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之後的荒地裏,忽然落下了一滴雨。緊接著接二連三的雨滴從天空墜落,最終成了瓢潑之勢。

    這樣的雨,每個人都經曆了不知道多少次。仿佛每一次有大事開端的時候,老天爺總會營造一種別樣的氣氛。

    雨沒有落在戰場上任何一個人頭上,不論是水晶之中的三位女子,還是外邊三個強大的男人,在一定程度上,從來都不給老天麵子。

    隻有那趴伏在地上的巨獸沒有抗拒雨水,它頭上的毛發漸漸耷拉下來,模樣忽然有些滑稽可愛。

    可仔細看巨獸的眼睛,此時卻是無比專注的凝視著前方。確切的說,它正在凝視著君臨,等待他做出任何一個動作。

    以它的修為和靈智,應當能聽明白之前幾個人所有的對話。從劍道鴻蒙誕生的它,隻想確認一件事情,那便是這個有著奇怪本領的人類,是不是真的能夠拿起那把被修好的劍。

    當沈霖霜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氣氛就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君臨也知道那些期待目光代表著什麽,可整個人卻遁入了一個如同寂滅的狀態。

    時間緩緩流逝,雨變得越來越大。土地變得泥濘不堪。沒有人敢去打擾黑衣男子靜靜的準備,甚至連唿吸都不敢大意的傳遞出來。

    終於,在他們屏息以待中,君臨有了第一個舉動。

    那動作不是來自他的身軀四肢,而是來自神力的沉寂。黑衣男子頭頂的雨開始落在了他的頭頂,順著他的衣衫流動。

    不過幾個唿吸間,男子的渾身被雨水浸濕,發絲也垂落在麵上。可這一切並沒有讓他顯得狼狽,反而一股隱隱的威壓,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便是那巨獸都抬起了幾分頭顱,它看到這奇怪的人類閉上了眼睛。仿佛和天地融為了一體。

    沒人知道君臨做了什麽,亦或者是進入了什麽樣的境界。隻知道,忽然一瞬之中,他終於邁出了第一步。

    暴雨之中,傳來鞋子和泥土黏合又分開的聲音,如同一個個鼓點,死死的掐住了所有人的心。

    君臨閉上了眼睛,一步步的朝著陸凝霜三人所在的水晶而去。十餘丈的距離,每一步都很慢很穩。

    “就這樣,能夠走進去麽?”

    所有人心裏都是一個疑惑。就連那巨獸眼裏也是同樣的懷疑。之前三人靠近被擊飛的事實,就已經證明過,水晶之中的劍,絕不容許人輕易的靠近。

    然而疑惑總需要解答,而君臨的腳步很快就將一切擔憂給粉碎。很快,他踏著泥水走過了強悍斥力的臨界線,天空中忽然雷聲震震,光芒照亮了灰蒙蒙的天穹。

    “君郎…”

    看到君臨跨越了雷池,朝著自己走了過來。陸凝霜有些激動,卻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

    很快她隨著柳清漪和沈霖霜一同,給君臨讓開了一條道路。更加緊張的看著黑衣男子的步伐。

    沒過多久,他終於邁過了那一條線,彌漫著萬道光芒的水晶沒有阻攔他的腳步,就這般莊重而輕鬆的與三位女子並肩。

    這一切,都是另外五人和那聖獸所見的景象,世界在別人的眼中是一個樣子,而在君臨的眼中,又是另一番景色。

    他其實已經聽不見陸凝霜低聲的祈禱,看不到也無法用神念感知其他人各異的反應。

    那龐大的聖獸之身也已經消失不見,黑衣男子身前隻有一條泥濘的小路,蜿蜒向一座山頭。

    雨依舊在下著,刺骨的寒風竟然他身體變得有些冷。

    君臨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才又開始慢慢行走。

    他依稀記得這樣的場景,那時候自己尚且年少,背著一把大掃帚從時空之墟演變的小山坡上往上爬。

    那時候的雨和現在一樣的大,可當時的自己卻比現在羸弱許多。

    那一年他在雨中摔倒了很多次,甚至接連幾次眼看就要翻過那可惡的小土坡,最後卻滾了下來。

    這一切對於小乞丐來說,是莫大的挑戰,幾次他都曾有過要放棄的想法。

    可故事到了如今,當年他如何做的也很明了。一次失敗之後又一次爬起來,最後在凍得渾身發抖的時候,他也終於爬了上去。

    那時候的堅持,原因隻有一個。因為君臨知道翻過了那座土坡,很快就能到溫暖的小竹屋。而不管春夏秋冬,不管是寒冬大雪,還是烈日炎炎,總有一個男子會在屋內泡一壺或冷火熱的茶在等他。

    今日,小徑之後也是土坡。君臨緩緩而行,平靜的心中泛起一絲波瀾。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君臨在土坡上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腳印。兒時那些苦難對於現在的自己已經算不了什麽。他越過山坡,心裏的波瀾越來越甚。

    因為坡前的平地,記憶中的那竹屋安靜的紮在了風雨之中。君臨摸了摸模糊的雙眼,不知道雨水是什麽時候流進了雙眸之中的。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朝著那竹屋前進。暗淡的天色下,屋內跳動著青燈的燭火,一股茶香,順著風雨飄來,縈繞不散。

    君臨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感受到了不知道從而來的緊張。竹屋的門並沒有關緊,可是風雨卻進去不了分毫。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顫抖著手推開了竹門。眼前像是一副畫卷緩緩在展開,與記憶中那景象重疊在了一起。

    屋內有人,人在煮茶。案上一把寒似秋水的劍,安靜的躺著。

    君臨站在門外,那人坐在竹屋內的蒲團上。一個僵滯得唿吸都停止,一個緩緩抬起了頭。

    那抬頭的青衫男子對於大雨天有客來訪並不意外,他敲了敲桌案,在對麵放下了一個茶杯,有些慵懶的伸了個腰道:

    “你怎麽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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