵,就是為了能讓他們這些少年的熱血沸騰起來,讓他們忘記對戰場的空去,讓他們的戰鬥之心爆發。


    這一點牧景做的很好。


    不過他們時間不多,敵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進攻景平村,所以他們必須要抓緊時間布置防線,一番演講之後,牧景讓所有將士下去準備,然後他召集雷虎譚宗還有三個軍侯,走進議事廳之中,張穀旁聽,商議作戰。


    “你們都看看,如果外人想要進攻我們景平村,他們會從哪裏進攻?”牧景攤開一副牛皮輿圖,上麵是景平村方圓幾十裏範圍之內的地形,標的不算很清晰的,但是也有一個模型出來了。


    “隻有村口!”


    雷虎道:“景平立村的時候,四周圍以青石砌成,雖然不足以形成村牆,但是也不合適讓大規模兵馬進攻,除非是小規模兵馬滲透,所以如果他們要進攻,必須要從村頭直接殺進來。”


    “如果要防禦呢?”


    “隻能四方布置兵馬,合圍中間,以忠烈堂為核心,形成一個四方交叉的戰陣,但是……”譚宗有些欲言不言。


    “但是什麽?”


    牧景皺眉。


    “但是我們的戰鬥力不足,不可否認,我們身高不如人,力氣不如人,打起仗來,戰鬥力肯定不如人,硬碰硬的防禦,如果他們的兵馬是我們的一倍,就足夠殺進來了!”


    “還有……”軍侯林芳開口補充了一句:“其實如果他們有船隻的話,也可以從我們左邊的河流進來,這樣的話能直入忠烈堂,殺入我們腹部之中,讓我們防不勝防!”


    “其實如今最重要的是,不知道進攻我們的是何方兵馬?”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牧景苦笑:“進攻我們的能猜出一二,就算縣衙裏麵有人想要滅了我們,也不敢光明正大,畢竟大當家還在前方作戰,手握兵權,所以他們假借賊名而戰,應該不會從郡府調兵,他們也沒有這個能耐,而在縣城,對我們恨之入骨的,隻有一撥人,士族,士族都有一定的私兵,所以進攻我們的都是這些士族私兵!”


    “士族私兵?”


    “這些士族還真的底蘊深厚,讓大當家殺了一撥又一撥,還有齊聚這麽多兵馬,不可小覷!”


    “地方豪強,立足百年有餘,不可小覷!”


    眾人都開口商討,一個個麵容嚴鈞。


    “少當家!”


    一個身影慌亂的衝進來。


    “怎麽了?”牧景麵容微微一遍。


    “大黃崗的暗哨發現了有一隊列兵馬想著我們而來,氣勢洶湧!”


    “兵馬多少?”


    “約莫有五百多,其中還有一百多騎兵,雖然是行軍,但是他們來的很快,最多半個時辰,就能入村!”


    “張叔父!”


    “少當家!”


    “立刻去挨家挨戶看看,還有多少人沒有撤出去,然後全村息火,禁聲,不許任何人喧囂,做完這些準備之後,你立刻上山崗,安撫他們,他們此時此刻必然擔心,我不希望我作戰的時候,後麵會有混亂!”


    “少當家,我還是留下來幫你把!”


    “叔父,相比我這裏,山崗之上,更需要你,你相信我,我不會輸的!”


    “那你自己小心!”


    張穀也知道,這時候穩定人心更重要,不然前麵迎戰,後院起火,必敗無疑,所以他咬著牙,離開了忠烈堂。


    “雷虎,張石!”


    “在!”


    “你們率第一曲,守在村口,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暴露,沒有我的命令,也不許放一個敵人進來!”


    “諾!”


    兩人領命而去。


    “硬碰硬的交戰終歸是有損兵力,我這少年營可是未來的希望,決不能折損在這裏!”牧景目光看著牛皮輿圖,上麵標出地形的線條湧入腦海之中,他的思緒瘋狂的轉動起來了:“古今往來,著名的以少勝多戰例,大多都是借用天地之力,天時地利,缺一不可,比如地勢,比如水火,論地勢,景平村不善守,守不住多久,引水而攻,時間上來不及,而且周圍根本沒有蓄水的地方,那麽就剩下一個了……”


    “火攻!”


    牧景吐出兩個字。


    他深唿吸一口氣:“譚宗,村裏麵有桐油嗎?”


    “有,但不多!”譚宗道:“大當家作戰之前,曾經在縣衙拿到一些桐油,本意欲運往前線,但是後勤運輸的時候,大當家覺得用不上,就送迴來這裏了!”


    “你帶人拿出去,然後……”


    牧景在他耳邊細細的言語一番,聽得譚宗有些心驚膽跳。


    “少當家,這可是我們很辛苦才建立起來的景平村!”


    “想要得到,就要失去,相比這些建築,我更加在意我們每一個勇士的生命,我不允許他們的生命消損在這一場戰役之中,明白嗎!”


    “屬下遵命!”譚宗領命而去。


    “所有人準備,隨我出戰!”


    牧景收起輿圖,雙眸之中凝聚一抹淩厲的殺意,他準備出戰。


    這時候太平聖女一行人走進了忠烈堂議事廳之中,她直麵拱手,直言不諱:“少當家,承蒙搭救,小女子感激不盡,聽聞少當家率兵禦敵,可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


    “殿下客氣了!”


    牧景皺眉,一股幽幽清香撲鼻而來,隻是可惜他如今心急如焚,著急迎戰,沒有時間去觀賞美好的東西,聲音也有些硬邦邦的:“殿下乃是千金之軀,殿下麾下之兵,皆然身負傷勢,還是退去山崗上,待我退敵之後,再向殿下請禮!”


    有些大男人主意的他,潛意識裏麵的台詞是,一個女人,上什麽戰場啊,當我們男人都死光了嗎?


    “少當家是瞧不起小女子!”太平聖女雙眸爆出一抹皓月冷芒。


    “戰場,不合適你!”牧景對所謂的太平聖女可沒有太多的尊敬。


    “那可未必!”


    太平聖女芊芊玉手輕輕的伸出,一掌拍過來,淩厲的勁風讓牧景瞳孔微微一邊:“少當家看好了!”


    “砰!”


    牧景反應也很迅速,一拳打出去,拳掌對碰之下,牧景連連後退三步,眸光駭然失色,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少女,力量居然在他之上。


    內勁武者,這個太平聖女是內勁武者,陰柔的內勁讓他不寒而栗。


    “少當家,小女子雖落魄至此,然也不是一個待死之輩!”太平聖女傲然的道:“我有恩必報,少當家救我一命,我自當奉還,我麾下有八武將,他們任何一個都有內勁修為,沙場帶兵他們也許不行,但是千軍斬將不在話下!”


    她麾下第一武將張火,雖然因為受傷,戰鬥力隻有五六成,但是隻要不遇到同等強者,千軍殺敵,卓卓有餘。


    “哼!”


    張火一聲冷哼,渾身罡力爆發,氣勢勃然外放,整個議事廳之中的氣溫都降落了一下。


    “既然殿下盛情而來,某自然不會拒接殿下好意!”


    牧景的態度變的很快,他都往了,這群人應該是傳說之中他父親一直念念叨叨的太平神衛軍,哪怕剩下不到幾個,應該也有點利用價值吧,送上門來了,自然不能拒之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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